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鹤鸣从北京城出发赶往山海关,总行程六百多里地。张大人走出了一项军事历史上的奇迹。他磨蹭了十七天,这才走到山海关。知道的,这位新任的辽东经略是赶赴山海关,守卫国门。不知道的,以为张大人出游长城去了。可是这也不是旅游的季节啊。
张鹤鸣来到山海关,突然发现了一件让他以前没有发现的问题。
好冷!山海关关高、风大,喝西北风的感觉确实不好受啊!这还没有到东北,这要是到东北,别说打仗,冻也得把这位养尊处优的张大人给活活冻死。
可有什么办法,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啊!此时的张鹤鸣好似咬败的鹌鹑,斗败的鸡,整日里龟缩在山海关的行署内,闷闷发愁。
朝中的言官并未就此罢休。御史谢文锦,给事中惠世扬、周朝瑞、萧良佐、侯震旸、熊德阳等纷纷上奏天启皇帝,恳请朱由校仿效明世宗屠戮丁汝夔、明神宗下狱石星的故事,将张鹤鸣与化贞一同下狱。
最可怕的还得属御史周宗文,这位仁兄充分发扬痛打落水狗的本领,一口气列举了张鹤鸣八大罪,条条都够斩立决。
朱由校还真有出手的,他将一众言官的奏折悉数发往山海关,让张鹤鸣瞧瞧。
张鹤鸣一见这么多的奏章都想要自己的老命,气得老头差点背过气去:“这辽东经略真不是人干的。我在边塞喝西北风,你们这帮吃饱了饭没事干的,却整日里在后面拆我的台,揭我的短,恨不得将我碎尸万段。老子不干了还不行吗?”
张鹤鸣打定主意,辞职回家养老了。当天,他就向天启皇帝写下了一份辞职报告。
他的想法很好,可是朱由校并没有批准。朱由校虽然没有杀他的意思,但并不代表他对张鹤鸣没有意见。不榨干这位兵部尚书最后一点余热,朱由校是不会放过他的。
张鹤鸣有些发傻,但是他不愧混迹官场多年,很快想出了一个办法。
没几天,边关传来张鹤鸣病重的消息,咯血、便血,张大人已经卧床不起了。
天启皇帝得知此事,心中十分烦闷,即便张鹤鸣耍的是诈,
朱由校也不得不重视。毕竟张鹤鸣不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这位年逾七旬,就是延迟退休也到年龄了。
朱由校最后批准了张鹤鸣的辞呈。张鹤鸣满怀庆幸地荣归故里去了。
辽东经略一职再次空缺,天启皇帝的目光落在了兵部侍郎王在晋的身上。
王在晋,字明初,号岵云,江苏太仓人。他做事认真,做人和蔼,和上级、同僚之间的关系都不错,故此升迁比较顺利。
张鹤鸣在卸任的时候,对于满朝文武(除了叶向高)几乎骂了一个遍。但唯独对王在晋推崇备至:“王大人铁骨赤心,雄才远略,见识过人,秉正不阿,目光如炬,肝胆相照。”几乎所有的赞美之词都用在了这位王大人的身上。
天启二年三月十八日,朱由校将王在晋召到自己的跟前,轻声问道:“张鹤鸣张大人临行前,对于王爱卿的才干与忠心,赞不绝口,力荐辽东经略一职非爱卿莫属。不知王爱卿,你的意思如何?”
王在晋是个老实人,虽然的内心在不停地打鼓,但是他依然硬着头皮说道:“臣万死不辞!”
听到这话,朱由校的心中像开了两扇门,王在晋不管怎么说,态度还是令人十分满意的。
朱由校当殿宣旨:“朕加封你兵部尚书兼右副都御史,经略辽东、蓟镇、天津、登、莱 等地 ,并赐蟒袍一件、玉带一条,尚方宝剑一把。王爱卿,你还有什么需要的吗?”说着,朱由校目光紧盯着金阶下的王在晋。
按朱由校的意思,只要有人能顶在山海关,不要让努尔哈赤杀进来,给啥都行啊。
王在晋急忙跪倒在地,山呼万岁:“臣谢主隆恩!”
王在晋第二天,便登程赶路,直奔山海关。
王在晋来到山海关,日夜勘察地形,研究军队的驻防部署。他与张鹤鸣一样,发现了一个从来没有过的问题。这个问题当然不是山海关太冷,而是山海关的眼界太开阔了。开阔得让这位新任的辽东经略觉得山海关有些孤寒冷峭的感觉。
假如是自己家的别墅,搞得雄伟高大,眼界开阔,肯定是相当不错的。比如江
景房、海景房、山景房。但是山海关却有很大不同,因为自它向北百余里,空空如也,一马平川。
在王在晋的眼中,山海关就是一座孤城。如果山海关被金军给攻破了,那么京城便再无屏障。
王在晋心中不安,他找来了同在山海关的蓟辽总督王象乾。
“总督大人,如今这山海关是京城唯一的一道屏障。如果山海关再失守,京城难保啊!”
王象乾点头说道:“经略大人说得极是。不知你有何高见啊?”
王在晋想了想说道:“据探马来报,努尔哈赤将辽西之地的百姓全部赶到了辽河以东,并迁都辽阳。义州只有孙得功的三千人马驻防,广宁守军也不过五千之众。不如我们悄悄带兵三万偷袭义州,先将孙得功给拿下,然后复夺广宁,总督大人以为如何?”
王象乾吓了一跳,他实在看不出眼前新上任的辽东经略王在晋,想法竟然如此大胆。
王象乾轻轻摇了摇头,说道:“经略大人,万万不可。如今的广宁并非当初可比。广宁战败之前,义州、锦州、大凌河、宁远、等四十多个重镇皆在我军之手。各镇遥相呼应,即便广宁失守,还有挽回的余地。而且广宁、宁远一线的粮道通畅无阻,辽西从未因粮食问题困扰将帅。如今的广宁不同,周边的重镇相继被毁,即便我们侥幸夺回广宁,也不过是孤城一座,很难驻守。”
王在晋被王象乾迎头一瓢凉水,心中很是不悦:“那我们在此坐以待毙不成?”
王象乾再次摇头:“那倒不是。以我之见,不如在山海关外险要之处,再设关隘,作为山海关的门户,以卫京师。”
王在晋眼前一亮:“总督大人所言极是。我这就着手去办。”
王在晋还真是个说干就干的人,他勘察了半天,发现在距离山海关外八里的地方再修一道边城再好不过。这道边城长约三十里,起于八里铺,止于芝麻湾。这样山海关就变得固若金汤,成为真正的雄关天险。
王在晋的方略还未到达京城,就遭到了一个自己最为欣赏的部下的反对。这个部下的名字叫袁崇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