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爱卿有生产前兆时, 吕承恩就让人去通知景霆瑞了。
但不巧的是,景霆瑞正突击处置着一件棘手的事, 老亲王藏在姚家坝里的□□、军器,在清点, 搬运回皇城时,竟然少了五、六车之多,且七成是□□。
景霆瑞认为是叛军余孽所为,正在仔细调查着押送军火的人员,青铜院里,站了一排十员副将,人人都说自己没出错, 这气氛嘈杂又凝重。
前去通知的太监顺意, 虽然有二十岁,但是调到皇上跟前当差没多久,他小心翼翼地生怕出错。
在守门的侍卫告诉他,景将军在里面审讯疑犯, 不得打搅后, 他竟真的裹足不前了。
他担心自己的贸然闯入会惹将军生气,拿他治罪,因为他始终觉得皇上都有孩子了,都不像是一个皇帝了,以后迟早都会下台,但景将军就难说了,他大权在握, 贵为摄政王呢!
再说了,他出来时,皇上还没有要生,万一景将军为此赶了回去,却是虚惊一场,自己也难逃一顿责罚。
但……皇上要是真的生了呢?
顺意也有这一重的担忧,于是,他打算先等一等,指不定景将军这就审完出来了,不就刚好吗?这样做是最万无一失的。
正因为总抱着“再等等看吧”的想法,他居然原地等了一个时辰!
还是一个要进青铜院办事的何林将军看到他,疑惑地发问:“你不是西暖阁的太监么?在这里站着做什么?”
他才犹犹豫豫着说出了来意,还说了一句‘不打紧,可以等将军完事再说。’
直把何大将军惊得脸上的胡须都发直了,怒道:“天!这么大的一件事,你还敢说不打紧?!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还不快进去禀报摄政王!”
顺意这才慌慌张张地往里跑,等景霆瑞听完顺意的禀报,并告知是一个时辰前,简直气炸了!
“都说太监缺根,办事不牢靠,果然如此!”何将军也恼,大声地怪责说,“要不是我来,他
恐怕还在旁边乘风凉呢。”
景霆瑞也顾不得处置顺意,叫了一匹马,急忙奔赴西暖阁。
纵马飞过一扇扇的宫门,惊得所有的侍卫太监,纷纷闪边躲避,马蹄才踏上西暖阁的院门内,就听得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
景霆瑞还未及反应,又听得里面此起彼伏的一声声急叫:“皇上!皇上您醒醒啊!”
景霆瑞一勒马缰,飞身下马,直奔殿内。
按照接生的惯例,这孩子下来了,稳婆就要即刻“检生”,即检查这是皇子还是公主?并抱起孩子向在场的人明示,可是这一回稳婆才脸上堆笑说着:“恭喜贺喜!添了一位……”
就被吕太医一声焦急万分地“――皇上!”给生生打断。
在孩子啼哭的那一刻,爱卿也陷入了昏迷,吕承恩本以为爱卿是用尽气力才会虚脱至此,但在触诊爱卿的脉象时,整个人都惊呆了,惶惑让吕承恩用力摇着爱卿的胳膊,连声地叫着“皇上!”希望他能尽快地苏醒过来。
安平见状心里“咯噔”一惊,忙问是怎么回事,其他的老御医此时根本不管什么旁人的眼光,竟然直接推开吕承恩,自己上去诊龙脉,但每个人不是惊骇莫名,就是愁云惨澹。
没人回答安平,各自想着主意,用什么汤,施什么针,就在这时,殿门砰一声大敞,满脸肃然的景霆瑞大步流星地走入进来。
满屋的人慑于他的气势,竟然全都跪倒了。
“摄政王……”稳婆愣愣地出声叫道。
“怎么回事?!”
景霆瑞都没瞧一眼稳婆,以及在她怀里抱着的啼哭不止的孩子,径直走到爱卿的床边,当看到爱卿面无人色的紧闭着双眼后,他一下子便跪倒在床旁,伸手握住了爱卿的手,景霆瑞惊觉到,虽然爱卿盖着锦被,且满脸是汗,但他的手竟然冰凉的!
在场除了孩子的哭声,其余人全都陷入了一片沉默。
“将军,”吕承恩是第一个敢回话的,照理说,他应该称呼景霆瑞为王爷,他是摄政王,又是武宣亲王,但已经习惯了叫将军,在这个时刻也改不了口。
“皇上早产又逆产,臣等本以度过危机,但是……”吕承恩叹着气地道。
“但是什么?!”
“卑职方才把到了散脉……。”吕承恩的声音极低,还微微发抖,所有人的头都耷拉了下去,
完全不敢看景霆瑞。
散脉就是人濒死的脉象,它杂乱无序,如屋漏残滴,神气涣散,难以回天。
“胡说!”
