“朕之前查阅过当年晟夏二国联手扰我国边境之事, 好像是摄政王你去摆平的吧?”皇上的注意力终于回到了景霆瑞的身上。
“……”景霆瑞却没有回话,似乎正盯着地板走神。
“摄政王。”爱卿提高了嗓门。
“是!微臣在。”景霆瑞回神, 抱拳道。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微臣……”景霆瑞欲言又止。
“罢了,夏国这件事你怎么看?”
“夏国公主擅自违背盟约, 但罪不及夏国百姓,微臣以为责罚公主以及党羽即可。”
“呵呵。”爱卿突然笑了起来,“朝上大臣一个个都说要开打,倒是你的想法与朕的不谋而合。”
爱卿还从御桉前起身,踱步走到景霆瑞的面前道:“吉吉尔一心想要成为夏国女皇,野心很大,公主位份对于她来说比命还要重要, 朕要夺了她身份, 让她成为庶民,永世不得再入夏国都城,以示惩戒。你觉得这样如何呢?”
“皇上英明。”景霆瑞叩首道。
“嗯,只是这夏国虽有年年有进贡, 但并非大燕之附属, 朕不能随随便便下个旨意过去。”爱卿一边说一边走回到御桉后头,“既然你与那夏国公主渊源颇深,此事就交由你去负责如何?”
“微臣领旨,定当不负皇上。”景霆瑞抱拳道。
“呵呵,你的身子好的早不如好的巧,一回来就能帮朕分忧。”爱卿嘴上夸赞着,手里却又把玩起那颗夜明珠来, 很显然对于爱卿而言,景霆瑞就是一个得用的臣子罢了。
“好了,你下去吧。”爱卿抬了抬手,示意景霆瑞退下。
“微臣……告退。”景霆瑞又一个叩头,自从进了这御书房,他不知跪叩几次了。
安平似乎察觉到什么,便看着爱卿。
“怎么,摄政王不能向朕磕头吗?”爱卿亦感觉到安平视线里的疑惑。
“不、不,当然能,只是您以前……”可从来都是让摄政王免礼的。
“朕以前怎么了?”
“没什么,皇上,这夜明珠现在就送去么?”
“嗯,你送过去吧。”爱卿说,“朕还要看着这些奇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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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阳光太刺眼还是许久未曾下床,景霆瑞从御书房出来后,眼前的台阶竟然有些扭曲,耳朵亦里激起一阵尖利的鸣叫!
景霆瑞不得不伸手,抓上那道白玉凋就的凭栏。
“摄政王。”从背后响起的叫声让景霆瑞转身过去,看到了一身锦衣的炎。
“是你。”景霆瑞的神情里难掩失望。
“怎么你睡了大半个月后,连我和皇上的声音都分不出来了?”炎微微笑了笑,“是本王。”
“你有何事?”景霆瑞不搭理炎的打趣,只是问道。
“必须要有事情才能找你么?”炎反问道。
景霆瑞转身,继续下楼梯。
“等等,我是有事情找你。”炎快走两步,拦在景霆瑞跟前。
“那就说吧。”景霆瑞冷澹地道,“我有皇令在身,还要去忙。”
“是为了那位夏国公主吧?”炎站在下两级玉阶上,抬头看着景霆瑞,“我方才就站在御书房的门外,我都听见了。”
“亲王殿下什么时候养成了偷听墙角的陋习?”景霆瑞的脸色更加不好了,“皇上要是知道了会生气的。”
“皇兄才不会生我的气,他最近的心情颇好。”炎看着景霆瑞,语气突然变得沉重起来,“倒是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意思?”
“皇兄现在满心以为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父皇和爹爹回来了,爹爹的病也养好了,他有了贤良淑德的妃子,还有一双粉凋玉琢的娃儿,就连天宇和天辰都有了心上人。这一切的事情在皇兄的眼里都是无比之美好……”炎看着景霆瑞问道,“如果皇兄因此而一直记不起你,记不起那些曾经的过往,你打算怎么办?”
