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不得了!哎哟, 天哪,看那么大电视做么。”刘爱国直摇头,说老友在老友家吃饭事:
“中意现在真是不得了了, 那排场讲究。中午你猜们喝么酒?”
“最好也就是茅台。”林晚照随口一说。
“就是茅台!中意家二小给他从市里买来!”刘爱国喝过酒脸通红, 林晚照身给他泡杯浓茶,听刘爱国絮絮叨叨嘟囔, “这老小现在不得了!抖来了!”跟林晚照说李中意要过六十整寿事, 俩儿给张罗, 要摆十桌酒, 瞎讲排场,就是有钱烧!
林晚照知刘爱国是在羡慕中意, 去她跟刘爱国都是六十岁, 没人提给他们过整寿。六十岁生日就那样平平淡淡过去了。
不过,星期天儿媳妇们家冲淡了刘爱国遗憾,老三给刘爱国买了一箱茅台。刘爱国嗔怪打老三两下,“疯了不成!这是买啥!哪儿来这个!这哪儿来!”
“给爸你买。”
“可不喝这个!不要命了!烧包儿!”茅台好几百一瓶,刘爱国哪儿舍得喝这个酒!不喝!“赶紧给退了去!”
“爸你就放着喝吧。认识个做茅台销,没市面儿那么贵。”
“那也贵着哪。”
“反正买都买了, 这又不能退。您要不喝, 扔大街上去!”老三搬厨房放着了,“爸您以后不许买散酒了,咱以前是没有,现在条件好了,喝点儿好酒吧。”
“三弟买酒, 给爸买烟。”老二把裹袋两条中华烟拿出来,刘爱国要晕,问他们, “这是不过了?”推开老二手,“可不做这孽,你自己拿去抽!”
“做啥孽啊!爸您辛苦一辈,抽根好烟就作孽了?那天底下人就都作孽了?人家这烟还卖不卖了?”老二咔咔撒开包装,抽出一盒,先给老爸点上,散给兄弟们抽。其实抽烟就他跟老三,老大除非应酬,在家烟酒不沾。
老大把两根红壳包装,中间镶片透明塑料,正能看出里头小人参放桌上,“爸你留着泡酒,这个泡酒补。”
刘爱国经不知说么好了。
老三拉着父亲坐下,自己也脱了大衣,搓搓手,在手哈口气。刘爱国忙给儿倒杯热茶,给儿暖手,无奈、喜悦又有种拒绝不了愁苦,“别买这些东西,家里啥都有,啥都不缺。”
老三笑着接过来老爸递来茶,“唉哟,这水杯不赖。”轻轻弹一下,听声音,“这水晶吧?妈这眼光就是好。”
“你二哥买。”刘爱国笑着说。
老二一身枣红皮夹克,“这眼光还成?”一屁股挨老爸坐着,“别说,这安置楼不错,进来真暖和,穿夹皮也不冷。”
父母搬新房后,老大头一来,四下看看,点头,“集中供暖么,肯定比以前家里暖和。”
儿媳妇们一来都往厨房去了,“妈您到客厅歇着吧,中午要做么,们来就行了!”
林晚照是刚收拾完早饭,“还没想哪。”
“那您也歇着吧,们来收拾。”儿媳们连扶带搀把林晚照架客厅,非让林晚照歇着。林晚照说,别叫见你们这几张脸比歇着还舒坦哪。
刘爱国问,“阳阳怎么没来?”
老三说,“她姥姥打电话说,好些天没见了,一大早就接走了。”
林晚照知老三媳妇是要先来看看家里冷不冷,怕冷冻着孩,不冷才能带来。老三媳妇打生了阳阳,冬天没带阳阳过老家,就是嫌家里冷。
这一点跟老大媳妇一样,老大媳妇也是朵朵上了幼儿园,才带朵朵老家过,怕冻着。
林晚照就很庆幸他们没生在莫斯科,要不还不得冻死啊!
老大拿老妈专用杯,给老妈倒茶,“妈,小特不在家?”
“她们这星期不休息,连着上三个星期,最后一个星期就是终考试,考完就放假了。”
儿媳妇们哗哗哗往外拿东西,抖包装袋响个不停。
“妈,您看看,给您买羊绒大衣。现在家里暖和了,出门也不用总穿羽绒服,您看喜不喜欢。”老三媳妇取出件深色呢料大衣递给婆婆,“妈您试试大小,要不合适,去换!”
