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走到楼下，在确定即使秦家夫妻在窗口也看不到自己时，这才停住脚步，互相充满敌意地望过去。
“你们挺厉害的，在这种非常时期，还有本事从我爸妈身上挣一笔钱。”
“你不需要阴谋论，我们是正常接受委托，谁知道那竟然是你爸妈。”祁星语气淡淡的，“只能说你运气不好。”
“听老板说，你这张嘴能颠倒黑白把死人说活，我也算见识了一次。”
“你错了，你老板那张嘴才真的是开了黑光，能把聪明人洗脑成傻子，我自愧不如。”
秦歌斜眼看她：“你影射谁呢？”
祁星认真回答：“我影射你呢。”
“……”
“不用感谢我还特意夸了一句你曾经聪明过，虽然此事也无从考证。”
秦歌不算是个能言善辩的人，自然是说不过祁星的，说不过他就总想动手，眼看着手又要往怀里摸，但一看对面的朱樱作势要脱高跟鞋，犹豫了一下又放弃了。
“你们真多管闲事。”
叶骁凉凉地回答：“我们原本是给钱才办事的，这次也一样，不像你们，是专门给别人找麻烦，就这还总自我感觉良好呢。”
“立场不同，你怎么知道我的选择就是错的。”
“你说得对，这世上很多事情就是没有对错，但恕我直言不包括你们这种，你们这很明显就是错的。”
眼看着双方又开始剑拔弩张，完全就是从楼上挪到楼下换了个地点开火，欧阳悦赶忙做和事佬。
“别吵别吵，有话好好商量，其实秦歌也没什么恶劣的心思，他就是一根筋。”
周绮绮低头看自己的小拳头，忍不住又把关节按得啪啪作响：“其实我也一根筋，我要是想揍谁，恨不得马上就揍他。”
“……不要冲动，冲动误事。”
叶嘉墨不禁反问：“对待一个三番五次向我们挑衅的男人，你认为我们的态度应该多友善？”
欧阳悦叹气：“秦歌也不想这样的，可是……可是他现在很明显已经脱不了身了，不仅是他，我们凤舞九天的所有人都一样。”
秦歌阴沉着脸扯了她一把：“你有什么必要跟他们讲这些。”
“可能你不这么认为，但我觉得现在我们必须得想办法自救，不能越陷越深了。”欧阳悦一巴掌拍在肩头，好像这样就能把他拍醒似的，“我们不可能让梁凤池控制一辈子，如果再这样下去，迟早要步段司城和段歆的后尘，你也明白的不是吗？你为什么还要坚持跟着他？”
祁星和叶骁同时捕捉到了这番话的重点，两人同时转过头来：“段司城和段歆怎么了？”异口同声。
欧阳悦不顾秦歌阻拦，很严肃地讲出了真相：“被梁凤池软禁了，因为梁凤池觉得他们有异心。”
“软禁？谁给他软禁别人的权利了？”
“那还需要别人给他么？他一直把自己当皇帝呢。”欧阳悦道，“我原本以前也没觉得事情会这么严重，以为就是跟着他赚点小钱而已，谁知他当真变态到把我们都看成自己的私有财产，居然都能随意处置了。”
祁星面色渐冷：“把段司城和段歆软禁起来做什么？不只是软禁起来这么简单，梁凤池一定还有其他打算。”
“我不知道他还有什么打算，我也是刚刚才得知这一消息的。”欧阳悦说着用手肘使劲撞了旁边的秦歌一下，“喂，你还知道点别的什么吗？”
秦歌沉默不语。
“说啊！”欧阳悦也急了，顿时更加用力地撞他，“真不懂你怎么到现在都搞不清状况，现在能帮咱们的反而只有七星连珠了知道吗！你再执迷不悟，下一个被软禁的可能就是我了，你也不在乎？！”
大概是最后这句话刺激到了秦歌吧，他猛地抬头：“我不会让他软禁你的！”
“那是你能决定的？你打得过梁凤池？咱们几个加在一起都不是他的对手，他的能力是好莱坞电影大反派的标配好吗？”
“……”
“你到底还有什么瞒着我的，赶紧都说出来！”
就目前而言，如果说还有什么人能制得住秦歌，估计就只有欧阳悦了，毕竟秦歌对她真不是一般的迁就，简直可以算是把一颗心都惦记着捧给他，所以他妥协了。
“老板从国外那些年学习过新的技术，目前在研究一种东西，已经接近成功了。”