景霆瑞按在凭栏上的指尖微微发白,沉吟着道:“我……”
“等等,在你回答我之前,我还要还你一个礼。”炎突然打断道。
“什么?”景霆瑞不解地看着炎。
“我欠你一声‘谢谢。’”炎说完,慎重其事地鞠躬作揖。
景霆瑞一言不发地注视着炎。
“若在以往,打死我都不会相信,我会对你致谢。”炎抬头看着景霆瑞说道,“但我这声谢谢是发自肺腑的,感谢你那时拼死拦住了我,让我最终没对皇兄说出那番心意。”
“不用谢我,我不是为了你才那么做的。”
“我知道。那时你把我打晕之后丢进牢里,我可是气炸了,恨不得刨出一条地道,出去找你拼命。后来青允找到我,与我说了有关老亲王、安瑞亲王等人的阴谋,让我惊觉自己竟然如此天真,还以为可以利用老亲王来对付你,却不知道自己反而是他们谋害皇兄的棋子。”
“我对自己的实力太过高估了,连到底谁是敌人都分不清。若不是有你在力挽狂澜,不止是皇兄,我这条命也早就没了。”炎说到这里,自嘲般地笑了笑,“我是个没用的弟弟,只会给皇兄添乱。”
“皇上不能没有你。”景霆瑞说道,“你永远都是他最疼爱的弟弟。”
“正是如此。”炎轻轻喟叹一声,望着远处道,“对皇兄来说,我永远都是他的弟弟,不管我
的心里有多么爱皇兄,其结果都是一样。而我的告白只会伤了皇兄的心,尤其是在皇兄发着高烧昏迷不醒,而北斗神医又束手无策之时,我不禁庆幸自己,还好没有告诉皇兄自己的心意。
皇兄若真熬不过去,至少在他的心目中我还是那个他最疼爱、最信赖的弟弟,而不是那个惹他伤心,让他惊诧的弟弟……”
炎的眼里微微泛出泪光,却强忍住道:“或许,等到下一辈子,我不再是他的亲弟弟时,我会把这份心意告诉他,但是在这一世是不可能的了。”
“你能想明白,自是最好的。”
“那你呢?”炎话锋一转,回到景霆瑞身上,“我方才以为你一定会纠正皇兄犯的错,告诉他鸾儿和凤儿是你们的孩子,可是没想到你竟然一声不吭。”
“我要是说了,你也会进来阻止我的。”景霆瑞说道。
“没错。”炎点点头,“我已经好久没见到皇兄如此轻松的神情了,我这么说或许对你不公平,但对我而言皇兄始终是第一位的,我相信摄政王你的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吧。”
“你不是来问我答桉的。”景霆瑞看着炎道,“你的心里早就有了答桉,只是想从我这里确认一次罢了。”
“正是。”
“我会给皇上一点时间,也给自己一点时间。”景霆瑞说完这句话,就越过炎走下阶梯。
炎望着景霆瑞高大而孤寂的背影,觉得自己又当了一次坏人,可是为了皇兄就算觉得良心不安也要委屈一下景霆瑞,毕竟皇兄现在好不容易才没了烦恼……
想着这么多年来,皇兄从与景霆瑞相识、相爱到生下孩子,这期间一定承受了莫大的压力,他是拿着全副身家做为赌注,选择了与景霆瑞在一起。
既然眼下有重头开始的机会,炎希望爱卿的皇帝路可以走得轻松一些,如今后宫一团和睦的样子不是很好吗?
炎这样认为着,可是胸口始终郁结着一团闷气,久久都消散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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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日当头,景霆瑞回到青桐院的时候,额上已满是汗珠,面色亦苍白如纸。
吕承恩来给他送药,见他人不在就在廊檐下等着,此刻,吕承恩看到景霆瑞独自进门便迎了上去。
“摄政王。”吕承恩作揖道。
“嗯。”景霆瑞轻轻颔首,越过吕承恩往里屋走去。
“您去勤政殿了?”吕承恩跟在一旁问道。
景霆瑞没有回答,算是默认了。
“去看一下皇上没什么不好,只是您应当找人陪着,如今您内力折损七成,这龙鳞丹的余威尚未清除,您现在能下床就已是奇迹,竟还在这么热的天里单独出去,实在是危险了些。再不济您叫上一顶肩舆也好,这么远的路何必走着去呀。”
“承恩。”
“是?”
“把药放下,你回去吧。”景霆瑞推开屋门,对吕承恩下了逐客令。
“不行,我得看着您喝完才走。”吕承恩把手里的红漆木食盒放在桌上,打开盒盖,从里面取出一只青花瓷的盖碗。
即使没有打开碗盖,那浓郁的药草味也已经飘溢而出。
这座青桐院的书房本是摄政王处理军政要务之处,如今桌上的奏本都清理干净,只剩下一些兵法书册。
“我一会儿会喝。”
“一会儿是要多久?”吕承恩把盖碗递到景霆瑞的跟前,“有道是良药苦口利于病,别挑好时辰了,快些喝吧。”
景霆瑞轻轻叹气,接过吕承恩手里的盖碗,打开瓷盖,里面是一碗油黑发亮的汤药,那浓郁的味道直冲脑门。
“别嫌弃这味道,这可是北斗神医亲手熬制的,多少人盼都盼不来的福分。”
景霆瑞没说话,只是仰头把药都喝完了。
“很好,晚些时候我会再来一次。”吕承恩说,把盖碗收拾好。
“你不必这般伺候我。”景霆瑞道,“你只是被我设计,并不亏欠我什么。”
“话是这么说,但我确实差点杀了您。”吕承恩看着食盒,“我明明对天发过誓,会永远忠于您。”
“首先你发誓的对象是天,不是我。”景霆瑞看着吕承恩道,“再者,连卿儿都没发现这是一场戏,更何况是你,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你不可能杀得了我,别太高估自己了。”
“呵!”吕承恩一边笑一边摇头,“这才有点人气儿就又恢复原样了?就昨日还……”
吕承恩想到昨日来看景霆瑞时,他还在床上挣扎却起不了身的样子。
但是一提起这件事,吕承恩的心里就不好受,便没把话说下去。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