林晚照看一眼,“不用试,挺好。”
“那给妈你放衣柜去了。”
“给妈买棉鞋,皮毛一体,这叫雪地靴,小羊皮,妈您摸摸,可软和了。这个穿脏别下水洗,送干洗店,让干洗店洗。”老二媳妇把自己给婆婆买棉鞋拿出来,死活让林晚照摸,感受一下小羊皮柔软。
林晚照摸了摸,“还真是挺软和。”
“记得您是37脚,对不对?”
“嗯。”
“这就37,妈您试试呗。鞋不比大衣,不能有一点儿不合脚。”老二媳妇圆滚滚蹲地上,握着林晚照脚踝往上一托,拖鞋一拿,就把雪地靴给林晚照穿脚上了,“妈,你走两下,看合不合适!舒不舒坦!”
老大媳妇从个极精细极素雅盒里拿出一条大红围巾,给被老二媳妇搀着在地上走婆婆围脖儿里了。老大媳妇文雅,清高又文雅,既不似老三媳妇看得出来机伶,也不似老二媳妇花草鸡似叽喳。老大媳妇永远是淡定克制一尘不染,“给妈买围巾。羊毛扎硬,羊绒轻薄柔软,保暖性比羊毛要好。”
她离远些看看,笑着点头,“妈出门戴,防风挡寒。”
中午饭三个儿媳妇完全没有半句怨言,三人看着菜不多,还叫老三出去跑了一趟。老三媳妇拿大衣给他穿上,“来候看楼下就有水果店。爸妈这里新鲜不多了(其实是林晚照提前吃完,故意没买),你瞧着么好买些来,买前儿尝尝,好吃买。”
老三问,“妈这里米还多不多?”
“有半袋。”
“捎一袋来。大冬天,别叫爸妈跑一趟。”
林晚照忍无可忍,“不用你扛来,卖菜那儿管送。”
“行,妈知了。妈你有么想吃没?”
“没有,你去吧。”
挥挥手,赶紧打发出一个去。
刘爱国和老二老三在客厅大声小话,说着家里事。老大说,“爸,妈,们哥儿仨商量了,去六十没过,今咱们得补上。”
“不过不过,过这个做么?没瞎费钱,又不是你们中意叔,不过!”
刘爱国坚决反对,态度坚决,意志绵软。
林晚照端茶杯,轻飘飘说了句,“错过事,还能补啊?还能头当自己六十岁?”
“妈,不过六十,咱过六十一呀!”老二笑,“六一也一样啊。妈,这不用您跟爸操,们来办。把叔,大爷,姑妈,都请来。咱们一家也好久没聚,就趁着下,咱们热闹热闹!”
“对。妈,您别担,们来办。”老大说,“到朵朵、刘飞、阳阳,都来,咱们一大家热热闹闹团团圆圆。”
大概是团圆这俩字戳了刘爱国,刘爱国说,“下倒不错,是该聚聚,你们也有假。别候哪儿有空啊。”
“别事没空,这事儿也得有空啊。”老大笑着说,“就这么定了。到咱们不在家里办,现在住楼上不如以前宽敞,咱们去饭店,包上他十几桌。”
“哪儿有那么多人,别胡闹了。”
刘爱国笑大牙都露出来了,林晚照瞥他一眼,里那叫一个看不上。
“爸您算算,咱们一家就多少人,、老大、老三,这都是各家三口,大姐一家四口,加上您跟妈,这就是十四口,一桌都坐不下!还有大爷三叔小姑,哪家不是十几口,这还只算亲戚。爸你老伙们也都请来,咱不就为了热闹么。”
“不请他们,那得花多少钱,咱自家人就算了。”
“行,都听爸。”
刘爱国笑眼睛都快看不到了,林晚照在里翻个白眼。
老大觑着妈脸色,“还有舅舅他们。这些,舅舅可没少帮们,们上学读书,咱家包地盖房,大舅小舅能帮地方没有不帮,不能落了舅舅他们。”
刘爱国正色,“对,这话对。到请你大舅坐上席。”
“肯定。”
待老三买菜买水果来,这个更是一张蜜嘴,父几个大声说着话,刘爱国声音最高,三个儿当捧哏,把刘爱国哄,酒还没喝就醉了!
