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一个不怕死的太监仗着自家主子在旁边,全然不理会乔伊然逐渐猩红的双眼,习惯性张嘴就吠叫起来。可不曾想他刚一开口,下巴就已被乔伊然生生捏碎。
然而猝不及防间的血腥镇压,即便是见惯风浪的胤禛、胤禩等人也不由得骇然而惊。
有侍卫条件反射性的对着乔伊然拔刀,然刀还未出鞘,乔伊然如鬼魅般阴鹫的眼神便率先令他们惊出一身冷汗。
“伊然,别这样!你已经尽力了,剩下的还是等太医到了再说吧!”胤祥扑身抱住僵直跪在地上周身散发着邪戾狂气的乔伊然,不断呼唤,“伊然……伊然……”眼中泪光渐渐消弭,心却已难过的在滴血。
胤禛深吸了口气,极其无奈地扼腕叹息——爱新觉罗家的男人终逃不过一个“情”字。胤礽是,胤祉是,胤裪是,胤祯是,如今就连平素最为洒脱的十三祥竟也这般放不下,而他自己……
“芯儿——”心中不禁默念起那个遥远的名字……
未几,不远处再起一片骚乱。
胤禛回神一看,原来是乔伊然撇开胤祥,一掌直击在胤禩肩头,强行接过胤禩怀中的良嫔,取仰卧位,将良嫔平放在地上,附耳去听她的心跳。其举止之怪异,行为之难解,一如往昔。饶是如此,却引得胤禛颇有兴致想知道她这么做到底是为何。
旋即只见乔伊然面容沉静,眸色慌乱地从良嫔胸前缓缓起身,胸潮起伏,似在斗争些什么,又似在懊恼些什么。然而紧接着下一秒,却见她眸光一闪,刀锋似锐利无边的目光一瞬不瞬的盯在良嫔渐渐失去血色的玉颜上,小心翼翼的将良嫔的下颚微微扬起,打开口鼻,俯面便向良嫔嘴对嘴的呼气去。片刻,又见她双手相叠附在良嫔胸口,有节奏的不停按压。如此循环往复,直至太医到来时,也不曾停止。
“伊然,够了……”胤祥颤抖的呼唤着,伸手想要将乔伊然揽入怀,可指尖刚碰及她的衣炔,心里不知怎的,咯噔一下,顿住了。
是恐惧?是难过?他也说不上来,只觉得这一指下去,面前这个风中摇曳的人儿,随时都有可能化为灰烬,消失在这天地之间。
胤禩因良嫔遭遇大难,心中悲恸不已,早已有些神思恍惚。这时只听胤禟一声令吼:“来人!快把她给我拉开!快!”这才将身旁那帮在旁看呆了的大内侍卫们唤过神来。可他们即便是回过神来,却也无人敢上前将乔伊然拖走。
适才那一幕幕眨眼间的血腥,至今仍在他们这帮人脑中挥之不去——她是一个疯子,一个拥有绝世身手,又不怕死的疯子。这样的人对于他们这帮有儿有女,有妻有口,一心想奔个锦绣前程的人来说,无疑是危险、恐怖的。
由是如此,胤禟话落半晌却始终无人敢上前半步。大家都在原地观望试探,想看看到底是谁会那么倒霉,去做这个出头鸟。
于是乎,所有人都这僵着,僵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觉心里渐渐聚集起一块石头。这石头越来越重,越来越重,几乎要将他们压得喘不过起来。
但见向来温文尔雅的胤禩突然再一次爆发,一把逮住乔伊然的手,毫不留情地狠狠将她向旁边一甩,忽听“砰”的一声,乔伊然竟被文弱的八爷摔得倒地不起,“你少在那儿给我惺惺作态!你以为你这样就是在救我额娘么?若然我额娘因你延误了救治的时机,本贝勒绝不会放过你!”
如此咬牙切齿的狠话,纵然胤禩、胤禟做兄弟二十余年,胤禟都不曾见过,一时有些惊愕,却也很快回过神来,将胤禩拖住道:“八哥,冷静,冷静!现在不是同这丫头动气的时候,救良嫔娘娘要紧!”兀的对上胤禩焦灼不安的双眸,送以殷殷恳切的目光,微微摇头,似在劝说“八哥,今日你已大失分寸,眼下不能再错下去了。”
幸而胤禩于急怒之中尚存一丝理性,听到胤禟如是说,倒也能及时将自己心中波涛汹涌的心绪给抑制住,随即抱起怀中良嫔,便向承乾宫冲去。
乔伊然像只受伤的小猫般匍匐在地上,望着胤禩渐行渐远的凌乱步伐,目光空洞哀凉,无声了泪水碎裂了她原本苍白柔丽的俏。
没有人知道她因何而哭,更没有人知道今晚她为何会发狂,除了他……
“爷,有四爷,十三爷在,伊然姑娘定不会有事,反倒是您的伤……”江生拿眼瞅了瞅身旁眸深似海,暗藏涟漪的胤祉,不由得在想如果喜欢关心一个人,也需要像这样隐匿压抑自己,那为什么还要喜欢?难道喜欢一个人不该是开心、快乐的么?
