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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的一声，乔伊然不小心错将木鱼敲在地上，惊得她的心一下紧缩了起来，好像偷东西被人抓住一样，抬眼向自己斜前方的苏麻拉姑睨去。

自从前日她负伤被康熙派人从乾清宫回来后，苏麻拉姑的脸色就很不好看。即使是对着平日里有说有笑的敏嬷嬷，也总是拉长着脸，不苟言笑。

乔伊然心知是自己惹苏麻拉姑生气了。

可因为为什么啊？她不懂，是因为她射杀了黑鸦，还是因为她差点误伤了主子？

两天了，苏麻拉姑竟连一句话都不同她讲，甚至连看都不看她一眼，这令她很伤心，心想再怎么说她还受着伤，连句安慰的话都没有，她想借机在苏麻拉姑抱里撒个娇都不成。

撒娇。

不知怎的，她自从见过胤祉之后，脑子里就时常想起她腻在他怀里哭泣，他温柔的眯眼笑着，在她耳边细语的感觉，暖暖的，心间似有一股甘泉源源不断的注入。

这种感觉在轻霜的怀里，不曾有过；在敏嬷嬷的怀里，总觉得差点什么。所以她想既然胤祉与豁尼沁伊然情同父女，那在同样养育豁尼沁伊然的苏麻拉姑这儿是不是应该有同样感觉的臂弯了。想至此，乔伊然却又忍不住有些怅然。

她到慈宁宫都快三个月了，苏麻拉姑和她说话见面都很少，又怎么会无缘无故的抱她。痴人说梦啊！乔伊然仰天长叹。她真不知道以前豁尼沁伊然是怎样跟这个“爱在心底口难开”的别扭老太太相处的。

可据轻霜说，以前的苏麻拉姑对豁尼沁伊然不是这样的。虽然以前的苏麻拉姑也不怎么喜欢说话，但至少她喜欢并愿意听豁尼沁伊然说话、相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总是有意回避乔伊然。

乔伊然觉得苏麻拉姑多半还在为豁尼沁伊然以前自杀的事耿耿于怀，觉得她没照顾好豁尼沁伊然，心里自责，所以才不敢面对自己。

乔伊然记得自己曾听梅妆闲话家常的时候说过，打从豁尼沁伊然去了青云庵，苏麻拉姑就变得很少说话，很少笑。每天除了念经，就是打坐，感觉好似秋天生病的老树，枯萎，萧条。

未几，苏麻拉姑忽然幽幽道：“你身体还没全好，若是觉着累了，就先回去休息。这儿有希敏，她一会儿就来。”

乔伊然没有立即应声，只是嘟着小嘴，一脸沮丧的望着苏麻拉姑那抹深缁色的背影——她进宫时看见的是这个背影，两三个月过去了，她能看见还是只这个背影——虔诚、厚实，神秘，冷淡。

“还是让伊然多陪陪姑姑吧！”乔伊然凝视着苏麻拉姑静如松柏的缁色背影，苦笑道：“伊然惭愧，近来身体一直不好，没能在姑姑跟前略尽孝道，是伊然的失职。伊然想以后想多陪陪姑姑，还请姑姑准许。”

苏麻拉姑没有应声，就像根本没听见乔伊然说的话似的。

佛堂内的气氛始终十分和谐宁谧。

几只金丝熏炉散发出阵阵浓郁的藏香，白烟袅袅，传送着温暖，令人神安心静，只是此时，乔伊然眼中希冀的光芒正在慢慢减淡，凄楚与难过渐渐用上她的眼眶。

一片丹心付流水并不是胤祥的专利，她这么长时间以来又何尝不是了——一颗捂不热的心，一抹看不透的背影。

倏地，一阵轻微的步音传入耳内。

乔伊然知道有人来了，闻味道，应该是敏嬷嬷。

正想着，敏嬷嬷便急步进了佛堂，见乔伊然可怜巴巴的目迎着自己入内，隐隐的叹了口气，蹙眉，眼神复杂的望着乔伊然，什么也没说，也没暗示，就这么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视线一直相交至她走到苏麻拉姑身边，“姑姑，十三阿哥和十格格带着谢太医来看伊然了，说是想看看这两天伊然的伤势。”

