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魏朝不干了。虽然魏朝年老体衰,且不具备男人的能力。但男人的脸面,他还是有的。
杀父之仇,夺妻之恨,这是寻常百姓家都难以忍受,视为奇耻大辱的,何况是内宫之中具有一定地位的乾清宫管事魏朝。
魏朝得知魏忠贤与客氏对食的消息后,气炸连肝肺,搓碎口中牙:“好你个魏忠贤,我待你如亲兄弟,你却给我戴了这么大一顶翠绿的高帽。”
魏朝找了一个机会,把魏忠贤拉到了乾清宫进行理论。
魏忠贤非常有心机,他与魏朝理论的时候,声音很低,但句句夹枪带棒,噎得魏朝难以招架。本来魏忠贤是理亏的,但几句话下来,竟然让魏忠贤说得好像魏朝站着毛池不拉屎似的。
魏朝除了咆哮,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当时他没有看过狮城舌战,或者是复旦大学的辩论培训,可惜了)
魏朝找魏忠贤理论倒没什么,但是他无法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声音越来越大,一不留神惊动了殿外的朱由校。
朱由校刚开始没搞清楚两人为何争吵,后来找来王安,这才知道魏朝与魏忠贤是因为争夺客氏。朱由校又把客氏找来,问她愿意与谁对食。
客氏娇羞地说魏朝年纪太大,自己与魏忠贤还行。朱由校立刻明白了客氏的心意,私底下吩咐王安,让客氏正式与魏忠贤对食。
既然主子都发话了,王安还能说什么。他找来魏朝,一再告诫魏朝不要再闹了,并把魏朝派到了其他地方当差。
后来朱由校登基,魏忠贤与客氏一同受封,地位与荣宠仅在王安之下。就连魏忠贤的哥哥魏钊也被任命为锦衣卫千户之职。
魏忠贤假托天启皇帝的名义把魏朝发配到了安徽凤阳府。魏朝想起往事,历历在目,对自己帮助魏忠贤的事情咬牙切齿,顿足捶胸。老头子本来年纪就不小了,再加上实在气不过,最后在无限的伤感与悔恨中,死在了异乡。
魏朝死了,魏忠贤更加志得意满。不过有司礼监秉笔王安在,他还不敢炸刺。
自从客氏被加封奉圣夫人,移居咸安宫之后,魏忠贤就很少与客氏来往了。此时的魏忠贤已经不再是当年风华正茂的小太监了,他也是五十多岁一把年纪。
今日一早,客氏便命手下的侍女去请魏忠贤。魏忠贤将自己的事情忙得差不多了,直到掌灯,这才来到咸安宫。
客氏屏退手下,亲自为魏忠贤斟了一杯酒:“公公,我今日邀你前来,是有一件大事与你商议。”
魏忠贤见客氏说话的语气非常凝重,自己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收起:
“究竟何事,还请夫人明言。”
客氏说道:“如今皇上已经加封王安为司礼监掌印,你如何看?”
魏忠贤有些不太明白:“那王安乃是三朝元老,皇帝对他极其倚重。纵观内宫,还有谁能比他更适合掌印一职,夫人为何提及此事?”
客氏淡淡一笑:“难道你就不想当这司礼监掌印,提督东厂一职吗?”
