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大王的大燕语讲得这么好。”一位老亲王突然竖起拇指夸赞。
其他亲王也纷纷附和, 这亭阁内一下子热闹得很,有说有笑。
正在此时, 外头传来一声清澈响亮又很好听的声音。
“好热闹!竟然有这么多人在!”
爱卿步履轻捷,在太监、侍卫, 王府下人的簇拥下进了亭子。
炎惊呆,他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见到爱卿,手里的酒杯一动,酒液打湿了指尖,这让他顿时清醒,忙不迭起身恭迎圣驾。
“免了,免了!”爱卿笑着一托弟弟的手腕, 让他免去大礼, 接着,爱卿走向乌斯曼,看着他道,“大王, 朕政务繁重, 一时脱不开身,方让弟弟去迎候你,可不要生朕的气。”
“怎么会呢,美酒、美景、美人,本王如此受欢迎,高兴还来不及。”乌斯曼口中的美人,大家都当是那些环立伺候的丫鬟。
没错, 这几个丫鬟是炎精心备下的,都是韶华年纪的美人儿。可是只有乌斯曼自己知道,他说的的美人指的是永和亲王炎,以及皇上本人。
大燕的皇帝比他预想得还要娇小俊俏,这巴掌大的脸蛋怎么就生得这么精致呢?眼睛大而明亮,忽闪着让人萌生好感的光彩。
这皇帝也太平易近人了,在诸位亲王面前好像都没什么威严。要知道大燕帝国以尊威称霸天下,位居第一,这天子竟然是这样温柔闲适,是乌斯曼没想到的。
因为萨哈并不能时常接近皇帝,所以有关这方面的情报也仅限于他的一些政绩,以及很疼爱弟弟这一点。
至于外貌,萨哈也有提到过两句,比如“年少英俊”。
乌斯曼此时觉得萨哈的话写少了,就冲着大燕皇帝这漂亮的姿容,写上一大篇的描述称赞都不为过啊。
当然,乌斯曼也认为自己过于沉迷于人的皮相,或许是越漂亮的人,他就越想要看到他们的内心,当然一旦了解了,便也彻底地失去了兴趣。即便是杀了,也不觉得有什么可惜。
面对爱卿的问候,乌斯曼笑了笑,说了些场面上的话,以及感谢炎的热情招待等等。
而炎,一双乌亮的眼睛却只盯着爱卿,他已经好些天没瞧见他了,似乎是胖了些,穿着宽松的便服,但脸上依然不长肉,清清瘦瘦的。
想到爱卿小时候一直都是肥嘟嘟、红扑扑的脸蛋,登基为帝后日夜操劳到病倒,而自己还总是叫他难做,炎的心里便很不是滋味。
待爱卿和乌斯曼互相敬酒之后,爱卿还命人端上来好些礼物来,有松花石暖砚,十色墨,玉石笔架等等文房宝贝。
就在乌斯曼细细欣赏那些别具特色的大燕礼品时,爱卿就伸手拉了拉炎的衣袖。
炎心灵神会地靠近爱卿,而其他的亲王争相向乌斯曼介绍这些笔墨砚台与寻常的有何不同。
“炎儿。”爱卿微笑而低声地说,“接待一国之君非易事,但是你不用担心,朕站在你这边,不论什么事,都有朕在。”
这话听起来柔柔软软的,却让炎一下子想到了儿时。那时候的爱卿也是那样说着,‘别怕,有哥哥陪着你睡’,‘来,哥哥陪你吃饭’……
很显然,爱卿百忙之中奔来这里,不仅是为了见西凉王一面,更是来给他打气的。
而炎确实对于接待乌斯曼一事有些心浮气躁,他一边担心怠慢了乌斯曼,一边又做不到全心全意地去招待他,为此,他的心情也就更加糟糕。
可是爱卿的突然造访,让炎一下子轻松了,就好像罩在自己身上的盔壳一下子松脱一样。可与此同时,那种汹涌的情感也喷发上来,他努力抑制的东西、他以为已经过去了的情感,就这么一下子冲到心口上,是那么鲜明又激烈!
“皇兄……”炎使劲地捏着自己的手指,要是不这样做的话,他此时定会一把搂过爱卿,不顾一切地紧拥在怀里!
“西凉王,朕对您常使的文房之物甚感兴趣,可否请您介绍一二?”爱卿去和乌斯曼说话了,炎像一截木头似的立在那里,过了好一会儿才走过去,但他要加入的不是他们的谈话,而是……
“皇兄,臣弟和大王很感激您的到来,但您微服前来,府内亦无准备,所以,臣弟斗胆恳请您回宫,待正式会见之日,臣弟会与大王一同入宫拜见您。”炎态度和谦,就像是一个心系兄长安危的弟弟,提出了一个再合适不过的建议。
可是不仅爱卿听了发愣,连那些老亲王都呆了,这话说白了就是希望皇上立刻离开,古往今来,还没有人敢对皇帝下逐客令的。
所以在这一瞬间,大家都有点紧张地憋住了气息,甚至有些不明白为何气氛会急转直下?
