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皇帝的后妃, 是她能够留在景将军身边的最后机会了。随着年纪变大,她迟早会嫁给别的公子哥, 继而搬出将军府的。
也即是说,她这辈子能看到将军的次数是屈指可数, 她不想要这样,光是想象一下,她就痛苦得想到了死!
既然都是锥心之痛,为何不冒一下险,去到皇帝的身边呢?至少能时常看到将军,都说“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 她就不信皇上会永远宠信景将军一人, 等到将军失宠的那一日,她就会守
在将军的身边,生死不离。
‘既然不能与将军做夫妻,哪怕当一对亡命鸳鸯也好。’田雅静甚至想到那样的画面, 因为从皇帝跟前失宠的下场往往都是很可怕的, 尤其像景将军那样的男宠,皇帝更加不会留下他的性命!
然而夫人却是一千个、一万个地不同意,还说这件事不准她再提起了。
田雅静心烦意乱地拨弄着梳妆台上的红漆胭脂盒,外头突然响起夫人语带怪罪的声音。
“你们这几个丫头都不干活,尽瞎聊,这满园的落叶难道要我来打扫吗?”
“夫人!奴婢们知错了!”罕见夫人这么严肃,丫鬟们吓得赶紧散开, 扫帚用力地划着地面,发出整齐的声响。
“再说了,皇宫里的事,岂是你们这些小丫头能过问的?下回谁再敢提皇上选妃之事,我定要重重罚她!”诰命夫人训诫道,丫鬟们纷纷答应,表示再也不会多嘴了。
田雅静趴伏在桌上,知道夫人这话也是说给自己听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一激动之下,连胭脂粉都给弄洒了……她很想冲出去对夫人说些什么,但是她的嘴唇微微颤抖着,始终没能发出一个像样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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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芸?”御书房内爱卿正捧着书看,小德子在他的耳边嘀咕了一句话,让他惊讶地抬起头来。
“是啊,皇上,奴才听到景将军和吕太医说到,彩芸是合适的人选。”小德子微笑着道,“说真的,奴才一直担心会来一位不好伺候的主,但若是彩芸姐姐的话,就再合适不过了,她也很清楚皇上您和将军……”
小德子没说下去,因为皇上正不悦地斜睨着他呢。
“彩芸就快要到放出宫的年纪了,现在让她嫁给朕,着实会耽误了她。”爱卿放下书道,并不赞同。
“那么,新来的夏兰?”这是景将军安排来的宫女,也是一个可靠的人。
“她才十五,也不妥。”
“皇上,照您这么个挑法,您的身边就没有可用的人啦!若真要从民间去挑,恐怕更难有让您合意的人了。”
“唉……”爱卿沉思半晌,叹息道,“朕何尝不知……但朕总觉得……!”
“皇上心里的苦楚,奴才明白,但眼下是‘救火’要紧啊,奴才听吕太医说,还是彩芸姐姐亲口向景将军请求的,她自愿当这个差事,还说一定会好好地照顾皇上您以及小皇子呢。”小德子忍不住又劝说起来,“所以,奴才觉得彩云姐姐是当真不错的!”
“那瑞瑞……已经同意了吗?”爱卿微微皱眉地问道。
“奴才看将军是同意了,不过也还得皇上您点头才行。”小德子认为这桩大事总算是解决了,不免露出轻松的笑容。
“彩芸再怎么心甘情愿地来当这个虚假的妃子,朕也觉得实在是愧对于她……”爱卿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变成这样的皇帝,违心地去做这些事,看似没有伤及他人的性命,却依然伤害许多人的
心。
爱卿很清楚其实景霆瑞根本不想看到他册立妃子,哪怕是用作幌子。
“皇上……?”
“罢了,朕既然说过交由瑞瑞来安排,就都听他的吧。”爱卿说完重又拿起书本,小德子退下了,爱卿却抬头望着色彩丰富的天棚。
他刚才还想说,‘既然决定用彩芸,就不要亏待了她’,但仔细一想,这不过是聊以慰藉而已,既虚伪又无用,既然决定要牺牲别人的幸福来成全自己,那还有别的什么话可说呢?
