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周道登并非如此。他对于朱由校,朱由检两任皇帝都看得很透。
朱由校在位之时,党争十分激烈。朱由校虽然想有一番作为,却被东林党处处掣肘,搞得这位皇帝十分头疼。故此,朱由校才会借魏阉一党,整肃东林党在朝廷的势力。所以,在天启初年,周道登就辞职回家了。
后来朱由检登基,这位锐意进取的皇帝希望借内阁之手,名正言顺地铲除魏阉一党。这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很难。
在周道登看来,这魏阉一党盘根错节,势力庞大,根本不可能连根拔起,都不带一点土星。将来一日,魏阉一党的遗留分子当然不敢打击报复皇帝,但打击报复自己,却是易如反掌。故此,周道登在崇祯皇帝的面前继续扮演装傻充愣的内阁首辅,一直到韩爌的出现。
对于韩爌、李标、钱龙锡等人,他们不愿意把清剿魏阉的事情搞得太大。中国社会历来是一张密密麻麻的关系网,官场之中更是如此。如果树敌太多,将来不知道有没有人给自己收尸都说不定。
韩爌上奏了一份名单,与来宗道的那份名单差不了多少。这让朱由检很是恼火。
“你们当我白痴啊!”
朱由检将名单扔到了韩爌的脸上。
“来来回回就是这些人,你们根本不肯为朕分忧,为国办事。”
韩爌也是混迹官场多年的人,面对朱由检的训斥,韩爌显得极为无辜:“臣不知哪些人还是阉党。”
朱由检冷冷一笑:“你哪里是不知,你是不愿得罪人罢了。”
没过几天,韩爌、李标、钱龙锡等人又被崇祯皇帝召入内宫。
三人一进乾清宫偏殿,不由得愣住了。在殿内正中的几案上,放着一个很大的布袋。
韩爌等施礼已毕,朱由检便一指布袋说道:“你们不是说不知道哪些人是阉党吗?朕来帮你们找。你们打开布袋,瞧瞧里面都有些什么?”
韩爌等打开布袋一瞧,里面装
满了奏疏。韩爌不明所以,两眼楞柯柯望向崇祯皇帝。
朱由检冷冷说道:“你们大可拿出来看看,里面到底都写了什么。”
韩爌等拿起奏折一瞧,这朱由检还真有出手的。他命人将所有为魏忠贤歌功颂德的奏折整理到了一处,专门留给内阁看的。
韩爌等人一瞧,立刻明白了皇帝的意思。这还用说吗?但凡写过这些奏折的人,都是阉党。
既然朱由检都划出道了,韩爌等人焉能不从。
不过韩爌还是留了一手:“呈交魏阉谋逆的人员名单可以,但我们是阁臣,至于如何处置他们,不是我们的职责。”
朱由检觉得韩爌说得不无道理。他把礼部尚书王永光叫到跟前,把审理处置魏阉一党的重任委派给王永光。
王永光一听,差一点吓尿了。王永光连连摇头,声称自己虽然是吏部尚书,但对审理案件一窍不通。说着说着,王永光竟然涕泪横流起来。
朱由检看着王永光那副德行就恶心。他轰走了王永光,召来了刑部尚书乔允升、左都御史曹于汴,把自己的意思明确地告诉给了二人。
乔允升与曹于汴不敢怠慢,就按内阁起草的人员名单逐一审问。有些已经死了,那就审不了了。没死的,刑部审出口供,并按大明律例进行处置。
这场倒阉的政治运动搞了足足一年多,一直到崇祯二年三月,才正式昭告天下。
这最终的名单大约有二百六十人,按刑罚的轻重分七等。
别的倒也没什么,只是这第五等,也就是交结贴身宦官第三等比较有意思。这里面大约有一百二十九人,大多数都是内阁重臣和各部的重要官员,其处罚是三年有期徒刑。可是不知为什么,也许是边关军饷的问题,也许是他们的年纪实在太大了。朱由检特批这些人可以花钱买自由。
这些大臣平日里贪的多了,当然不会吝惜花钱来换自由生活。倘若真的进去了,说不定就出不来了。即便出来了,这
脸往后还要不要了。既然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那就不是问题。
一时间,朱由检国库立刻充盈了起来。
清算魏阉一党的工作终于告一段落。崇祯皇帝感到十分满意,但他突然发现一个问题:上朝的人怎么变得这么少了。中极殿内上朝的人,只有稀稀拉拉十几个人,完全没有天朝大国的风范,朱由检自己都觉得有些挂不住。
没有官员没关系,开科取士,广揽贤才。可是考试也是需要时间的,人才也是需要一点一点培养的。朱由检决定启用一些天启年间被魏阉一党贬斥回家的老人。
这第一个召入京师的人就是袁崇焕。
崇祯元年四月三日,袁崇焕被崇祯皇帝召入京师,加封兵部尚书,督师蓟辽军务。
崇祯皇帝是个年轻的皇帝,具有一腔热血,憧憬着大明政权能在自己的手中得到中兴。收复辽东一直是他的一个心愿,剿灭金贼叛乱一直是他的一个梦想。
朱由检在七月十四这一天,在平台召见了六部七卿,内阁大学士还有袁崇焕。
这场在平台的君臣对议国家大事,开得十分成功。当着朝廷诸位重臣,朱由检毫不吝惜对袁崇焕的赏识与夸赞。(因为心灵鸡汤是不要钱的,想要多少就可以给多少。)
夸赞得不大离了,朱由检试探地问袁崇焕:“这辽东何日才能收复?”
此时的袁崇焕已经被鸡汤灌得头脑极度不清醒,他冲着朱由检朗声回答:“计五年,全辽可复。”
朱由检闻听,立刻热血沸腾。他感到心灵鸡汤还是不够的,需要把嘉奖袁崇焕的财物落实到实处。首先,朱由检与他的哥哥朱由校一样,先把库房里的蟒袍拿出一件赏赐给袁崇焕,另外又从库房拎出一把尚方宝剑赐予袁崇焕。
袁崇焕感到受宠若惊,不知所措。
等到召对结束,兴奋了半天的朱由检回宫休息,各部大臣也都散了。有一个人却迟迟没有离开。他就是兵科给事中许誉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