“什么东西？”
“能控制人脑电波的仪器，据说……可以把人思想中存在的负能量激发到最高值。”
欧阳悦瞬间被吓了一跳：“会有什么后果？”
“后果很严重，普通人接触这种仪器都难免做出过激行为，你想，如果是超能力者使用了呢？”
可想而知，那样所产生的破坏力是巨大的。
秦歌说：“老板准备把段司城和段歆当成试验品。”
“……”
欧阳悦满脸的难以置信，很明显，这样的认知已经远远超出了她三观所能承受的限度。
“你为什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因为老板还算相信我，他需要一个信任的员工，来跟他一起分享新发明的喜悦之情。”秦歌的表情很平静，甚至可以说是冷漠，“尽管我并没有多喜悦，但我的赞美和表达忠诚的方式，会让他很有成就感。”
“……那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吗？”
“不是。”
欧阳悦被他轻描淡写的回答方式激怒了，气得用力在他胸口擂了一拳：“这已经很违背人性了你知道吗？你竟然还在不遗余力支持他，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
“我脑子里装的都是你。”
“……”
家政服务中心的成员们原本还在互相对眼神无声交流，闻言顿时齐刷刷转过头来，朱樱嘴角抽搐了一下。
“怎么回事？现在好像不是说情话的时候吧？串台了二位？”
欧阳悦一张俏脸黑如锅底：“我也纳闷呢，你能不能认真点儿？”
“我挺认真的，这就是原因。”秦歌垂眸避开她的视线，他望向小区里来来往往的行人，语调缓慢而低沉，“如果我说，老板很早以前就拿你来威胁我了，你会不会觉得荒唐？”
“……拿我，威胁你？”
“他眼神毒，看得出我一直喜欢你，偏巧他又想利用我，所以就拿这件事做文章。”秦歌道，“他让我看到了所谓仪器的进展，并告诉我，如果不想让你也被那种仪器所控制，就要尽心尽力为他效劳，作为回报，他会让你自由一些，多给你薪水，也不分给你太难办的任务。”
他知道欧阳悦想攒嫁妆，也知道她只想和梁凤池保持正常的雇佣关系，但他更知道梁凤池狡诈的为人，所以要保护欧阳悦，这是唯一可行的办法，至少梁凤池开出的条件对她有利无害。
他能做的实在不多，既然已经入了这个坑，就只能认命，他只想尽量多给她争取一些安全感。
叶骁作势抹眼泪：“太感人了，这么无私奉献的爱情真是令我心潮澎湃。”然后他就被祁星不轻不重扇了一巴掌，作为对他间歇性不着调的惩罚。
颜臣难得一开口就带了点攻击性，虽然只有两个字：“你蠢。”
秦歌：“……”看样子他又惦记着拿暗器飞人了。
“没错啊我家臣臣说得有错吗？你就是蠢。”朱樱作为在场唯一一个秦歌超能力的克星，毅然抢在了所有人前面进行说教，并且不害怕把对方说急眼了，“你喜欢一个女孩子，就应该努力让她远离那些阴暗的事情，挽救她于水火之中，而不是一再妥协温水煮青蛙，你以为这样她就高枕无忧了？你以为梁凤池还真的实心实意跟你做交易啊？你无非就是梁凤池目前最称手的工具，他还不想让你生锈，所以才采取怀柔政策稳住你罢了，等什么时候你没利用价值了，迟早得被抛弃，到时候你用什么来保护欧阳悦？用命啊？”
秦歌再度沉默，事实上他在跟这群人说话的时候，基本上一直处于不想说话只想动手的状态中，但这一次不同，这一次是真的无言以对，因为他知道朱樱说得一点没错。
他什么都做不了，一步错步步错，到现在连自保都成问题，还谈什么为了欧阳悦好。
“你在做这个决定的时候，也没问过欧阳悦的意见啊。”冷眼旁观许久的祁星，此刻淡然开口，“你凭什么就替她决定这件事了，万一她根本不喜欢你，万一她想靠自己的力量逃离梁凤池，那你的这些可笑的念头，对她而言反而会成了累赘，你以为你是谁？”