早前康熙传旨下来，著令乔伊然教习十格格果雅骑射，十贝勒胤誐看护。这几天因见乔伊然伤势未愈，所以果雅一直将骑射训练押后，所以此刻胤祥带着果雅凭此理由来看乔伊然也无可厚非。

于是，苏麻拉姑淡淡道：“知道了，去吧，莫要主子就等了。”

可听完苏麻拉姑的话，敏嬷嬷的眉头却皱得更紧了，瞟眼乔伊然，对着苏麻拉姑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久久站在原地没有踱步。

未几，苏麻拉姑悠悠睁开眼，双眼无神的盯着手中没有停止过拨弄的念珠，沉声道：“宫里用来待客的安溪铁观音快用完了吧。”

敏嬷嬷不明所以的“嗯”了一声，不由自主地瞥了眼乔伊然，吞吞吐吐道：“前天十二阿哥来时，还剩一盏。”

苏麻拉姑又道：“待会儿十二阿哥要来，十二阿哥只喝安溪铁观音，十三阿哥那边就用皇上前两天送来的涌溪火青，拿去招待。十三阿哥性子随意，涌溪火青与安溪铁观音成色相同，想来十三阿哥定不会介意的。如果没有其他事，就先下去吧。今天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是，希敏这就去办。”

出了佛堂，敏嬷嬷见乔伊然神色困顿，又总拿眼瞧自己，不由得神情倨傲的冷哼道：“有什么想问的问吧，再不问我可就要去沏茶了。”嘴角夹着一丝笑意。

乔伊然嬉皮笑脸的挽起敏嬷嬷的胳臂，嗲声道：“好嬷嬷，可不可以告诉伊然，适才姑姑说的十二阿哥要来是怎么回事。十二阿哥最近总来慈宁宫么？”

虽然上次树林的事让她至今心有余悸，但她到不是怕在宫里看见胤裪，而是好奇胤裪自她入宫以来，就从未在慈宁宫里见过他。即便是近来几日，也都未曾见。但听刚才敏嬷嬷同苏麻拉姑的对话，胤裪前日明明有来过，可她为什么一点风声都听不到了？

敏嬷嬷嘴角划过一丝冷讥，“十二阿哥自幼在慈宁宫大姑姑身边长大，如今回宫同大姑姑请安，这有什么好惊讶的。你若是怕见到他，只要你乖乖在屋子呆着，哪儿都不去，不就可以了。”

敏嬷嬷是胤裪的保姆。往日里，虽然她也疼伊然，但若是遇上了与胤裪有关的事，她的天平永远都会不自觉的偏向胤裪那边。这一点，乔伊然早就知道了，所以她虽然被敏嬷嬷刚才的话，说的灰头土脸的，很是难看，但却也不气。毕竟做错事的人是她，被人拿了短处，说话做事终归没有那么理直气壮。

敏嬷嬷见乔伊然一脸惭愧的苦笑着，心里不禁有些心软，长吁道：“罢了，你快去招呼十三阿哥和十格格吧，只是别留他们太久。这两天十二阿哥总是陪贵主子用过早膳，就到慈宁宫这边来了。”眉头一紧，欲说还休的犹豫了片刻，方道：“有些话，不要嫌你敏嬷嬷唠叨。前日，你在布库房和十三、十四阿哥的事，在宫里可都传开。你和其他人不同，你可得注意些。切不可再为大姑姑惹麻烦了。”眼中闪烁着诚恳的柔光。

乔伊然心中一沉，道：“听嬷嬷的口气，只怕这两天阿扎姑心情不悦也是因为这事吧？”

敏嬷嬷不置可否，留下一声叹息，便去沏茶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