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了。”
景霆瑞听了一会儿,便低头,嘴唇轻轻地碰触到卿扎起的发髻,“您可以放开末将了。”
“不要!”
没想卿更肆无忌惮地箍紧景霆瑞的腰,十指交握着扣住,“朕是不放开你!朕知道,你是想
让朕回宫,可是,朕来这一趟不容易啊……还差点被你掐死。”
卿这么说,自然是想靠耍无赖的法子留下来,毕竟他才来,连一口热茶都没喝上呢。
“总之,朕不管,朕要抱着你!”卿的脸扎在景霆瑞的怀里,一副不管你说什么,我也不会离开的样子。
一声极轻的叹息响起在卿的头顶,他还没来得及判定其中的含义,整个人被景霆瑞抱起,跟抱孩子似的,双臂搂在他的屁股下。
“啊?”卿不由得松手,景霆瑞什么话也没说,往书案走去,然后把卿放在上面。
“你这是做什么?”卿一旦坐在高处,视线几乎与景霆瑞的齐平,屋内唯一亮着的烛台,便也在这桌上一角。
光线被两人的身影切割为明暗的两块,景霆瑞的双臂撑开在桌沿上,他弯低腰身,笔直地凝视着卿。
那视线比烛火还要热上万倍!看得卿脸上是火燎火燎的,一下子红透不说,还有种莫名的心慌!
“朕……回……”卿想要说,‘朕回去便是。’
“皇上。”景霆瑞开口了,他有着好听至极的低沉嗓音,可是,当配合上灼热的视线,以及分外英俊的容貌时,这把嗓音竟然显现出邪魅的气质。
“嗯……?”卿感到口干舌燥,不禁吞了口唾沫。
“您这样,末将要是把您玩坏了,怎么办?”
玩坏?这话让卿一愣,这人还能玩坏?
景霆瑞知道卿不明白,微微一笑,扣住那微启着的嘴唇便吻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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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宰相府内。
“老爷,这可是用北岭野山参熬成的大补汤,您快趁热喝了吧。”
宰相夫人一身云锦华服,坐在大圆桌边,极为体贴地把青花炖盅里的热汤,用银勺舀出,放在贾鹏面前的小碗里。
这只小碗特别精致,碗口镶着金边,里头是红釉彩花纹,有一男一女两个小童在追逐玩闹,旁边还有棵茂盛的石榴树,象征着多子多福。
这只古董碗是成对的,是宰相夫人带来的嫁妆之一,却没能给他们带来一男半女,但贾鹏也好,还是贾夫人,依然非常喜欢用它。
“也是时候了。”贾鹏端起瓷碗,却只是盯着它看。
“您在说什么?”
“夫人,”贾鹏一脸地严肃,像在上朝一般,“是时候,该让皇上选一位后妃了。”
“咦?从没听您提过,皇上想要纳妃?怎会如此突然?”
“你不知道,如今的朝堂上,景霆瑞是小人得志,皇上对他百般宠信,而老夫在朝中倒变成了一个陪客,再这样下去,难保皇上不再重用老夫,有道是树倒猢狲散啊,我们这么大的家业,可不
得垮掉了。”
“所以……”夫人很聪明,显然明白过来,“您想从我这里,找些有头有脸,又能信得过的姑娘?”
“知我者,夫人也。”贾鹏微笑着点头,“你平日里,也没少结识富贵人家的小姐,他们大多是老夫的幕僚、门生。只要你能找到合适的人选,老夫自有办法让皇上选她,不管是皇后,还是妃子,总之,绝不会亏待了那位小姐。”
“老爷放心,这事儿包在我身上。”夫人笑吟吟地应道,“若是可以,我们还能认她为干女儿,
有了这门亲事,老爷您在朝上,便是皇上的亲戚了。管它是一个景霆瑞,还是十个,哪敌得过枕边风的威力。”
“呵呵。”
贾鹏笑而不语,但他很清楚,要皇上答应这门亲事,恐怕不会那么容易。首先,要皇上娶一个和宰相府息息相关的女人,景霆瑞会第一个反对吧。
‘这方面,还得仔细想想。’
但贾鹏认为这难不倒他,在官场沉浮几十年,这点伎俩他还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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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燕皇城睢阳的清晨,总是在一派热闹的景象中展开。
对于一直生活在禁宫里的淳于卿来说,这吆喝买卖声、孩童嬉闹声是这般地热闹,好比过着盛大的节日。
这让卿从睡眠中醒来,他微微睁开疲倦不已的眼睛,看到一重深蓝卷帘。
那是棉布做的,很厚又沉重,几乎遮住了整个车厢。不过,随着车轮的波动,它偶尔会晃动一下,泄漏进外头分外明亮的阳光。
卿像受到吸引似的伸出手指,轻轻挑起一角,便看到马车的外头有着各式各样的行人。有挑着货郎担的汉子,背着竹筐的老农,还有手里抱着孩子的妇人。有的埋头赶路,可能是去卖身上的货物,有人走走停停,买点街边的热食。
这场面在百姓眼里是最寻常不过的,可对于卿来说,是那样地新鲜,他以往总是从高耸的城楼上往下看,又或者趁着出宫祭祀经过街市,却也是被封锁得密不透风。
即便在儿时,他随同父皇、爹爹,还有兄弟们一同出来庆贺元宵、万寿节,那也是在晚上,现在,他头一回有置身于百姓之中的奇妙感。
“朕总算是看清他们的脸了……”想起那总是跪在街道两边,深深低着头的老百姓,卿喃喃地说。
“您醒了?”一道低沉悦耳的声音,响起在卿的脑袋后方。
“瑞瑞?”卿回过头,才发现自己的脑袋枕在了景霆瑞的大腿上,难怪睡得如此舒坦。
也许是方便卿躺下,马车内没有设座,只铺着极好的厚羊绒毡,景霆瑞是席地而坐。
不过,也难怪卿如此地筋疲力尽,毕竟昨晚几乎是一夜未眠……。
“马上要到白虎门,您放心,末将有令牌可以进去。”景霆瑞目光柔和地说,面带微笑。
卿坐了起来,看着景霆瑞好一会儿,直到把自己的脸都看红了。
“怎么了?皇上。”景霆瑞问道。
卿却往前倾身,主动扑入景霆瑞的怀里,樱色的薄唇翕动着,“瑞瑞,朕……”
“将军,已经到了。”车夫隔着门帘道,景霆瑞便扶正卿的身体,用探究的眼神望着他。
“没什么,朕下次不会再鲁莽地闯到你的府里去了。”卿眯眼笑着,模样很是可。
景霆瑞伸手轻轻摩挲了下卿的脸颊,便出去应付守门的禁军。
卿端坐在车内,放在膝上的白皙双手微微发抖,想着刚才差点冲出口的话。
——‘瑞瑞,朕现在带你私奔,可好?’