中午一桌好菜,都是三个儿媳张罗。
大儿媳指着清蒸鱼油焖虾说,“这两个是做,不知合不合爸妈口味儿。要是哪里不好,爸妈只管跟说,去改进。”
老二媳妇,“这炖肉得妈真传,刘纯在家常妈,跟妈炖毫不差。妈,这鸡也是炖,您闻闻,特香!”
老三媳妇笑,“会有限,就会家常菜。等有空妈您多教教。”
老大给老妈斟酒,老二给老妈斟酒,林晚照对儿们说,“你们开车别喝酒,别酒不开车。”
老三给自己满上,“没事儿,去她们开!”
倒是,几个媳妇都会开车。
林晚照不说话,二儿媳三儿媳杯里都倒暖黄色橙汁,大儿媳不喝这些饮料,说是有添加剂,她手边儿放着一杯清茶。老大带头举杯,“这是爸妈乔迁新居后咱们第一次聚,咱们一祝爸妈身体健康。”
“对对,爸妈,还祝你们事事顺,晚幸福。”老二跟着说。
大家干了一杯。
别说,茅台酒就是味儿不错,比那散酒强多。
林晚照放下酒杯,三个儿媳妇又站来,举着杯,由老大媳妇代言,“爸妈,这杯是跟你们赔罪。对不,去过们没来,叫爸妈伤了。们给爸妈赔个不是,以后过,们一定来。以后每个春节,咱们一家都团团圆圆。爸妈,你们随意,们干了。”
“没事没事,你们也是有事才没来。”刘爱国见儿媳妇们都干了,他把老大新给倒一杯酒也仰头干了。
老二也给林晚照续了一杯,林晚照动都没动,她对三个媳妇,“坐下吃饭吧。”
她没喝酒,大家就有些拿不定主意,犹疑看着她。林晚照笑了笑,特别开明,“没事儿,怎么还看脸色来了?没怪你们,早想通了,现在社会不一样了。么不节不节,愿意往哪儿过就往哪儿过?人家电视上还有一对一呢。男方过一,女方过一。这可怎么了?难只有男方爸妈想孩,女方爸妈就不想了?没事儿,不挑这个。这人哪,得学会与俱进,不然就会被代淘汰!也想开了,不讲那些老儿了。”
“要不说妈您越活越轻哪。”
“真,妈,您这头发哪儿剪?明儿也去剪!”
“妈,您尝尝这鱼,这鱼清淡,多吃点没事。”
“妈,敬妈一杯。妈,您把们养大不容易。谁家跟咱家似,大小伙不下地,见天养家里念书。妈,都记着哪。”
“妈……”
儿儿媳纷纷拍林晚照马屁,林晚照端酒盅轻轻抿一口,怪□□都说,要打倒糖衣炮弹!
上辈好说话,倒没受过这样奉承。
现在安置房小,孩们住不下,冬天黑早,他们开车家也得大半个小。刘爱国瞧着间,就让他们了。
一个个穿大衣穿大衣,穿夹克穿夹克,儿媳妇们也是清一水锃亮高筒靴,踩在地砖上哒哒作响,都是下最体面最洋气打扮。
老二还拎着家里垃圾袋,顺带给爸妈带下去。
刘爱国看着儿们,眼睛里含着不舍,不停叮嘱着,“路上开车开慢点,今天是星期六,路上车多,别着急,宁可咱慢些让人,别跟人抢啊。”
“爸,知了,您放吧。”
“到家给家里打个电话,让跟你妈知一声。”
“嗯,好。”
孩们耐答着父亲叮嘱,林晚照抱臂站着,“腊月各单位都忙,没事儿不用来,忙事业要紧。”
“么事业也不如爸妈要紧。”
林晚照肚里翻个白眼,险没吐了。
刘爱国依依不舍送别儿,孩们一直说:
“爸您别出来了,您吧爸!”
“爸,您吧。们下星期还过来。”
林晚照,这倒是句大实话,只要钱一天不到手,保准儿个个星期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