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皇上对谁都是这么温柔体贴的, 这宫里讨厌皇上的,只有那些个迂腐老臣, 因为皇上就是爱用他们看不上的人才。
不过,他一个公公也不懂男女之前的情情爱爱吧, 谁知道娘娘在想些什么?是爱也好,不爱也好,反正熬过这些日子就成了,小德子暗暗思量着,把殿门给关了个严实。
田雅静独自坐着,伸手抓向面前盖着红绸的纳福八宝朱漆盆,里面盛满着花生、莲子以及红枣, 象征“长命富贵”、“早生贵子”等等的好意头。
虽然知道入宫后就会见着那样的画面, 自己一心爱慕的男人迫于皇帝权威,只能贡献出自己的情感,与皇帝“谈情说爱”。
或许连将军自己都分不清对皇帝的感情,是爱情, 还是愚忠吧?再加上一个孩子, 将军会乱了心神,自以为爱着皇上也属正常。
但是田雅静万万没想到的是,凡是沉稳的将军,竟然冒着大险地来这儿“掳”走了皇帝!
就在成婚前夕,将军还见过她,关照了一番话,让她凡事谨慎而行, 切勿露馅呢!
怎么这当事人自己就先乱了阵脚?难不成他真的爱皇帝?爱到哪怕会惹上大麻烦,也要来这一遭?
田雅静使劲揉捻着那些果仁,花生壳捻得粉碎,发出喀喇、喀喇的声音,就好像她的心里,心一点点碎掉的声音……
田雅静不愿再往深处想,偏了偏头,这凤冠实在太沉了,压得她快喘不过气,扯下上头的珠钗,全都扔在地上。
“我不能急,这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这么自言自语着,田雅静总算是长叹出一口闷气,转身歇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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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霆瑞带着爱卿来到御花园,又飞到八角凉亭之上,在那洒满月光的琉璃瓦上坐下。
他怀抱着一身龙袍喜服的爱卿,感受着掠过湖面的微风,白日里的热闹喧嚣全都不复存在,彷若是做了一场梦似的。
也许因为很舒服,所以爱卿什么话也没说,一动不动地窝在景霆瑞的胸间。
“卿儿,对不起。”景霆瑞搂住爱卿,温柔地倾诉,“我知道不该带你出来的。”
“现在才道歉?”爱卿捏了捏景霆瑞的手背,调侃道,“一直说要‘低调行事’的人,却一点都不低调,看把你妹吓的,整个人都呆了。”
“我不想谈到她。”景霆瑞一反往日的沉着态度,“我已经后悔了,虽然我很努力地去接受,也知道一切要以大局为重,可是……我越想冷静心神,就越想直接把那些反对你的人全杀了,这世界清净了,我们也就无需打这些烦人的幌子了。”
“瑞瑞,你这个人呀……”爱卿含笑着说,“朕初登基时,仗着自己是皇帝没少任意妄为,你当初怎么劝朕来着?人不能太冲动,更不能由着性子来,可如今,你倒是这番样子,是想叫朕看你的笑话吗?”
景霆瑞的身上有着一股浓浓的酒味,爱卿知道他在酒宴上时,并没有喝多少,想必是送亲王回府后,就在青铜院大喝了一顿解闷吧。
但景霆瑞并没有神智不清,他就是太清醒了,所以才会把他直接带出婚房的。
不等景霆瑞再说什么,爱卿就先开口道,“瑞瑞,你知道吗?我曾想过与你一起私奔……”
“什么?”景霆瑞有些惊讶,“您想过离开这里?”
“当然想过啊,把皇位交给炎儿后,我们就去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就我们两个人,快快活活,自由自在地活着。”爱卿说,抬头看着璀璨闪耀的星空。
“还有相亲相爱。”景霆瑞低头,在爱卿的后颈留下一个热热的吻。
“对,还有相亲相爱。”
“生儿育女。”景霆瑞又补充了一句。
“嗯……这个嘛。”
“不行吗?”景霆瑞伸出舌头舔、着爱卿的颈项。
“好痒……行啦,我是怕你不行。”爱卿咯咯地笑着说。
“我?”景霆瑞停下动作,“你当真?”