“爷。”江生再一次轻唤道。
胤祉似乎并未听见,目光始终一瞬不瞬的落在远处浓烟滚滚之下的乔伊然,眼中渐渐泛起一层轻汽。直到一束泠然冷漠的目光向他扫来,他早已没有知觉的心方才蓦地惊跳了一下,侧身隐入夜幕之中。
胤禛清冷的眼中晃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笑,且带了一两分狡黠的玩味,随即垂目向匍匐在地上的乔伊然淡淡看去,目光中有些怜悯,有些同情,但更多的却是如刀般锋利的冷漠……
忘川水绿微风暖,乌篷摇曳响琤琮,桃花轻舞尤盘旋。离愁渐远渐无穷,迢迢不断如春水,寸寸柔肠,盈盈粉泪,欲笑还颦,最断肠碎。
乔伊然独坐乌篷船内,任其随水而逝。一路行来,只见那濛濛飞花,迢迢春水之中倒映着昔日自己生活的点滴——有欢笑、有泪水、有青春洋溢、有失败颓废,笑得那么真,哭得那么真。如今再见,依旧会哭、会笑……
六岁那年,乔伊然的父亲因为单位破产,不得不放弃家庭,南下广东从头再来,与此同时的是她的母亲也同样是因为工作,不得不远赴天津。就这样,小乔伊然便被安置到了自己爷爷家生活——那是她第一次告别双亲,生活在一个陌生的环境之中。
她很害怕,每天晚上都会躲在被子里哭。
直到有一天夜里她想家了,想爸爸,想妈妈,想辗转难眠,即便是身体哭累了,眼睛哭肿了,也无法令她昏睡的时候,她偷偷从爷爷家跑出去。
一个六岁的小孩儿,独自一个人穿了几条大街,一步一步爬上七层,这才回到了昔日自己的家门前。
然而,一闸紧紧关闭的铁门顿时阻绝的她所有的希望。
她哭了,却落不下半滴泪水,只因泪已流尽……
月光透过玻璃,挥洒进了廊道之中,她蜷缩在铁门的角落里疲累的睡着了。也不知过了多久,只知道她被深夜的凉意给冻醒了,回望身后铁门,依旧是紧闭的。
倏地,只听见黑暗中传来了脚步声和喘息声——她第一个念头便是爸爸和妈妈。
她满心欢喜的期待着,期待着……
但她看见的却是她年近六十岁的爷爷——黑夜里,独自爬上七层楼,被累的气喘吁吁的爷爷……
这天夜里,爷爷陪着乔伊然在这栋房子里睡了她这段时间以来最最安心的一觉。
安心是因为这里有家的味道。
可她的爷爷却在那天夜里,独自一个人捧着自己父母的照片,坐在明灭的灯光下,整整一夜。直到那一刻,她才发现,原来放不下的人,不止是她一个……
其实,生命中有太多的东西,不是想说挥抹去就可以挥抹去的。
记忆的烙印深深篆刻在每个人的心间。所以事情往往都是发生不由己、结束不由己、忘却亦不由己,到头来一切的身不由己皆凝结成了“遗憾”二字。
人生就是这样,记忆与遗憾相交织,成就了我们的梦。我们在看梦做梦的同时,它也回报了我们一份虚无与寂寥,到头来终究还是空。
乌篷行处,乔伊然望着两岸鳞次栉比遥遥相盼的家人,一个又一个化为飞花散为清风,她的泪水便再也忍不住了。她知道一切都回不去了,那些爱自己和自己所爱的人都已不再了,在她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的时候就已注定了,只是她一直都不肯相信,一直怀有侥幸罢了。
空空而来,
注定也将空空而去……
当一切都化为烟云之时,
明明早已放下的心,
却不知为何仍会抱有一丝幻想。
……
奈何桥上,
一步一叹三回首,皓玉香阶尤徘徊。
带着那一丝期许,
踌躇在奈何桥心,
回首遥视来时路
……
一等,未见人影;
二等,只见飞絮;
三等,惟余清风;
漠然遥自望,孤撒前尘泪。
举目仰望,奈何惊视,
繁华如梦,浮云蔽日,
到头方知,镜花水月,
终为空……
倏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乔伊然身后传来。转身回视,只见奈何桥端是那抹沁人心脾浅淡笑容,浅的恰到好处,淡的恰到好处,宛如玉兰,温文清雅,又有种但看梨花庭前落的美好……
PS:终于把这一幕写完了,今天发的有些晚,但还是希望大家可以多多支持。
求推荐,求收藏,求扩散……
O(∩_∩)O~***(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