你以为你是谁。
眼看着秦歌脸色黯淡，一时连眼眶都憋红了，发呆半天的欧阳悦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应该说点什么，她赶紧拦住祁星，示意对方不要再刺激秦歌了。
“他本身就不怎么会说话，你们别欺负他，谁告诉你我不喜欢他了？我这么一个图安逸的人，有人愿意保护我，难道我还能不领情吗？”
祁星面无表情反问：“也就是说你也喜欢他了？别撒谎，我能看出来。”
“……我怎么知道，我以前压根没这想法的，就只觉得他脾气好长得帅而已。”
“那也得分跟谁脾气好，见了我们之后的他，你看着脾气还好么？”
欧阳悦一时语塞：“那……那跟我有什么关系？而且他长得帅也是事实啊，又不是见了你们之后才帅的。”
祁星冷漠地看了一眼叶家兄弟，又看了一眼颜臣，最后把目光转回秦歌脸上：“一般般吧。”
“……就是这仨男的养刁了你的审美吧！”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们现在要解决当务之急，梁凤池的行为已经不仅仅是报复泄愤的问题了，已经严重到即将破坏社会秩序和伤害人身安全，换句话说，他已经犯法了。”
欧阳悦一脸懵：“那我们能怎么办？我是不想干了来着，但我感觉自己根本也逃不出梁凤池的手掌心啊。”
“不，你可以的。”
说这句话的不是祁星，而是秦歌。
众人的目光一瞬间都集中在秦歌身上，就等他继续说，谁知秦歌的下一句话却是：“你可以逃，但我必须留在凤舞九天。”
欧阳悦急了：“咱俩相互之间有个照应不好吗？你回去有什么用啊！”
“我跟着你目标明显，你就更没法躲了，更何况……我回去了，至少还能拖着点梁凤池。”
“问题是我现在也没地方去啊！”
秦歌顿了顿，似是在做心理斗争，最终他看向祁星：“祁老板。”这是他第一次客客气气称呼她。
祁星平静应了一声：“你想让我收留你的心上人？”
“嗯。”
“她留在我们店里，会给我们添麻烦。”
“……”
“但她可以换一个地方。”
秦歌仿佛又看到了希望：“哪里？”
祁星朝周绮绮投去一瞥，周绮绮这次反应迅速，立刻就会意了：“我现在就给我姐打个电话！”
的确，如果欧阳悦躲在周绮丽那里，周绮丽家大业大，藏一个人应该算不得什么难事，两边还能互相照应。
叶骁一本正经问欧阳悦：“你想清楚了吗？确定不跟梁凤池做事了？如果以后你反悔了，并且因此给我们带来麻烦了，我们也同样不会放过你知道吗？”
“……我确定，眼下我连人身安全都难以保证了，别说梁凤池，我甚至在考虑要不要暂停接戏。”
秦歌似是松了口气：“虽然依旧不怎么喜欢你们，但看起来你们应该比老板可靠。”
“你还叫梁凤池老板，这点就让人很不爽了，你还故意强调不怎么喜欢我们，听起来就更欠揍了。”周绮绮开始习惯性按关节，按常理来讲这就是她准备动手的前兆，“我们替你保护你的准女朋友，你却还在这唧唧歪歪，讲道理我最讨厌你这种人了，听明白了，不是不喜欢而是讨厌！你还当你自己高我们一等，你托我们办事是看得起我们呢？揍你个五官扁平再重新问你一次好不好啊？”
秦歌大概也是意识到自己话说错了，事实上自从他离家辞职之后，似乎就变得越来越口齿笨拙，以至于自己都开始看不起自己了。
“对不起，我收回刚才的话，感谢你们在这种时候还能出手相助，你们七星连珠，真的比凤舞九天干净太多了。”
“别拿我们跟凤舞九天比，那是毫无可比性的。”祁星不愠不火地回答，“不过你的感谢我接受了，也祝你好运，或许你将来还会遇到自己根本解决不了的困难，到时如果改变主意可以来找我们，我们可以视你为知错就改，尽力帮帮你。”
秦歌叹了口气：“恕我直言，我现在都不知道怎么才能帮到自己了，我知道老板太多事情，如果我背叛了，他或许会把我赶尽杀绝。”
