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
天空被照得五彩纷呈, 爱卿竭力仰起头,透过窗棱, 看到迸射开来的巨大烟花。
“这、这是怎么了?”吕承恩和小喜子全都惊呆了,不是说永和亲王带兵打进来么?怎么这会儿放起焰火来了?
而且还不止一发, 这连续不断的光亮把整座皇城都照耀得亮堂堂,当真是色彩斑斓!
“他们既然是子时攻入,现在……想必已经埋伏在皇宫内了,瑞瑞聪明……竟想到用焰火……这是一举两得。”
爱卿眉头微蹙,腹痛依然没有减轻,他努力深吸着气,却难以说出更多的话。
“我明白了!”经爱卿这么一点醒, 吕承恩说道:“一来, 可以惊动蛰伏的叛兵,打乱他们的计划。二来,宫内有任何的响动,都会被这震耳欲聋的烟火声遮盖了去, 不至于让皇城内的百姓心惶……”
“原来如此!”弄明白了事由, 让小喜子松了一口气,眼下这光景,发生任何事都能让人感到心
惊肉跳,难以安定呢。
“将军真是奇才,不知道亲王会如何应对……”吕承恩心有余悸地叹道,他好歹是当过军医的人,眼下却是有些坐立难安, 因为战场上打得都是外敌,对方死了才叫好,可现在面对的是永和亲王,吕承恩本就不讨厌他,不论哪一边死活,都不是他乐见的。
他只是一个“外人”,心里就有种种的忧虑了,更何况是与之息息相关的皇上,他的心里指不定难受成什么样。
方才因为事态紧急,吕承恩也没把实话告诉景霆瑞,那就是皇上的胎相十分不稳,真怕他此时早产,加上心气不平,是极易导致难产的!
“皇上,恕卑职多嘴,事以至此,为了腹中的孩儿,为了您自己,都要多歇息为好,外头自有景将军照看着,他和永和亲王也是一同长大的,岂会当真要亲王难堪呢。他只是去平了那些不长心眼的叛兵罢了。”
“那些人怂恿着炎儿叛乱,就是要把罪名都往他身上按。”爱卿也努力着让腹痛平稳下来,“是朕不好,想要他知道朕怀孕了,又怕他知道了,去找景霆瑞的麻烦。现在倒给了他人可乘之机,炎儿也是气煳涂了,他反了朕,到头来并不能当上皇帝,只能……只能摊得一个叛军头子的罪名,这皇位……呜!”
爱卿想要说什么,却疼得不能言语,脸上、身上的冷汗跟下雨似的流下来,惊得吕承恩一边安慰,一边伸手按住爱卿的手腕,想要给他诊脉。
可是皇上却痉挛般地抽回了手,五指绞紧着身上绣着龙纹的锦被。
“皇上!”吕承恩起身,抚摸爱卿的额头,这才惊觉滚烫得很,再一摸手背和手腕,也是热得很!
“不好,皇上发烧了!小喜子!你快去拿冰块来!”吕承恩急吼着,“越多越好!”
小喜子急忙转身,往殿外奔去,却被一众身高马大的御林军给拦住了!
“景将军有令,谁也不许离开此殿!”为首的侍卫面无表情地说。
“什么?!”小喜子傻眼了,“你没瞧见皇上有难吗?!”
“军令如山。”那人依然不肯让开,“皇上龙体不适,自有太医照看。”
“这、这简直要疯了!”小喜子瞪圆了眼睛,“你没听见太医喊要冰块吗?!皇上若有个三长两短的,你们的狗命赔得起吗?!”
小喜子也是慌了神,完全忘了避讳,竟然说皇上三长两短,这要在平时,早就拖出去斩了。
吕承恩也听得这儿的响动,赶了出来,“真是造孽,外头造反,这里头也要反了吗?你们赶紧放小喜子出去,皇上突然高烧,已出现痉挛症状,若不及时降温,那可就是两条人命啊!”
听到太医也这么说,那士兵才往后让了让。
小喜子赶紧殿外跑,他要去冰窖里取冰,那位置本就偏远,平日里走走都要老半天,更何况现在外头,在绚烂的烟火下,正在进行着残忍又血腥搏杀呢!
小喜子从没经历过这样的场面,长春宫的宫门外,有着一大堆的黑衣人,他们并没有蒙面,与御林军混战在了一起。
他以为另一处会好些,结果四个门皆是如此,他人小,在这些人当中东躲西藏的,滚来滚去的,很快也是浑身的腥臭血污,削去半个脑袋的,肚肠流出来的人,倒在院子的各处,他尖叫着奔波逃命,在巨大的恐惧下,他很快连自己身在何处都弄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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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光闪闪,银光熠熠,即便从废殿这样的地方,也能望见那漫天闪耀的焰火,就像一盏盏巨大的明灯,把结满蛛网的窗棱都给照亮了。
田雅静几乎是趴在窗子上朝外头看着,这里不是冷宫更不是监牢,却比任何一处都要阴冷寂寞,因为只关着她一人。
窗外的院子里,杂草丛生,红漆斑驳,屋内亦没有一件像样的家具,一破桌一破椅,一床棉絮外露的被褥堆在墙角。
起初,焰火轰一声炸开时,她怕极了,以为天上突然响了惊雷,是干娘显灵来向她索命的!
很显然在她入宫后,就把皇上和将军搅合得不得安生!
