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大约一个时辰,已经有两千军兵渡过双台子河。孙承宗找马世龙及营中诸将商议再三,决定大队人马暂时留在双台子河以西。
八月二十三日,孙承宗命副将鲁之甲为主将,参将李承先为前锋率领两个营(一个炮兵营、一个铁骑营)两千军兵首先从娘娘宫渡口渡过柳河偷袭耀州。
孙承宗还派人拿着自己的大令赶赴觉华岛,命游击将军金冠与姚与贤出两个水师营约两千军兵务必在二十七日前来柳河接应。
可是左等右等,马世龙都没有等到觉华岛的水军前来。马世龙心中焦虑万分:如果让金贼闻到风声,则前功尽弃。
马世龙请示孙承宗,希望前锋人马先渡过柳河,抢占耀州。
孙承宗思虑再三,同意了马世龙的主张。
军令传到鲁之甲与李承先的军营,两位将军都是一咧嘴。
柳河平时河窄水浅,可这几日天降大雨,河水暴涨,没有船只,军兵根本无法渡河。
鲁之甲与李承先派手下参将金启倧四处寻觅了好半天,这才花重金买了七只渔船。
天空的雨还是淅淅沥沥下个不停,士兵的衣服都被浇透了。渔船不仅要把士兵摆渡过河,还要把大炮、兵器、粮食等运到对岸。这几只渔船小得可怜,单单运送军兵每只只能容纳七八人,折腾了四天,军兵才渡过去不足一千人。
鲁之甲与李承先焦急万分,可是他们不知道。还有一个人比他们还要着急,他就是大金的四贝勒皇太极。
皇太极早已在此设下一支伏兵,而且等得近乎崩溃。他本来是想捉拿孙承宗的,当然如果孙承宗抓不到,能抓住山海关总兵马世龙也是好的。可是他没有想到明军如此不堪,数千军兵居然靠几只小船强渡柳河。
皇太极眼巴巴看着鲁之甲、李承先渡河整整四天,这位天天泡在雨中的皇子实在无法忍受眼前的景象,他决定不再等了。如果再这样下去,只怕不等交手,他自己就精神分裂了。
李承先正在柳河的东岸看着明军继续渡河,突闻身后有马挂銮铃之声。李承先急忙伸手摘下鸟翅环得胜钩上大刀。
几名金兵已经冲到了李承先的身前,不由分说,各举兵刃朝着李承先痛下杀招。
李承先急忙挥动大刀,奋力招架。李承先奋起神威,左冲右突,连番砍倒了数名金兵。
渡过柳河的明军先是有些慌乱,但很快便恢复阵型,加入了战团。
正当李承先组织明军抵挡金军之时,远处皇太极快马而来,一刀劈向李承先的面门。
这一刀实在来得
太快,李承先毫无防备。本能让李承先使劲向后一仰,刀锋还是划破了李承先的面颊。
李承先疼痛难忍,撒手扔刀,栽于马下。
十几个金兵立刻上前,刀枪并举,将李承先砍成了肉泥。
鲁之甲一见李承先落马,拍马直奔皇太极。
皇太极嘴角冷笑,左手举起金色宝雕弓,右手抽出金翎箭,认扣填弦,一道金光直奔鲁之甲的胸窝而来。
鲁之甲心感不妙,急忙侧身躲避,金翎箭直透鲁之甲的右肩窝。鲁之甲感到一阵钻心的疼痛,他来不及多想,拨马就跑。
没有了将军的指挥,柳河东岸的明军好似无头的苍蝇,四处乱跑。他们不知道金兵到底有多少人,也不知道自己的援军在哪里。
不到半个时辰,柳河东岸的明军被斩杀殆尽,鲁之甲心中悲痛万分,他大叫一声,一头栽进了柳河之中。
马世龙听到柳河东岸人欢马炸,知道明军落入了金军的圈套。他进也不能,退也不是,站在柳河西岸愁眉不展。
突然远处飞来一骑:“启禀将军,大帅有令,命你火速回军。”
马世龙不敢怠慢,只得率领残兵回奔双台子河西岸。来到西岸马世龙这才知道,孙承宗业已回兵右屯卫。
马世龙率领兵马回到右屯卫,立刻求见孙承宗。
孙承宗将马世龙迎入帅帐,马世龙开口问道:“大帅,鲁之甲与李承先二位将军已经为国捐躯,其余军兵死伤近千众。我军此番出师不利,不知朝廷又会如何弹劾我等?”
