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宗道与施凤来等人并无多大区别,他与魏阉一党同样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他只是将魏忠贤、客氏、侯国兴、客光先、魏良卿、崔呈秀、田尔耕等五十多人的名字呈递给了崇祯皇帝,并希望朱由检以兴国安邦为首要任务,不要老搞什么政治运动。
可是朱由检并不这么想,因为他是个年轻人。年轻人的特点就是热血,对于社会、团体、人的看法不是黑的,就是白的。他对于来宗道呈递上来的名单并不满意,并申斥其忠奸不分,立场不坚定。
来宗道是个官场老油条,他见到朱由检如此愤怒的样子,吓得赶紧递交辞呈,六月便离职回乡了。
虽然来宗道跑了,但来宗道名单上的人,朱由检并没有放过。
魏忠贤、崔呈秀早在崇祯元年一月便被剐了。
对于李永贞,田尔耕、许显纯,落了一个砍头的下场。
王体乾,革职抄家。
李夔龙、吴淳夫、田吉、倪文焕、崔应元、孙云鹤、杨寰被发配边疆充军戍边。后来杨寰死在外面,其余六人在崇祯二年,被押解回京,开刀问斩。
刘若愚,被朝廷从南京押回北京,投入了刑部打牢,定了一个秋后问斩。此刻刘若愚有些蒙了。他是一个有政治抱负的人,却并非是个巨贪。他见魏阉一党的首脑王体乾、涂文辅居然拿百万家资换来了自由,而自己却被问了一个斩刑,刘若愚可不干了。
可是不干又能如何。难不成还能跑了不成?没有钱打点,那就搞点别的。刘若愚别的本事没有,写书的能力确实非凡。
刚开始,这刑部大牢内是没有笔墨纸砚的。刘若愚就拿个小石子在墙壁上刻。刘若愚的行为引起了刑部牢头的关注。他不太明白这个太监到底要干什么,难道疯癫了不成?但看着也不像啊。
后来,牢头问刘若愚,刘若愚告诉他:“我实在是太冤了。我死不足惜,只是不能这样含冤莫白,遗臭万年地死。我要将我的所遭所遇全部写出来,留给后人看。这样我死了,才能有脸面去见我刘家的列祖列宗。”
牢头起初不以为意,但看了看刘若愚写的东西,觉得很有意思。牢头没有进过宫,更没有见过皇上、皇后,所以对于刘若愚写的故事感到很新奇。
牢头出了一个主意,他买来笔墨纸砚,让刘若愚写到纸上。然后牢头再出去,将手稿进行变卖。
刘若愚写的是宫廷内的故事。那个时候,正规的书局是绝对不敢印刷这种涉及皇家的文献,因为这有抄家灭门的危险。
牢头只好去找一些地下的民间书局去碰运气。这些民间书局一般都印刷一些涉黄的小段子,或者是一些民间的奇闻异事,对于刘若愚写的宫廷內闱虽然感到新奇,却仍然不敢收录。
牢头觉得很遗憾,觉得这手稿不能为世人流传实在可惜。不久他碰到了一些胆子大的书虫。这些人大着胆子将牢头手中的文稿进行了抄录。
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京城内外,茶楼酒肆开始流传刘若愚所笔录的故事。
当然,这些地方宣扬描绘的故事,远远比刘若愚笔下的故事更为生动。因为人的嘴实在太可怕,经过三个人的口,这故事就完全走样了。
不知什么时候,刑部尚书乔允升得知了此事。他立刻将刘若愚提调出来,询问究竟怎么回事。刘若愚此时已经写了一卷文稿,见乔允升询问,便将自己的想法如实地告诉乔允升。
乔允升听完,吓得冒了一头汗。要知道,这刘若愚私自撰写皇家内事,并传流到市井之中,这要是让崇祯皇帝知道了,丢了自己的乌纱帽事小,全家抄斩可不得了。
第二天,乔允升立刻带着刘若愚的几卷文稿来见崇祯皇帝。
这朱由检最近心情很不好,因为最近天灾不断,国内也很不太平。关外的皇太极蠢蠢欲动,让朱由检心绪不宁。
乔允升把刘若愚在刑部大牢里写书的事情禀奏完毕,依然不敢抬头去看龙椅上的崇祯皇帝。他的心“扑通扑通”一个劲儿地在跳,不知朱由检会如何发落。
“把他的手稿拿来我看。”
乔允升哆里哆嗦地将手稿递交给了朱由检身边的内侍曹化淳,由曹化淳转交朱由检。
当朱由检看到刘若愚的手稿时,不由得入迷了。
首先刘若愚的字写得非常好,虽然我没有亲眼见过,但我也相信比我的字写得好。
其次,刘若愚写的故事生动细腻,人物形象跃然纸上。
朱由检是个好读书的人,虽然从他的一生没有看出读书的功效,但他还是被刘若愚笔下的故事深深地吸引住了。
过了好半天,乔允升都没有听到动静。他奓着胆子抬头观瞧,发现朱由检痴迷地翻阅着手稿。直到乔允升跪得头晕眼花,堪堪欲倒,朱由检这才发话:“爱卿平身。”
乔允升如蒙大赦,他几乎都要爬不起来了。
朱由检看了一眼面前的乔允升,点了点头:“既然这刘若愚喜欢写,就让他写好了。”
乔允升有些犹疑地问道:“马上就要到秋后了,这刘若愚该如何处置?”
朱由检右手轻轻叩击龙椅扶手,沉吟了片刻,随后说道:“他是阉党重要成员,绝对不能宽宥。不过,我想看看他到底还能写些什么。先判他监禁,以观后效吧。”
“遵旨!”
刘若愚就这样保住了一条命。
惩治了一批阉党成员,朱由检并不满意。他是个年轻人,喜欢的是锐意进取。
朱由检罢免了来宗道之后,启用周道登为内阁首辅。
说起这位内阁首辅,还有些与众不同。后世有人评价周道登愚蠢木讷,纯粹庸才一个。这一点,我并不赞同。
周道登宦海沉浮数十年,见惯了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他不愿陷害任何人,也同样不想被他人陷害。他从不参与党派之争,在官场上也从不表明立场。在别人的眼力,他就是废物一个,贪财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