“这里所有的太医都把到了散脉……将军,眼下之际,唯有尽力医治皇上……还请老天爷保佑!”吕承恩一个重重地叩头后,便起来跻身在景霆瑞的身旁,为爱卿施针治疗,还道:“当务之急是让皇上尽快恢复神智,昏睡不醒极易……”
吕承恩没把话说完,但众人都明白是何意,有的病人一觉就睡过去了,说的就是现在的情况,景霆瑞是一言不发,脸色却比锅底还要黑。
初生的孩儿依然呱呱大哭,相比爱卿,他倒是气力十足。
稳婆抱着孩子不知所措地跪着原地,景霆瑞突然一抬手,说道:“带下去,别吵着皇上。”
“是、是……”稳婆着实意外,谁都知道这是皇上和摄政王的孩子,怎么摄政王就如此地冷漠,从进来到现在非但不看一眼,还直接让出去。
吕承恩聚精会神地给爱卿施针时,其余的太医就忙着抓药、煎药,一个时辰过去了,外头的天已经大亮,但殿的人像是没察觉到一样,连灯火都没灭掉,依然任其燃烧着。
针也施了,汤药也强灌入了一些,可是皇上还是没醒,景霆瑞情急之下,以自己真气渡之,爱卿却像封死口子的瓮罐一样,竟然一点都没吸纳进去。
眼见爱卿的气息渐渐微弱,景霆瑞都快急疯了,眼里都迸出了鲜红的血丝,就在这时,竟然从外头冲进来一个人!
他身高马大,背后追着一波御林军,他的腋下还夹着四、五把被强力折断了的金枪!那是御林军的兵器!
他身上都披着一条脏兮兮、破破烂烂的斗篷,加上草帽草鞋,活脱脱一个街边乞丐的装扮。
“你怎么才来!他人呢?!”但景霆瑞一眼便认出他来,说真的,能突破几道宫门的防御,一直闯到皇帝的跟前,除了他,旁人也没这个本事。
吕承恩和安平以为是刺客来袭,早已排开架势守在龙榻前!
“这事哪是这么好办的,你不过是一句话,我可是拼了老命的!唉,令牌还丢了,宫门前的人愣是不让我进来,只好打进来了!”大家一听不是刺客,方散开些,来人也终于看到了躺在床里,了无声息的爱卿,一张饱经风霜的脸上顷刻写满了心疼,他沙哑着嗓子地叫道,“哎哟!我的宝贝徒弟,怎么成这样了!”
“青允将军……?”安平反应了过来,他半张脸的络腮胡,加上一身落魄的样子,确实不好认
出来。
“神医呢?”景霆瑞已是气急,眼里尽是刺人的锋芒。
“北斗神医没能随我而来,但他让我带了一颗特别灵的药来!”青允回话道。
“快把药拿来。”景霆瑞伸出手。
“是、是!亏你想得到北斗神医,这天底下也只有他有法子救巫雀族人。”青允一边说着,一边快步走向龙榻,众人纷纷让开,这会子才追进殿内的御林军满脸通红,不知所措站在那儿。
“都下去!”景霆瑞一声斥责,他们就惶恐地躬身,犹如退潮一般地散去。
青允从腰带里取下一只洁白无暇的瓷瓶,取下用蜡封住的木塞,倒出一个红色纸团,再把纸团小心地打开,里面有一粒珍珠大小的灰白色的丸子。
“这药叫龙鳞丹,北斗呕心沥血地寻遍天下的奇珍异草,耗费十年才炼制而成,是可救治濒死之人的灵丹妙药,但正所谓是药三分毒,对身强力壮之人则是罕见的奇毒,全天下也就这么一颗。”
“而且这药还不能一口吞,得用牙齿咬碎了,再用温水送服。”青允才说完,一旁的吕承恩就送上一盏温热的清水。
景霆瑞看了看药丸,爱卿依然昏迷不醒,自然不能咀嚼了,便直接拿过药打算自己嚼碎喂给爱卿吃,但青允突然伸手一拦道:“别说我没提醒你,这药可能会废了你这个人!”
景霆瑞瞥了他一眼,毫不犹豫就将那药塞入口中,细细咀嚼后,再轻含一口温水,扶起爱卿的肩头,嘴对嘴的喂他服下。
爱卿的嘴唇湿濡,喉头轻轻滑动,他全都喝了下去。
“皇上?”青允紧张地看着爱卿,北斗神医的药应该错不了,但这药仅此这一颗,万一量不够起不了效,该如何是好?
“卿儿……”景霆瑞则一直握着爱卿的手,轻轻揉摸。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爱卿的脸色渐渐地红润了起来,他的气息也有力了许多,吕承恩赶紧诊脉,喜不自胜地说:“这真的是太神了!皇上龙息和缓,已经没事了!北斗大夫真不愧是天下第一神医啊!”
“你确定皇上无事?”景霆瑞不放心地确认道,尽管他已经感受到爱卿的手渐渐地暖和起来了。
“嗯,微臣确定!皇上现在是累极睡着了,不是昏迷,待皇上休息足后,自然会转醒的。”吕承恩很肯定地说。
“这就好。”景霆瑞点头,却依然没有放松,他起身,看着青允道,“你随我来。”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