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场内,浓烟滚滚,热气更是灼的乔伊然双眼生疼,止不住落泪。乔伊然无奈,惟有凭着记忆一路摸索,小心向良嫔二人踱去。幸而静观斋内,虽然凌乱,环境却不甚复杂,同早年她在军校内所受的救火训练相比,眼下的地形环境已经算简单太多。没有多久,她就顺利抵达良嫔主仆二人身边,只见那个**樱的宫女抱着良嫔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显然良嫔先于春樱昏迷。
“娘娘……”乔伊然一面用随身的帕子捂住良嫔的口鼻,一面大力地推了推躺在地上的良嫔、春樱二人。见她二人都无甚反应,不禁红了眼眶,呼吸也止不住变得颤抖起来,“娘娘!娘娘……你醒一醒!”遏制不住的恐惧像风暴般将她席卷。她复又加重力气,使劲推了推良嫔,却始终不敢伸手去确认她心中的恐惧。
然而若是换做以前的乔伊然,不管眼前受困之人是否还有生存的希望,她都会毫不犹豫的抱起她们向火场外冲去,可现在……
乔伊然泪眼婆娑,凄然一笑。若然良嫔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她不如就这样同良嫔一道葬身在火海之中算了,反正在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值得她牵挂留恋的东西。
苏麻拉姑年纪虽然老迈,但终归还有敏嬷嬷一生相随相伴。轻霜虽然怀才不遇,埋没深宫,但终归到了二十四五就可以年满放出宫。到了宫外,天高海阔,又另是一番天地,以轻霜的能力,定能过得很好,无需她操心。而梅妆,她虽然为人娇蛮任性,做事又冲动莽撞,但身边始终有一个不离不弃的小魏子,守着她,护着她。
至于果雅,她是格格,康熙又甚为宠之,更何况她还有两个人中龙凤的哥哥在,以胤禛胤祥二人的性子,定不会让人将她欺负了去。
而胤禛,胤祥……
他们以后的路还很长,她一介女流,纵然知道历史,凭她一己之力,又能帮得了他们多少?不为他们惹祸添乱就算是好的了。
在这里,没有人是非她不可的。少了她,地球一样转,日子一样过。
她太累了。她想回家,她想爸爸,想妈妈,想哥哥,想妹妹,想那些以前总是在她面前打转,对她嘘寒问暖的亲人。
亲人——多么遥远的词汇。纵然这里的人对她再好,又有几人是真心的?
她不是豁尼沁伊然,她不想做豁尼沁伊然。
适才,胤祯那一剑,胤祉为什么要救她?为什么不能让她就这么轻轻松松地了结自己?
再来这里之前,她从未觉得人会活着这么累,要面对这么多问题——胤礽,胤裪,还有那些奇奇怪怪梦和声音……
“为什么不信我?为什么你情愿信他们也不信我?难道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不堪?我爱你,爱到甘愿用生命去做交换,可为什么换来的却是你的以剑相抵……”
——那时,胤祯的长剑在她的背后嗡嗡作响,她的脑中仅只反复出现着这样一句话,而她的心像是一点一点被人抽空了似,莫名地多出了一份心酸绝望的痛楚。
乔伊然颓然半跪在良嫔主仆二人面前,目光呆滞,全然失去了先前那双湛湛有神,顽强果决的眼。此时的她,俨然是一幅仗还未打,就已经投降的败军之象。
“你傻站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救人!”一个熟悉而陌生的爆喝在乔伊然惘然若失的神识中响起,旋即一抹清冽冷峻的眸子从她眼中划过。
是胤禛!乔伊然一个激灵坐了起来,只见火光中,胤禛颀长精瘦的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打横抱起昏迷不醒的良嫔,大步流星就向外绝尘而去。
幸而一早乔伊然就让人一直对准静观斋门射水,纵然周边大火不止,但胤禛这一路走去因无大火阻挡,尚算畅通。
须臾之后,只听得静观斋门内一声巨响,胤禛抱着良嫔破门而出。
“快!快去帮四哥!”混乱之时,还是胤禟反应快,见胤禛脚步虚浮,忙下令道。
然胤祥却则是一派五内俱焚的样子,眼巴巴的望着火光深处,“四哥!伊然呢?伊然怎样呢?”胤禩刚从胤禛手中接过良嫔,他便拽住胤禛像疯了似的逼问道。
“啪——”
当着众人的面,胤禛毫不留情的给了胤祥重重一巴,“你疯够了没有!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着那个丫头!她自己一心求死,这是你能拦得住,拦得了么?她若心里当真有你,又怎能如此轻贱自己的性命!十三!你是时候该醒一醒了!”
从未有人见过胤禛在人前动怒,且动怒的对象还是与他亲厚无间的十三祥!
原本围在良嫔身边的一干人等,霎时间被眼前这个场面给怔住了。
未几,忽听得辉子喜极而泣道:“爷!快看!是姑娘!”
胤祥也顾不得惊愕胤禛刮在他脸上那一巴,风驰电掣地向乔伊然冲了去。可就在他喜颜相迎的那一瞬间,乔伊然却无情的将那个与良嫔一同遇难的春樱摔在他身上,头也不回地踉跄徐行而去,“噗通”一声跪倒在良嫔面前,默然落泪。
胤禛冷冷地在旁边看着,看着胤祥眼中那双希冀渴望的眸子是怎样渐渐暗淡下去,随即又是如何泛起点点泪光的。不是他残忍,而是有时候有些事,尽早认清楚总比泥足深陷的好。
恍惚间,胤禛冷峻的眸子忽然泛起了一层薄薄的水雾——远处,茫然失神的乔伊然隐隐绰绰变成了另一个娇小身影。
“娘娘……娘娘……”太监宫女此起彼伏的哭喊着,喊得众人心乱如麻。
一时间,定力如胤禩也都抑制不住,大喊道:“太医!太医何在!”死死抱着怀中一动不动的良嫔,全身颤抖,漆黑的眼珠几欲痛裂。
乔伊然早就不耐烦之前那个软弱无主的宫女,“闭嘴!统统都给我闭嘴!”声音低沉沙哑,犹若鬼魅,反手就是一巴,径直将那宫女打出一丈开外,当场撞墙昏厥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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