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象升听完杨国柱的话，沉默不语。按照常理，卢象升应该立刻传令：拔营起寨，退出贾庄。

但是卢象升犹豫了。卢象升是个非常擅于打仗的人。在明末清初，像他这种著过兵书的人，再无第二个。

他知道，如果此时不走，就再也走不了了。可是卢象升同样知道，如果面对清军而不战，崇祯皇帝是绝对不会给他活命的。

此时的卢象升，内心生出一丝侥幸的希冀。他希望能在此战中，一举击溃清军主力，或许还能扭转战局。

这种赌徒的心里，即便是当年赫赫有名，声振寰宇的诸葛孔明也不例外。空城计就是最典型的例子。

可是卢象升他不是诸葛孔明，等待他的，是无尽的黑暗。

十二月十六日，卢象升将所有人马从军营中带出，准备与清军决一死战。

此时的清军已经将卢象升的人马包围了起来，但由于卢象升的人马也不少，卢象升如果想要杀出重围，还是可以的。

卢象升命虎大威率领五千人马出左翼，杨国柱率领五千人马出右翼。自己则亲统五千人马居中，总领炮火营。

辰时开始，清军出三万人马向明军的大营猛扑而来。

隆隆的炮声想起，清军有不少骑兵纷纷落马。可是清军也并非无备而来，十几门红夷大炮震天响起，明军的大营瞬间飞上了天。

清军与明军的炮击整整持续了三个多时辰，双方从辰时直杀到未时。

不知什么时候，清军与明军双方的炮火都停止了。大地陷入到一阵异常的安静。

卢象升一把抓过一名炮火营的兵士：“为何你们停止了射击？”

兵士带着满脸的尘土，说道：“启禀督帅，并非小的们不愿射击，是没有火药的炮弹了。”

卢象升听罢，颓然地坐到自己的马上。

大地的安宁也就持续了片刻，醒悟过来的清军吹动起隆隆的号角，向明军发起最后的冲锋。

这一次，清军将六万人马全部投入战场。率先而出的三万

铁骑，像暴风般席卷明军而来。

此刻的天雄军早已没有了战力。他们肚內无食，身上无衣，打到现在已经是在咬牙挺着。

当清军的铁骑冲向明军的时候，只是一个冲锋，就把明军的骑兵队伍给冲散了。

卢象升大声呼喊，命步兵持盾，围成一个方阵，以阻挡清军的铁骑。

说得容易，这血肉之躯，哪里阻挡得住清军铁骑的践踏。当初的成吉思汗称霸天下，就是凭借自己手下的十万铁甲骑兵。这十万铁骑横扫亚洲，无人能敌。

如今的清军铁骑，是否能和成吉思汗的铁骑相比，我不清楚。但我知道的是，明军一万五千人，在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内，被请军的六万虎狼之师，杀得只剩不足三千人。

贾庄内外到处堆满了明军的尸体，漳河的水被鲜血染红，腥臭之气百里相闻。

虎大威见形势不妙，急忙跑到卢象升的身边，焦急地说道：“启禀督帅，今日败局已定，不如让彪下保着督帅，杀出重围，暂避顺德（今邢台）。”

卢象升使劲摇了摇头：“，虎将军，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今日出战，就已报必死之心，誓与清贼共存亡！”

说着，就要抡刀冲向敌军。

虎大威一把拉住了卢象升胯下战马的缰绳，眼睛有些发红说道：“督帅，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还有督帅您在，我们就有战胜清贼的那一天。何必非要白白牺牲性命！如果督帅您有个一差二错，我大明的江山社稷，休矣！”

卢象升苦笑一声：“此战我必死。即便我杀出重围，当今陛下也不会轻易绕过我。与其被陛下扣上一个叛臣罪名而冤死狱中，倒不如战死沙场留的一个美名。”

说罢，卢象升用手中大刀砍断了自己战马的缰绳，然后大吼一声，冲向了清军。

卢象升身边的亲兵如今不到百人，很快连同卢象升湮没在清军的数万铁骑之中。

卢象升身中四箭，三刀，最后落马而死。

望着为国捐躯的卢象升，虎大威的眼

眶盈满了泪水。虎大威咬了咬牙，抡刀就要杀进重围。

身边一人拦住了虎大威的马头：“将军且慢！”

虎大威一见，原来是杨国柱。这杨国柱浑身是血，搞不清楚是自己受伤了，还是敌军的血。杨国柱的头盔不知什么丢哪里去了，发髻散乱，狼狈不堪。

虎大威问道：“将军，你这是要阻拦我给督帅报仇吗？”

杨国柱斩钉截铁地说道：“非也！将军如果惩一时激愤，不仅报不了仇，反而会白白丢了性命。大将军应能屈能伸，何必在乎一时的成败。君子报仇十年尚且未晚，相信不久我等定能为督帅一血此仇。”

“好吧！我就听将军之言！”虎大威咬了咬牙，与杨国柱带着剩下的残兵败向顺德的方向。

远处山头之上，多尔衮手持马鞭，望着战场上依然弥漫的硝烟，脸上露出了得意地神色。

过了好久好久，多尔衮传下一令：“兵进鸡泽！”

再说屯兵鸡泽的高起潜，他的日子同样不好过。高起潜虽然不会打仗，但对于清军，他比卢象升更了解清军的实力。因为高起潜与清军的交锋次数实在太多了。

当杨廷麟向他求援的时候，高起潜就断然拒绝这个请求。高起潜让卢象升向自己靠拢，就是怕自己在路上中了清军的埋伏。

清军一向神出鬼没，最适合野战与大规模骑兵作战。而明军并没有拿得出手的骑兵队伍，即便天雄军与关宁铁骑，在正面的冲击中也不能与之抗衡。更何况明军总是填不饱肚子。

高起潜坐镇大营，不时派出流行探马打探卢象升军队的动向。

当卢象升兵败将亡的消息传到高起潜的大营时，高起潜立刻传令：“拔营起寨！”

高起潜不敢向北，转道向山东逃窜。他知道那里还有明军的队伍。山东巡抚颜继祖在德州镇守，山东总兵倪宠镇守济南府，有这两支队伍，加上德州与济南的城池易守而难攻，高起潜觉得应该能抵挡一阵。

高起潜一路向东，多尔衮的大军在后面紧追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