叶骁神色古怪：“我真觉得你们这是个邪教啊，都意识到会危及到自己生命了，居然还准备回去……从你坚持称他为老板就能看出，你对他感情挺深，合着他给你洗脑了？”
“他在我走投无路时接纳了我，并肯定了我的价值，我一直是感激他的。尽管这份感激现在已经快被磨没了，但我人也是走不掉了。”秦歌一字一句沉声道，“你们想象不出他有多可怕，但我知道，我曾看到过他保存在电脑里的、这些年辗转各国所拍摄的视频，他在国外犯过人命官司，糟蹋过好多女人，此外，盗窃敲诈勒索更是家常便饭，但最后都通过走法律漏洞逃脱了——这种人偏激扭曲，可能是正常人么？你们真觉得自己能和他相抗衡？”
无恶不作甚至还拍视频珍藏起来，这等行径已经不是变态二字所能形容了，祁星不禁蹙眉：“你怎么看到的他的视频？”
“我偷看的，就在某次他出门办事的时候，因为我想全面了解他的过去，却没想到……”没想到梁凤池复杂到这种程度。
“他在国外侥幸逃脱了制裁，但在本国，应该接受法律的惩戒。”
“话虽如此，但现在我们都无法将他怎么样，我们甚至没有证据指控他。”秦歌看着她说，“要知道我们都是超能力者，这本身就算是特殊群体，就算警方出动了，都不一定能对他产生威慑力。”
叶嘉墨头疼扶额：“那他回国来到底是打算做什么，你问过吗？”
“他无意中提起过，是要报复。”
“他不是一直在报复社会么，虽然和在国外做的那些事比起来，都算小打小闹。”
“不，他说他是在等待时机，报复一对狗男女。”
“……”
梁凤池似乎以前也说过，自己连续被三任女友抛弃并羞辱，而第三任女友做得最绝，却也是他最喜欢的女人——这样看来，他要报复的应该也是第三任女友。
真是个思想极端又难以理解的男人。
“像我这种，至少还知道不能让他真的控制了，可也有真傻的，比如那个叫段薇的。”说到这里，秦歌沉郁地摇摇头，“段薇恐怕还不知道，自己的哥哥和妹妹究竟遭遇了什么，等她知道也迟了。”
家政服务中心的众人面面相觑，彼此均感觉这才是终于触到了黑暗的冰山一角，真正的暴风雨已经在接近了。
怎么办？没有谁晓得该怎么办，然而已经到了必须做些什么的地步了。
因为梁凤池也准备动手了。
朱樱问：“你有把握策反段薇吗？”
秦歌轻哼一声：“怎么，你这语气，已经把我当成是你们队友了？”
“啊，毕竟你准女朋友在我们手里。”说着作势要去掐欧阳悦的脖子。
“……”
“而且你知道你是在跟谁说话吗？你现在面对的是1世纪最伟大的读心师，你的心思清清楚楚告诉我，你回去不仅仅是害怕梁凤池行为过激针对你和欧阳悦，你更希望能找到契机制裁梁凤池，否则大家会都没有好日子过——我可不相信，你明知梁凤池研究的那东西会带来什么后果，却依然要袖手旁观，你觉得那样你喜欢的女人会看得起你？”
欧阳悦不知自己的心脏为什么突然狂跳起来，她紧张地看着秦歌，等待他的答复。
秦歌沉默良久，久到大家几乎以为时间静止了，而后他忽而露出一个很浅的微笑，这也是他破天荒在七星连珠成员们面前笑，并笑得发自内心。
“自己犯过的错误，总得自己弥补才是，我不保证成功，但我会尽力而为。”
“呦，这样的答案貌似还挺帅气呢。”
“毕竟没有谁想一直阴暗地活着，更何况我还想娶她。”这个她，自然指的是欧阳悦。
欧阳悦认真道：“明年过年，我带着年货跟你回家见家长。”
“好。”
两只手的小拇指勾在一起，这就算是最简单的承诺方式了。
秦歌不敢耽搁太久，为避免梁凤池怀疑，他还得回到根据地去继续替前者办事。只是这一次，心境已和往常大不相同。
后顾之忧已经解除，信念也被重新树立，他从来没有如此豁然开朗过。
仿佛是要去，完成一件格外严肃的大事，诚然，这是足够值得骄傲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