再加上,那一次虽然是意外,但若不是她拉拽到夫人,夫人也不会失去平衡坠地而死于非命。
这想东想西的,田雅静有点歇斯底里了,她站在窗后,抱着头痛哭流涕,直到终于注意到这亮光不是雷电,而是焰火。
难道宫里有大喜事了?皇上生了?这让她不由得怔住。
两个负责看守她的高大宫女,却是神情紧张地守在院门的后头,手里还拿着大刀,透出一股莫名的肃杀之气。
田雅静看不明白,唯有出声询问,宫女起初并不理她,后来嫌她烦,便凶巴巴地回道:“永和亲王造反,带人打进宫了,景将军他们正在奋力御敌!这焰火就是号召御敌的信号!”
“什么?”田雅静此时虽未有遭遇雷击,但脸色是从未有过的难看,全身也僵硬得像一块石头。
好半天,她才魔怔般地跪倒在地,呢喃着:“天啊,我到底做了什么?!王爷他反了!竟然反了!不是说,他们是感情极好的兄弟么?他怎么会反皇上?顶多就是劝劝皇上离开将军而已吧……怎么会这样?”
宫女并不理睬田雅静,事实上,空中扩散着的隆隆声,也很难听清田雅静在嘀咕什么,只当她又发疯癫了。
“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皇上那么疼爱永和亲王,他一定会为了亲王而放弃将军的……”田雅静努力地在说服自己,“我的计划一点也没错,怎么会开打呢……。”
然而,焰火声中,隐约透出嘈杂的嘶吼声,兵器互击之声,这可不是假的!
“完了!要完了!”田雅静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抓住了被锁着的窗子,摇晃着道:“放我出去!我要去帮将军!是我不好……!”
田雅静越发觉得那场恐怖的噩梦要变成现实了!还有皇上说过的,一旦发生这样的事情,就算他是皇帝,也要保不住将军了!
“别鬼叫鬼叫的!一边儿呆着去,以景将军的英明神武,哪需要你这样的废人帮忙!”宫女实则也是“黑影”中的一员,若不是有看管田雅静的任务在身,她们早就冲出去杀敌了!
“就是,永和亲王早存谋逆之心,景将军早预料到会有这么一日,不然,哪会有这么多的焰火可放?那都是囤积已久的。”另一“宫女”也笑了起来,紧张之余还颇为得意。
田雅静又愣住了,她有些地方想不通了,既然景将军早知道永和亲王要谋反,那为何不早日铲除掉他?非要等他打进宫里来,这对皇上来说,不是更大的危险吗?
对了,之前就听闻过,亲王和老一辈的权贵交情极好,几乎都自成一党了,那么,景将军是想将他们一网打尽,所以才这么做?
把他们都引诱到皇宫里来,一一诛杀之。而有焰火的遮掩,这场肃清敌人行动,甚至都不用公开在百姓的面前。
亲王造反,要御前大审,既然是根基极深的权贵,极有可能从审讯中撇清干系,甚至全身而退!
这场诛杀就是一次大洗涤,任何叛臣贼子都不能逃脱一死。
这对皇上来说,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这很像景将军会做的事情,因为他永远都只为皇上一人考虑。
可是景将军要怎样做,才能把握住这个时机呢?这起兵造反可是机密之事,任凭景将军再厉害,断不可能提前知道他们的行动计划,从而设下这个陷阱的。
“我?”田雅静的脑袋里就像是灵光一闪,忽然明白了些什么,喃喃自语地道,“是我……”
如果不是她把皇上和将军的私情告诉永和亲王,那么亲王就算有谋逆的打算,也未必那么快施行,因为他师出无名。
是她给了亲王一个行动的契机,而他们一旦有了大动作,景将军便也能知晓了。
因为景将军比她更了解永和亲王的脾气,知道他忍耐不了多久。
照这样说来,那日在青铜院外,与西凉王和永和亲王的碰面,并非是“偶遇”,而是景将军刻意安排的。
那些天,她隔三差五地就去青铜院外偷看景将军,景将军却不赶她走,也是出于这个原因。
他一定已经知道,她要把假孕等等的事情,统统都告诉永和亲王知晓。
对了,是那封信!
田雅静突然想到,宋植是不会私下偷看的,应当是巧妤吧,巧妤本来就是景将军拨过来的宫女,她知道所有的□□。
这下,田雅静不哭了,但也笑不出来。
或许,景将军从一开始就不信任她,知道她是一定会泄密的,所以早早就对她有了一番安排。
她入宫,最大的用处并不在于掩饰皇上有孕的事,而是成为一枚棋子,用以铲除对皇上最为不利的那些敌人!
想必这件事,皇上也是被蒙在鼓里的。
她兜了这么大一个圈,确实是帮助到了景将军,却还深信着自己负累了将军。
景将军把她关在这里,还派人看守,或许是不希望她想明白后,对皇上说三道四吧。
皇上腹中的可是景将军的骨肉,将军的独占欲这么强,怎么会容许别人来冒充他孩子的“娘亲”呢。
打从一开始,景将军就没想要隐藏这个事实,当一个幕后的爹吧。
接下去的事情,田雅静是连想都不敢深想了,再怎么说,那个人是皇帝啊,景将军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做出有害皇上之事。
毕竟就像她方才想的,景将军从来只考虑皇上一个人。
“应该不会这样吧……这怎么可能……”田雅静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心底深处涌起一股森冷的寒意,让她经不住地瑟瑟发抖。
她终究是头晕目眩地跌倒在地,整个人就像是瘫了似的,再也使不出一丝的力气。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