孙承宗没有直接回答马世龙的问题,而是反问道:“那个刘伯镪,如今身在何处?”
马世龙闻言心头一震:“启禀大帅,刘伯镪作为向导官与鲁、李二位将军先行渡过柳河,如今不知在何处?”
孙承宗淡淡说道:“我已经查明,刘伯镪乃是金贼安插在我明军营中的奸细。此刻想必正在皇太极的面前请功受赏。”
马世龙咬碎钢牙,愤愤说道:“这个匹夫!莫要让我见到他。如果有朝一日见到此贼,必当千刀万剐。”
孙承宗轻轻摆了摆手:“马将军,再动怒也于事无补。你我赶紧收拾收拾,回军山海关吧。我料不出十日,弹劾你、我的奏章就会像雪片一样落在皇帝的龙案上。你也做好准备,这一关恐怕很难渡过。”
马世龙刚想再说些什么,孙承宗示意他回营休息。
送走了马世龙,孙承宗的心久久不能平静。
自从孙承宗接到鲁之甲、李承先的消息,孙承宗立刻带领二百轻骑赶赴双台子河边的小木
屋。可是小木屋空空如也,逸晨早已不知去向。
孙承宗直到现在也不清楚逸晨到底是谁,他为何能够洞悉金军的意图。他明明向自己示警,说明心系大明,可为何不愿随自己在军中效力。
孙承宗带着疑问回到山海关,虽然此次伤亡并不严重,但诚如孙承宗所言,京城的魏忠贤丝毫没有放弃这次小小的机会。
此时的兵部尚书名叫高第,他虽然没有像顾秉谦那般认魏忠贤为干儿子,但捧臭脚的功底丝毫不弱于任何人。魏忠贤给他递了一个眼神,高第便明白了一切。
高第与孙承宗本来就一百个不对付,孙承宗既看不起高第,高第同样看不起孙承宗。
当然官场上还是有规则的,高第作为新任的兵部尚书,他是不会亲自去弹劾皇帝的老师的。这种明目张胆去得罪皇帝的事情,高第当然不会亲自去做。他把这个任务交给了职方主事徐日久。
徐日久做事确实卖力,短短几天,弹劾的奏章就写了十几道。可是他与高第都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他弹劾的人是马世龙,而不是孙承宗。
徐日久深知高第的心意,他也不敢贸然去弹劾孙承宗,所以矛头直指马世龙。可是他与高第都不清楚,马世龙为了明哲保身,早已悄悄地给魏忠贤上了一份厚礼,一尊高有两尺的金佛。
徐日久忙活了好半天,不仅没有扳倒马世龙,反而被魏忠贤判了一个妄告不实,回家待业去了。
虽然孙承宗和马世龙没有立刻被魏忠贤的党羽给拉下马,但孙承宗的内心已然无法宁静。
熊廷弼的人头传到山海关的时候,孙承宗心神巨震。再不离开山海关,自己说不定会和熊廷弼是相同的下场。
孙承宗连上三道请辞奏章,以心肌梗塞和肾功能不全为由,坚决要求回乡养病。
天启皇帝朱由校何等聪明,他深感孙承宗处境为难,便下旨同意了孙承宗的请辞奏章。
十月,孙承宗回到京师,面见天启皇帝朱由校。
君臣二人见面,先是掉了几滴眼泪,然后互诉衷肠。
孙承宗乃是天子的老师,临走之前,朱由校免不了要再加封一番。由于先前孙承宗的头衔太多,实在是没得可加了,朱由校从吏部的虚衔堆中挑了一个光禄大夫安在了孙承宗的脑袋上,并让孙承宗的儿子世袭中书舍人,并赏赐蟒服和大量的银币。
孙承宗离京之日,朱由校为防止仇家找孙承宗寻仇报复,特下旨派了一千军兵护送孙承宗回乡。
没过多久,辽东巡抚喻安性和山海关总兵马世龙相继辞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