这话也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也许是这路上没有大臣,没有禁军,是如此地恬静怡然,让卿突然觉得他可以带着景霆瑞,这样悄无声息地离开皇宫,从此双宿双栖。
‘没错,我很瑞瑞,可是……’
这个念头来得如此突然,却疯狂地在卿心里膨胀开来,仿佛他的脑袋里只能想着这一件事,是带着瑞瑞远走高飞!
甚至,他觉得自己马上要将它付诸于行动,令车马掉转头,往城外飞奔而去。
但,一个“朕”字便让卿惊醒过来,‘朕是皇帝,丢下一切逃跑,是多么怯弱的行为!’
而且他要是走了,炎儿是最有可能被立为君主的,只要想到宝贝的皇弟,要每日视朝,处理政务,与他一样地十分辛苦,他便是一万个舍不得。
‘朕不能着急,有朝一日,朕会名正言顺地迎娶瑞瑞过门!’
卿抬起眼帘,眼神坚定,‘哪怕这中间要历经再多的苦难,朕也绝不会退却,绝不后悔!’
马车停了一会儿后,又动了起来,景霆瑞大概是在外头领路吧,不会有人胆敢阻拦骠骑将军进宫的,卿那一直提着心便放下了,却又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
他左思右想,肩头随着马车的前行而微微晃动,突然,他想要大叫般地张开嘴,却及时伸手捂住
了自己的嘴巴。
因为马车已经到了皇宫的内庭,他能听到有太监在向景霆瑞行礼。
而让他慌张不已的是,‘小德子呢?!他难道还在将军府的屋顶上?!老天爷!’
他竟然把小德子忘得一干二净!
‘也、也许他已经回宫了,毕竟小德子还是挺机灵的。’卿这样想道,‘要不然,瑞瑞肯定会告诉朕的。’
便安心下来。
三日后。
阳光分外地灿烂,但风里还透着寒气,卿上完早朝,便摆驾回长春宫,在西暖阁里稍事休息。
这时,永和亲王带着一束用红缎扎起的淡黄腊梅,前来求见。
“快请他进来。”卿当然乐意见到弟弟,这不,永和亲王前脚才跨进门槛,卿便热情地招呼道,“炎儿,你手里的腊梅可真香啊!”
“皇上,您的鼻子还是这么灵。”炎同样笑着,赶了几步,来到卿面前,想要行跪拜之礼,但卿一把拦住了他。
“朕都说了几回了,在这儿都是自家兄弟,免礼吧。”卿热情地拉着炎的手,在一铺着华贵貂皮、手枕,设有花梨方案的暖炕上入座。
炎也不客气,反手握住卿的手,放在案桌上,一双黑眸更紧盯着卿的脸,很关切地问道,
“皇兄,您这几日吃得可好,睡得可好?”
“好得很!朕是皇帝,要是朕都过得不好,那其他人该怎么办?而且,这些话,应当是做兄长的朕,问你才对。”卿轻拍了拍炎的手背,“笨弟弟。”
“呵呵,臣弟也是担心嘛,小德子得了风寒,在别处修养,臣弟怕您过得不习惯。”炎笑得煞是迷人,柔声说,“毕竟从小开始,都是他伺候您的。”
“这不是还有小善子吗?”卿侧头看了看一旁的青年太监,他是前太监总管李德意的干儿子,如今是御膳房的统领太监。
小德子病了,托他来顶几天的差事,小善子自是万般高兴的。
“你要好生照顾好皇上,别偷懒。”炎看着小善子,语气里有着几分威严。
“奴才明白!奴才不敢。”小善子跪下,恭顺至极。
“你别吓唬他。”卿却笑着摇头,让小善子退下去。
“你来朕这里,不只是送一束桂花吧?”
卿望着方才被彩云收走的几束腊梅,现在放在一圆口白玉瓶内,又摆在花几上,他们正好可以瞧见,真是赏心悦目。
“臣弟一来是向您请安,二来嘛,借花献佛,给我们的珂柔妹妹讨个赏赐。”
“这花是珂柔摘的?”
“可不是,每一支都是她亲自剪的,都不劳嬷嬷帮手。”
“要伤着手怎么办?”卿立刻是一脸的担心。
“瞧你,当个兄长跟当爹似的操心。”炎忍不住伸手,轻戳了一下卿皱拢的眉心,“珂柔都九岁了,别说她会使剪刀,还能绣荷花图了。”
“你不也百般宠着她。”卿舒展眉头,莞尔一笑。
“好吧,臣弟是跟老妈子一样疼着珂柔,与皇兄倒也配对呢。”炎笑得可欢乐了,卿便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