魏忠贤素来对官场看得极透,他在宫中摸爬滚打几十年,为的是什么,他自然心知肚明。无非是酒色财气、高官厚禄。要想得到这些,手中必须要有权,为此魏忠贤这才一直不停地往上爬,直到有了如今的地位。
但是他不识字,虽然他极力逢迎天启皇帝朱由校,却未能进入权力的中央司礼监。
司礼监是明朝内廷管理宦官与宫内事务的“十二监”之一,始置于明太祖洪武十七年(1384年),有提督、掌印、秉笔、随堂等太监称号。提督太监掌督理皇城内一切礼仪、刑名及管理当差、听事各役。掌印与秉笔分别掌管用印和批红。到了后期,司礼监职务的称谓有些混乱,提督、秉笔与掌印有时候是一个人,有时候是不同的人担任。但司礼监的地位却从未有过变化,司礼监素有内宫“第一署”之称。
进入司礼监有一个硬性指标,就是文凭。凡是进入司礼监的太监,都要有一定的文化程度。按现在标准来说,最少也得是高中毕业。否则,皇帝的奏章,这些太监如何批红,如何用印。
魏忠贤的文化程度实在令人汗颜,据说除了他自己的名字,一个字都不认识。比天启皇帝这个文盲皇帝还要文盲。
魏忠贤虽然很是着急,但着急归着急,对于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太监,让他再跟着小太监学习,他既没有精力,也拉不下那张老脸。所以,学业算是彻底荒废了。
如今的司礼监由王安主事,像魏忠贤这等干得没法再干的墨水瓶子,自然不会把他放进司礼监任职。
长此以往,魏忠贤便打消了进入司礼监的念头。
今日客氏提及,魏忠贤轻叹一声说道:“巴巴何必明知故问。司礼监掌印与东厂提督一职,我焉能不想。只是那王安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久在慈庆宫,对光宗与当今皇帝都有拥立大功,深受先皇与当今皇帝的器重。让我代替王安任司礼监掌印,不亚于痴人说梦。”
客氏轻轻端起身前的酒杯,然后一饮而尽。她看了一眼面前的魏忠贤,凤目之中闪过一道杀意:“如果他死了呢?”
魏忠贤闻言,像被电击了一下,浑身一颤,右手酒杯中的酒洒了一多半。他急忙放下酒
杯,瞅了一眼四周。
客氏嘴角微勾,显出一抹冷意:“瞧把你吓得。我这咸安宫没有外人。”
魏忠贤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压低了声音说道:“夫人,你疯了。这宫里到处都是王安的耳目,如果让他知道了,焉有你我的命在?”
客氏白了魏忠贤一眼:“我就知道你是个没出息的主。你就继续在王安的身边做条狗好了。”说着,就要起身回屋。
魏忠贤一把抓住了客氏的裙摆,客氏转头,发现魏忠贤脸涨得通红。
“谁说我不想当了。你着得哪门子急。”
客氏莞尔一笑,重新归座:“这才像你魏公公的样子。”
魏忠贤稳定了一下情绪,然后说道:“夫人,我不太明白,你如今贵为奉圣夫人,吃尽穿绝,与王安也并无过节,为何你要除掉王安?”
客氏淡淡一笑:“他与我确实井水不犯河水。但你觉得我比当初先帝朱常洛的爱妃李选侍如何?”
魏忠贤有些糊涂:“好端端的怎么提到这个衰人?如果夫人与李选侍相比,自然要差了一些。毕竟夫人并非宫中之人。”
客氏双掌轻击:“着啊。当年李选侍何等威风八面,朱由校的生母被活活打死,先皇都没有怪罪。可是先皇一死,李选侍就被王安给一脚踹进了仁寿殿。如今我虽空有夫人之名,实则毫无地位。朝中大人屡屡上疏,要求贬我出宫,而王安也在暗中支持他们。要不是皇上疼惜我,我只怕早就回归故土,再也难登皇城一步。如果宫中没有依仗之人,我寝食难安。”
魏忠贤点了点头:“夫人说得在理。不过,王安虽然功高权重,但他对我一向不错,杀了他,未免太不地道了。不如像魏朝那般,找个理由把他发配到远方也就是了。”
客氏摇了摇头:“王安非魏朝可比。如果你一时怜悯他,朝中大臣必定会再次奏请朝廷起复王安,皇帝念在王安多年侍奉先帝的情分上,一定会同意的。到那时,你我将死无葬身之地。”
魏忠贤倒抽一股凉气:“夫人说得对。不过…”
客氏眉头一挑:“不过什么?”
魏忠贤犹豫说道:“那王安虽然老迈,且身体多病,但杀他并不容易。他有金钟之术,刀剑难动其身,就是寻常毒药也奈何他不得。宫内卫士皆是他的人,你叫我怎么杀他?”
客氏抿嘴一笑:“此事我早已筹划妥当。你附耳过来,我告诉你如何去做。”
魏忠贤将头探到客氏的嘴边,客氏小声嘀咕了一番。再看魏忠贤喜上眉梢,最后一拍大腿:“好,就这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