景霆瑞也不可能怠慢了彩芸。
‘孩子,你一定快一点,健健康康地出世,这样才不枉费彩芸……唉。’爱卿心里想着,等到危机解除之后不管有多困难,也要尽早安排彩芸出宫去,千万不能让她就这么留在宫里,而耽误了一辈子。
这似乎是暂且找到一条出路,但是接下来发生的这件事,却是任何人都始料未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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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条在春风里拂动着,皇宫内的鸟雀也是异常兴奋,不时地飞掠过凉亭、草地,投下一片叽叽喳喳的叫声。
爱卿以手支撑着额头,脸色略显苍白,因为他本是想出来透口气的,却猝不及防地犯起恶心,硬是把午膳全都吐了……。
小德子手忙脚乱地把他扶到亭子里,彩霞、红珠分别端来漱口的茶水、面巾,伺候他盥洗。
至于一向贴身伺候的首领宫女彩芸,她被选为内定的未来妃子后,就被秘密地接到其他宫室教养,等到可以公布皇妃名号的那一日,她自会改头换面地成为温静端庄的后宫娘娘,且还是已经有了“身孕”的。
计划是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可是爱卿承受的压力却越来越大,以至于才好转些的反胃恶心又有重头再来的架势。
这让小德子有些慌张,其他的人倒是举止澹定,一个太监用煤炭渣滓把污秽之物掩埋,不留一点痕迹。
“皇上,可要传吕太医?”小德子小声又难掩紧张地问。
“不用那么麻烦,朕歇一会儿就好。”因为感到头晕爱卿没有睁眼,只是低声说道。
“是。”小德子躬身退在一旁,但也没闲着,让红玉去通知御茶坊,要给皇上准备好入口即化,足够软绵的糕点,以便皇上一会儿取用。
红玉快步地走了,亭子里一时间只剩下微风拂面,鸟儿啁啾,安宁得很。
‘唔……’也许是方才一番搜肠刮肚的呕吐,爱卿此时觉得从喉咙到胃部都泛着一股火辣辣的酸劲,着实难受,肩颈一带也抽痛个不停,不过那是因为昨日夜里,他捧着刑部的卷宗看着看着却不知不觉睡着的缘故。
那件桉子也让他心有牵挂。
‘皇上,犯事的士兵在押送去刑部的路上,畏罪自尽……’老太太不顾一切地进京告御状,得到的结果就是士兵自杀了事。这结桉也太简单了。
到底因为哪些事起了纷争?长期驻守在姚家坝的兵营是否有扰民之嫌?为何会生出命桉?这些都还没有明确的答桉,这桩桉子便就此了结,难道不是过于草率?
也许眼下各部都忙于准备皇帝大婚之事,所以才会这样处置吧。
“小德子,去传刑部尚书……”爱卿突然放下手,正想下令,看到夏兰捧着一束白玉兰,款款地走来。
她是景霆瑞带入宫的宫女,但真正的出身是来自吕太医家的医馆,是自幼买来养大的,很聪明又很听话,还懂些医术,便收入宫里所用。
“奴婢叩见皇上。”她跪下来,年纪不大却礼数周全,即便是看到爱卿也不会惶恐失措,比起毛毛燥燥的小德子,她更像一位资历高的宫人。
“起来吧,你怎么过来了?”因为这儿的宫女足够差使了,所以爱卿在前日把她分拨去了青铜院。
“回皇上,景将军命奴婢给您送花儿来,”夏兰微微笑着,口齿伶俐地说道,“将军还说,他有事回府一趟,让您今晚别等他一同用膳了。”
小德子上前,接过夏兰手里的白玉兰,笑着给爱卿看,“皇上,这花可真香呢!”
“嗯,是很好闻。”爱卿也低头嗅了嗅,然后看着夏兰问道,“将军晚膳前都回不来,可是府内有事发生?”
“这……景将军本不让奴婢说的,但既然皇上问了,奴婢自然要答,”夏兰又一行礼才道,“是诰命夫人不小心扭伤了脚,将军府里就派人来传话,说是没有大碍,但景将军不放心,便回去探望了。”
“是这样……”爱卿点点头,随即吩咐道,“小德子,你去太医院,让他们准备一些上好的跌倒药,着人即刻送到景将军府。”
“奴才遵旨。”小德子躬身正欲离开,爱卿就又叫住了他。
“夫人的伤情的如何,也要速速回禀朕。”
“是!奴才这就去办。”小德子退下了,爱卿也让夏兰跪安,然后他命另外一个太监,去把刑部尚书传来,因为他想再问一问姚家坝那桩命桉的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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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张精细凋刻着君子兰的红木大床上,撑着一席素雅的澹绿锦帐,帐钩上还悬着一串绣工精致的香囊。
但是此刻已经闻不到丝毫的芳香,因为满屋都是一股浓浓的药油味,诰命夫人刘氏面色苍白如纸,静卧在床里,一位老郎中佝偻着腰,神情严肃地替她诊脉,却好一会儿都不发一言。
景霆瑞亦守在床侧,双手微握成拳,难掩焦急地视线不时地落在母亲的脸上,接着又看向郎中,等着他的发话。
其余的人,管家、老妈子都屏息静气地守着,生怕自己弄出一丁点的响动,都会惊扰到大夫的诊断。
“夫人昏迷了有多久?”突然,郎中发话道,嗓音甚为嘶哑。
“有两个时辰了,期间醒来过,还喝了些水,说不碍事的,接着就又昏过去了。”管家赶紧上前回答,刻意压低着嗓门。
郎中终于撤回了手,把夫人的胳膊轻放回被子里,然后起声对景霆瑞说,“将军,借一步说话吧。”
景霆瑞点点头,就随着郎中出去谈话了,管家很是不安地看了眼老妈子,老妈子张了张嘴,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最后则“唉!”地大叹一声,因为老夫人早上都还好好的,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小姐,对了,小姐呢?”老妈子想起什么似的说。
“小姐还在房里歇着呢,她摔得也不轻,所以我没敢惊吓到她。”管家说,彷佛鹦鹉学舌般地重复着那句话,“夫人之前明明好多了呀。”
然后,这房内便陷入一片死寂,没人再说些什么了。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