“怎么不当真,你想啊,没人的地方也就意味着要开垦田地,要建造水车,房子……”爱卿扳着手指头数着,“这些活计每天都得干,这一天忙下来,你的腰还够力气吗?”
“怎么,你不帮我?”
“你不是让我生孩子吗?生了得要带啊,我就带孩子。”爱卿笑嘻嘻的,“我教他们唱歌认字。”
“他们是几个?”
“你想要几个?”爱卿反问景霆瑞。
“不多。”景霆瑞伸出手掌。
“五个这么多?!”
“不,是十个。”景霆瑞翻了翻手。
“太多啦!我又不是母猪!”爱卿使劲掐了一把景霆瑞的手。
“好吧,那就五个。”
“五个也……”爱卿回头,想说也多,但因为景霆瑞乘机吻上他的嘴唇,而只得作罢。
然而,正当爱卿沉醉于这个温柔又甜蜜的吻时,景霆瑞突然停下来,表情也是呆呆的。
“怎么了?”爱卿纳闷极了。
“感觉到了。”景霆瑞眨了眨眼睛,“孩子在踢……!”
“什么?怎么可能!”爱卿差点跳起来,“就算你抱着我,但孩子在我肚子里,也是我又感觉才――哇!真的!好诡异啊!!”
“冷静!”景霆瑞拥紧爱卿,“这种时候,应该高兴才对啊。”
“你被人从肚子里面踢一脚试试?!”爱卿嘴上这么说,脸上却乐开了花,“而且,这第一下竟然被你察觉到的,我好吃亏啊。”
“恕我直言,你一直都比较迟钝的,各方各面上。”景霆瑞说,还笑了。
“你、你你!”爱卿板起脸孔,“才说和我生十个的!这会儿就嫌弃我了!你自己生去吧!”
“是我不对。”景霆瑞道着歉,“天底下,就淳于爱卿最聪明,最厉害了。”
“那是当然的!”爱卿点着头,转而对肚子说,“孩儿,你听到了吗?你爹我是绝顶聪明的!”
“是这样没错。”景霆瑞也应答着,还担心地问,“都有露水了,你会冷吗?”
“都快立夏了,不冷啦。”爱卿说,“你就别操心这些,对了,之前说到哪儿了?啊,你要耕地,要盖房子……”
“卿儿,你对我的腰力大可放心,就算我做再多粗重活,晚上依然可以一夜七、八次的……”
“够啦!孩子会听到的!”爱卿面红耳赤地伸手捂住景霆瑞的嘴,“没个正经!”
“是你先怀疑我的‘不行’……”景霆瑞在爱卿的手心里,闷声说着,“你明知道我可以……”
“啊啊啊啊,我不要听,宝宝也不要听!”爱卿伸手捂自己耳朵,又去捂肚子,忙得不行。
景霆瑞笑了起来,搂着爱卿,亲了亲他红透的脸,也亲了亲他的肚子,两人说了好一会儿的话,把农村的家都给规划妥当了,连看门狗的名字都取好了,叫“豆儿”!
