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廷弼与王化贞刚刚退守山海关,广宁战败的消息便传入了北京城。
天启皇帝朱由校气得浑身栗抖,体似筛糠。他立即召集文武,商议对策。
张鹤鸣比天启皇帝早一天得知了广宁战败的消息,并且他还得知王化贞未见敌兵,便弃城而逃。这让张鹤鸣又愧又怕。
“王化贞啊!王化贞,你这不是害我吗?平日里你在老夫的面前吹得云山雾罩,怎么一炮未发,一兵未见便跑了!”
张鹤鸣准知道朱由校不会放过他,所以他一夜没睡,想着如何对答。
第二天,天启皇帝早早临朝,刀锋般森寒的眼神立即望向张鹤鸣。
未等朱由校叫他,张鹤鸣首先出班禀奏:“启禀陛下,熊廷弼身为辽东经略,放弃整个辽西,退守山海关,其罪滔天,臣恳请将熊廷弼立即革职查办。”
未等朱由校开口,吏科给事中刘弘化立即出班说道:“启禀陛下,兵部尚书张大人所言简直是一派胡言。众所周知,守卫广宁的乃是辽东巡抚王化贞。王化贞未和敌兵见上一个阵仗便弃城而逃,罪在不赦。当初一日,是张大人力推王化贞主管辽东军务。如今看来,王化贞不懂兵事,却狂妄自大,最终导致广宁失守,辽西不保。张大人用人不明,理应同罪!”
朱由校沉默不语,虽然他对张鹤鸣也别着一肚子的气,但他还不打算处置张鹤鸣。
御史江秉谦见朱由校没有吭声,立刻说道:“张大人屡屡压制熊廷弼,支持王化贞,因此才有今日之败,还请陛下明察。”
朱由校沉吟了一声:“这?”
御史何荐可见朱由校还是不表态,随后出班奏道:“张大人克扣梁之垣的粮饷,以致朝鲜未能出兵对金贼形成合围之势。张大人支持王化贞,辽东兵权一概由王化贞所掌。辽东经略熊廷弼空有其名,无有其实,才至今日之败。还请陛下明察!”
张鹤鸣刚刚发言,
便有三位御史弹劾,老头子背后出了一身的冷汗。他用无辜的眼神偷瞄站在最前面的叶向高。
叶向高心里如明镜一样,这是昨夜大学士刘一燝早已安排好的,为的就是给张鹤鸣与自己难堪。
叶向高用眼角瞟了一眼左都御史邹元标。
邹元标立刻会意,出班奏道:“启禀陛下。王化贞虽然有罪,但熊廷弼身为辽东经略,陛下下旨,命其二人携手同心,守卫广宁,功罪同体。熊廷弼不思圣恩,置辽西数十万圣灵于不顾,率先逃进山海关,才是真正的罪在不赦。”
紧跟着,御史梁梦环出班奏道:“熊廷弼驻扎的右屯卫离广宁相距只有四十里,提兵就到。即便王化贞弃城而逃,身为辽东经略也应该立刻驻防广宁,以拒敌兵。微臣听说那参知政事邢慎言、高邦佐都曾力劝熊廷弼驻防广宁城,却都被熊廷弼拒绝。熊廷弼的罪究竟有多大,一目了然!”
御史刘徽随同奏道:“张铨、何廷魁、崔儒秀、高邦佐等,尚知君辱臣死、以身殉疆。高出、胡嘉栋,韩初命等在辽阳时就临阵脱逃,如今广宁陷落,这帮人再次畏死而逃,罪不容诛。臣恳请将其一并捉拿,交由刑部处置。”
朱由校想了想,觉得几人所说都有道理。
他看向文班之中的兵部侍郎王在晋:“王在晋,你可有何话说?”
王在晋颤抖着身躯,来到天启皇帝的面前,躬身说道:“清河、抚顺失守,辽东势成危局。开原、铁岭被占,明军陷入败局。辽阳、沈阳陷落,辽东不再,只剩辽西残局。广宁溃逃,放弃全辽之地,退守山海关,此为无局。熊廷弼嫉恨王化贞争兵夺势,为一己之私,弃国家疆土于不顾,罪在不赦!”说罢,王在晋哭着跪倒在地。
朱由校心中一动,感觉王在晋说得句句在理。虽说王化贞不战而逃,罪不容诛。但熊廷弼同样临阵脱逃,弃数百里辽西土地,这份罪责,同样难逃。
天启皇帝下旨,立即捉拿王化贞,高出、胡嘉栋,韩初命,牛象干,刑慎言,并交刑部审讯。熊廷弼革职查办,暂且软禁在黎云苑。
处置这些官员并不是天启皇帝召集文武商议的根本意图,他需要一个新的辽东经略来收拾眼前的残局。虽然现在辽东、辽西已不在大明的版图。
朱由校看着满身不自在的张鹤鸣,沉声问道:“张大人,如今广宁沦陷,关外之地已尽属努尔哈赤所有。你认为眼下何人能够担当辽东经略一职啊?”
张鹤鸣浑身一震,为官数十年,朱由校话中之意他怎么能听不出来。
张鹤鸣擦了一把额角的冷汗,抢步欺身说道:“臣不才,愿担任辽东经略一职,守卫山海关。”
张鹤鸣此话正中朱由校的下怀。朱由校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爱卿能临危受命,朕心甚慰。朕加封你辽东经略,授太子太保衔,并赐蟒袍一件,玉带一条,尚方宝剑一把。即刻动身,不得违误!”
张鹤鸣慌忙跪倒:“臣谢主隆恩!”
张鹤鸣在京城磨蹭了两三天,始终没有动身的意思。
天启皇帝有些等不及了:“这张鹤鸣为何还未动身?”朱由校转头问身边的司礼监秉笔魏忠贤。
魏忠贤躬身微笑道:“老奴不敢讲。”
朱由校皱了皱眉:“这里只有你我二人,有何不敢说的?”
魏忠贤说道:“也许是张大人害怕巡边,也说不定。”
朱由校放下手中的锤子,一脸的不高兴:“那就赶紧下旨给他,明日务必动身赶赴山海关。如果还不动身,提头来见。”
当天夜里,张鹤鸣便得到了天启皇帝下发的最后通牒。
张鹤鸣没有办法,只得于第二日一早,在两千多名士兵的护卫下,赶奔山海关。张鹤鸣此次出京与熊廷弼大有不同。如今的他好似落水的狗,除了寥寥几人送行外,文武百官皆置若罔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