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镐没有注意到李如柏的表情,继续拿起大令说道:“刘綎何在?”
一位比杜松年龄稍长的老将军出班,高声喊道:“末将在!”
刘綎也特意将嗓门抬了抬,他不想让别人把自己看得老迈无能。
“本帅命你率兵一万,会合朝鲜军队共计两万人,自宽甸出兵,沿董家江(今吉林浑江)北上,由东南进攻赫图阿拉。不得违误!”
“末将遵令!”刘綎接令的气势丝毫不弱于杜松。
杨镐看了一眼身前的四位将军,除了马林之外,其余都是年逾半百的老将,心中也有些不是滋味。
“我命你等四路人马由二月二十一日出兵,三月二日务必到达二道关。四路人马到齐之后,分四面向赫图阿拉发动总攻。你等可听清楚了?”
四将纷纷点头称是。
杨镐又命总兵李光荣率兵五千驻守广宁,保障山海关至沈阳一路的官道交通;副总兵窦承武驻前屯监视蒙古各部;以管屯都司王绍勋总管运输粮草辎重。
杨镐再命辽阳总兵祁秉忠,参将张承基、柴国柱等部驻守辽阳,随时准备增援。自己则坐镇沈阳,居中指挥。
最后,杨镐看了一眼大家,然后转身恭恭敬敬地从香案上拿起一幅卷轴。
杨镐神情严峻,朗声说道:“为了此次剿逆成功,陛下特意批准了本帅的擒奴赏格。大家听真:擒斩努尔哈赤者赏银一万两,升都指挥使;擒斩其八大贝勒者赏银两千两,升指挥使;李永芳、佟养性等叛将,若能俘献努尔哈赤,可以免死。叶赫贝勒金台石、布扬古若能擒斩努尔哈赤,将给与建州敕书并封龙虎将军、散阶正二品。若擒斩其余努尔哈赤的十二亲属伯叔弟侄,及其中军、前锋、领兵大头目、亲信领兵中外用事小头目等,一律重赏并且封授世职。”
杨镐读完赏格,堂下一片沸腾。众将摩拳擦掌,兴奋不已。
此次出兵,杨镐还联络了努尔哈赤
的死对头,海西女真的叶赫部。这大堂之中,就有叶赫部的代表。
这些代表听到大明帝国如此下血本犒劳叶赫部的族人,也是激动万分。
二月二十一日,原定计划明军就要出兵。可是天空开始下起鹅毛大雪,辽东总兵李如柏与开原总兵马林奏请杨镐,能不能等雪不下了再走。
杨镐同意了奏请,可是等到二月二十五日,雪依然没有停的意思。朝廷连番催促,杨镐不得不晓谕四路主帅,命他们火速出兵不得违误。
四路人马不得不拔营起寨,向着赫图阿拉行进。明军加上朝鲜与海西叶赫部共十二万人马,杨镐为了壮大声势,效仿当年的曹操,对外号称四十七万。(好大喜功的做派,千年以来都没有改变过。)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句话出自黄石公的《黄石公三略》。这句话作为千古名言,本无可厚非。但有的时候,重赏之下,也会有莽夫。比如说杜松。
杜松,字来清,山西榆林人。他从一名舍人(政府负责杂役的官员)改吃粮当兵,由于他膂力过人,作战勇猛,在与塞外胡人的作战中屡建功勋,被朝廷升为延绥参将。
对战蒙古之时,杜松更是威震河套。只要看到杜松的大旗,蒙古军兵便会望影而逃。
万历三十六年,李成梁被弹劾罢职,兵部委任杜松为辽东总兵,镇守辽东。在与努尔哈赤交战的过程中,杜松莽夫的本性显露无疑。
努尔哈赤不仅英勇,而且狡诈。杜松与努尔哈赤打了几次仗,从未占到过便宜。
杜松一气之下,把自己军营的粮草给烧了。这一下,朝廷愤怒了。更确切地说,明朝的御史们愤怒了。这样的机会,这些人从未放弃。
批判杜松的奏本像雪片一样送到万历皇帝的龙书案上,即便极少过问朝政的万历皇帝也架不住御史们如此批判。
杜松被捉拿进京,下狱赎罪。
万历四十三年,蒙古兵在河套一
带再次作乱,兵部奏请神宗皇帝再次启用杜松。杜松不负众望,对待一根筋的蒙古人,依旧表现出了极强的战斗力。蒙古兵被杜松再次杀得望影而逃。
万历四十五年,由于努尔哈赤在辽东搅得地覆天翻,杜松被兵部任命为山海关总兵。
杜松年近花甲,按现在的制度已经快要退休了。可是到现在自己还只是个山海关的总兵官,这对于一个征战了几十年的老干部来说,面子上有些挂不住。
如果抓住了努尔哈赤,就可以升为都指挥使(按当时明朝的官职,都指挥使与按察使、布政使官职差不多,统称为三司,属于封疆大隶)。
杜松越想越觉得不能放弃自己人生中,如此重要的一次机会。他决定抢占扫平赫图阿拉的头功,努尔哈赤是自己的。
杜松打定主意,命手下军兵星夜兼程赶赴赫图阿拉。天空依然下着大雪,杜松全然不顾士兵疲敝,只顾闷头向前冲。
二月二十八日,杜松的大军只是在抚顺关修整了半日,便再次向赫图阿拉行进。
二月二十九日,杜松的大军在一日之内奔袭百余里,到达浑河南岸。
面对奔腾咆哮的浑河水,杜松的眉头挽成了一个疙瘩。
这里是苏子河汇入浑河的三岔口。
浑河以东,苏子河以北就是铁背山。铁背山上有一城,名曰界凡城。界凡城北乃是一座山崖,名曰吉林崖。界凡城南有一关,名曰扎喀关。
无论是吉林崖还是扎喀关都是险要之地,易守难攻。
而过了界凡城,再有一百多里便是赫图阿拉。界凡城到赫图阿拉是一马平川,故此界凡城是金兵的一处极为重要的关隘,大约有一万五千人驻守在界凡城内。
苏子河以南是萨尔浒山(今抚顺大伙房水库一带),杜松现在的位置就在萨尔浒山的北面大约十五里。
如果翻过萨尔浒山,再过一百余里,明军也能到达赫图阿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