说着说着,爱卿竟不知不觉的睡着了,景霆瑞没有惊扰他,动作轻柔地抱起他,施展轻功回去了珍庆宫。
景霆瑞把爱卿安置在了一张紫檀木的罗汉塌上,细心地替他盖好锦被。
就在这时,田雅静披着真丝斗篷走了过来,很显然,她没想到将军还会把皇上送回来,脸上满是惊讶的神色。
“将军,都这么晚了,我来伺候皇上吧……”田雅静面带着微笑,见他们没有在外过夜,而暗感欣慰。
“皇上有小德子伺候,不劳娘娘。”景霆瑞就坐在罗汉榻旁,既没有起身,也没有回头,只是语调清冷地说,“皇上会有几天歇在这里,娘娘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多余……?这、这话要怎么讲?”田雅静脸色变了,但依然堆砌着笑容,“我不明白。”
“娘娘心里清楚。”景霆瑞起身。小德子进来了,守候在罗汉榻旁,景霆瑞便没再言语,退出了珍庆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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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册妃眨眼就过去了三日,这宫里贴满窗的大红喜字都还没揭去呢,大臣们的心里却已经半点喜气都没有了。
这还得从成婚后翌日说起,入春之后,万物复苏,这冬季时施行的午朝制自然又改回到原先的早朝。
文武百官,不管年纪老小都得摸黑穿过半个皇城,候在午门外,等待入宫觐见皇上。
这一天,大家都去得早,彼此闲谈,都说皇上正处年轻力盛之时,昨日才成的亲,今天的早朝恐怕会迟
但没想到皇上依然准时上朝,不仅如此,还命景霆瑞出列。
景霆瑞出列后,向皇上恭请圣安,接着便叫人抬出事先准备好的二十个沉甸甸的大木箱,放在御阶之下展示,众臣皆十分纳闷,求问皇帝,箱中是何物?
皇上笑了笑说,是大家的账簿,还让各自领回去核实,若有错漏的,自可上书回禀。
还补充说,让大家别急,人人有份谁也不缺。
当天,除去永和亲王身体不适告假外,还真是每个人都领到了各自的帐簿,满面狐疑地翻开一看,年月日期,借贷名目,具体数额,写的竟然都是大臣们向皇家的借款。
说起来,这帐有好些年头了,或许自打开国起就已经存在了,公孙贵族,达官显贵光靠俸禄难以维持其光鲜亮丽的门面,就会像朝廷要求借款、借物。
有的人从祖老爷那一辈就有欠账了,这一笔一笔的加起来,着实不是一笔小数目,中间也有偿还的,但是还一笔后,再借两笔,这一来一去的等同没还。
还有的大臣,祖祖辈辈皆是富商,生活优渥从不短缺些什么,但是看到其他大臣都在向皇帝借钱,而且因为是臣子,不管借多借少,都不收取分毫的利息,着实是划算。
所以,总觉得自己不借不贷的未免吃亏,也就找了些名目来和皇帝、和户部借款。
户部专管内部借账的官员,批给了东家,不批西家,难免会得罪人,到结果就是只要开口来问钱的,基本如数通过,谁让皇帝这么有钱呢?
申请的人多了,户部也忙不过来,尤其是遇到打仗等等特殊情况,政务如此繁忙,这些有关“借帐”的事宜就被下面的人分管去了,而下面的人更不敢得罪那些大官爷、大爵爷,借款、还款的条件更为宽松,更甚至有些地方管直接就从税金里扣,收成不好,少扣些,丰收之年,多扣些。
这“假借明扣”下来的钱,大小官吏头上都有份儿,这就是为什么明明是丰收之年,皇上却无法施行减税免税政策的背后原因。
皇上命林户部尚书和景亲王二人联手,彻查此事,事情是查清楚了,其实往年也有皇帝查过,或者向大臣们追过账,可是,收效甚微。
一则,有些欠账年代久远,难以追查,最后不了了之。二则,大臣们要能还上也不至于欠下这些钱。三则,为了这些钱和大臣们闹僵关系着实得不偿失。
所以,历代皇帝们或查来查去,或完全不管,就这么过去了。有的皇帝还索性把这欠账当成是一种奖励,你干的好,这债务也就一笔勾销了。
但是,像当今圣上这样,把帐簿一本本地挖出来,摊开在朝堂上讲的还是第一位!这破天荒的举止,不只是惊了众臣,还有人替皇上捏汗了。
他也不怕,大臣们集体呛声,不买这本皇帝账吗?要知道法不责众,他总不至于为了讨这点钱,就把他们都法办了吧!
可皇上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打了个哈欠,就宣布退朝了。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