“嗯,你说的在理。”爱卿很快地点点头,“朕确实不宜久留。”
乌斯曼看了看一本正经的炎,又看了看面孔微红的大燕皇帝,颇觉兴味。
炎和乌斯曼一同送爱卿的府门口,既然是微服而来,自然不可张扬,所以他们只是目送御驾沿着大道慢慢离开。
回到花园里,炎是一点胃口也没有,待宴席散后,炎让萨哈去伺候乌斯曼回房暂歇,自己则跑去后院里练剑。
然而乌斯曼并没有听从安排,去那间布置得富丽堂皇的大屋内歇息,而是让萨哈领着自己去看炎练武。
这是一处空旷的缺乏色彩的庭院,与其他花团锦簇的园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但是却有不少石头凋刻的假人放在院子的各处,就像是棋盘上的云子。
乌斯曼并不想打扰炎练剑,所以他站在院墙镂空的花轩窗后头,那里有一片竹林,正好掩映住他和萨哈二人。
炎出剑很快,快得几乎无法捕捉到,乌斯曼知道大燕人武功了得,与擅长肉搏、冲撞的西凉人来说,大燕人的身手狡猾得就像是水里的鱼,怎么用力捞都会从手心里熘走。
当然,乌斯曼自身的武功不错,且属于极有天分的一类,但他不怎么爱展现这一点,以至于炎到现在都不知道他是会武功的,才会说出担心他被市井流氓欺负的话来。
乌斯曼看着炎噼裂了几乎院内所有的石人靶子,而那些随处炸裂开的石人碎块里,还露出了一片片手指粗的铁网。
这说明这石像从里到外都被造得异常坚固,若非遇到神力,是绝不可摧的。
看着这些堪称不可思议的毁灭场景,乌斯曼也忍不住地惊叹出声,“真是厉害。”
而萨哈则低声地用西凉语说道,“大王,这就是无双剑诀的威力,而王爷还未使出全力,若他当真起来,别说这些包了铁的石头人,一支军队也未必是他对手。”
“嗯,这剑决可抵千军万马。”乌斯曼首肯这一点,在来大燕的途中,他才收到萨哈的情报,知道了永和亲王有承袭《无双剑诀》。
对于此,乌斯曼是很讶异的,这么厉害的武功,大燕皇帝怎么可能教给自己的弟弟?因为这足以成为谋权篡位的资本。所以对于这个消息,他始终抱有怀疑的态度,直到现在亲眼目睹到炎确实学了无双剑。
但是炎却没有做出任何□□篡位的事情,这在西凉国是无法想象的。
不过由此可见,这位永和亲王对于同胞兄长有着超乎想象的深厚情谊吧,乌斯曼突然想到,在上一次,炎中毒发起高烧时,嘴里念叨的也正是大燕皇帝的名字。
又想到炎刚才还好好的,皇上一来,整个人就都变了,沉默寡言、闷闷不乐。
不知为何,乌斯曼觉得这样的炎很可笑,可笑到连带他的心情都变得糟糕起来。
乌斯曼微微眯着眼,还想再看一会儿炎那发泄式的摧毁一切石人的样子,但炎的剑竟然不偏不倚地朝花窗直刺了过来。
“大王!”萨哈本能地就想挡在乌斯曼的身前,可是乌斯曼没让他这么做,就这么不躲不闪地直立在那儿。
炎连人带剑飞出花窗,而闪着寒光的剑尖划向乌斯曼的咽喉,突然又往左微微一偏,一律银色华发随即飘下,宛若月色流淌在地上,美极了,却也可惜极了。
“怎么,你以为本王是刺客?”乌斯曼脸上有笑,语气轻松,丝毫没有差点被斩杀的恐惧模样。
“我若真那么想的话,恐怕大王您已经死了。”炎面无表情地说,收回剑,“我不喜欢练剑时被人偷看。”
“本王可没有偷看,只是散步走到这里,听到一番砸东西的声音,便过来瞧瞧。”乌斯曼说,还问萨哈,“对吧?”
“禀王爷,是的。”萨哈抱拳道。
“怎么大王没去歇息吗?”炎却不相信乌斯曼的话,但也懒得深究,再怎么说,把剑指向贵客都是他的不对,闹到皇兄面前,又要皇兄难做。
“西凉人没有午餐后睡眠的习惯。”乌斯曼说,笑眯眯的,却抛出一个犀利的问题,“王爷,你与皇上不合吗?怎么他一来,你就拿这些靶子出气啊。”
“西凉人不仅歇息的习惯与我大燕不同,连问话也是……太直了,容易惹人嫌。”炎看了眼乌斯曼,“不过,恐怕要让您失望了,我与皇上的感情很好,我们可是亲兄弟。”
“大燕的兄弟关系果然和西凉很不同。”乌斯曼点着头,“真是相亲相爱。”
“我倒情愿能大吵一架。”不知是乌斯曼说这话的语气太讨厌还是怎么的,炎不由自主就说出心声,“能大声争吵,为皇位争个你死我活的,或许还轻松点吧。”
炎说完,才注意到乌斯曼一脸困惑地望着自己,才意识到说多嘴了。
“既然您睡不着,走吧,带您去猎苑玩玩。”炎提出邀请道。
“你不必这么费心地招呼我。”乌斯曼微微一笑,“是本王借宿在你这儿。”
“您别误会,这是皇兄的意思,务必让您宾至如归。”
“那你呢?”乌斯曼看着炎的眼睛,“不期待老友重逢吗?”
“你和我算不上老友吧?”炎耸耸肩头,走在前头。
说起来,炎自己也觉得奇怪,为何对乌斯曼会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因为与乌斯曼初识之时,一切都觉得还不错,尤其乌斯曼给了他很多不错的建议,人也豪爽。可是现在,炎竟然有些不想与他接触,特别是肢体上的。
总觉得乌斯曼的目光可以穿透到他体内一样。
当然,这些一定是他的错觉吧,炎这么想着。
只不过这样的自己实在是有些奇怪,明明是爱惜贤才,却对乌斯曼完全好感不起来。
“也是。”对于炎的这个回答,乌斯曼笑了笑,看起来并不十分在意。
“走吧。”炎带着他,由萨哈以及诸位侍从陪同,奔赴猎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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