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庵内,幽栖居中,檀香依旧。
乔伊然仍旧慵懒倦倚在罗汉床上,双眼微阖,似在假寐。
屋外传来一道急促的脚步声。乔伊然知道是绵勤来了。
绵勤,乔伊然在青云庵住了这么久,唯一认识,也是唯一一个肯同她交好的比丘尼。
“姐姐……”绵勤推门而入,见乔伊然未有梳洗,且悠闲地躺在床榻上晒太阳,心中微急,“姐姐,你怎么还这么困倦地躺着!来接姐姐回宫的大人都已经在山门外等急了!”
乔伊然均匀的吐息着,缓缓的睁开眼,嘴角浮现出一丝让人难以察觉的笑意,在明亮的阳光下,让她略微焕然的眼神变得精神了不少,“哦,是么……那我们这就去吧。”柔柔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懒惰和沙哑。
惊异的绵勤先是楞了一秒,后又一把将乔伊然拽到鎏金铜镜前,吁道:“绵勤知道姐姐不喜欢照镜子,也不喜欢打扮。只是从今往后,姐姐再生活的地方就是宫里了。我听年长的师姐们说,宫里的规矩可多了,不像在庵里,随性惯了是会吃亏的。”
绵勤紧张的表情就像一个为要进宫的妹妹万分着急的姐姐。可事实上,乔伊然的岁数却比她年长两岁。
乔伊然莞尔的笑着,不语,偶尔应和两声,身子则似木偶般任由绵勤摆弄梳妆。
绵勤将乔伊然按坐在墩凳上,缓缓解下乔伊然发间随意别着的乌黑枣木簪,如墨般油亮的秀发倾泻而下,“姐姐的头发这般好,不好好打理打理着实是浪费了!瞧姐姐今天气色不错,不如让绵勤为姐姐梳个辫子怎样?”
乔伊然笑着摇摇头,“别这么麻烦了,不过就是入个宫,打扮的干净整洁,不失礼于人就行。更何况方才你不是还在说来接的大人已经在山门外等急了么,哪还有梳辫的时间了。”
绵勤无奈的笑了笑,听吩咐帮着乔伊然拾掇了起来。
乔伊然就是这样,虽然平日里总是一副软绵绵的慵懒状,好像永远都没有攻击力似的,但只要一开口,每一句都似有让人唯命是从,无力质疑的魔力。
半晌过去,乔伊然身着一袭青灰布衣,长发飘飘,素颜净丽,从高高的上门内悠然而下。这样的她称不上美,只给人一种纯朴天然的感觉,就像一块自天而降的纯棉白巾。
笔直高挑的石阶上,乔伊然每跨一步,都似能感受到那股世外灼烈的阳光带给她的刺痛,就像失盲已久的人复原后再见阳光时的不适应。
是的,她盲了太久,久到太阳是怎样的,她都似不记得。
脚下,步子还在迈出。每迈一步是否就真的意味着她另一个人生的开始?告别清宁,告别桎梏,迎接自由清新的空气,迎接明丽耀眼的阳光呢?
思绪间,乔伊然已由绵勤扶至山下马车前。
马车旁,一个方脸宽额,态度谦冲的男子上前颔首道:“下官二等侍卫阿部宽,奉皇太后之命,特接伊然姑娘回宫,姑娘有礼了!”
“大人有礼。”乔伊然郑重地福了福身子回礼。虽然她看得出面前的这位大人对她很是客气,但毕竟自己身份自己知道。一个戴罪之身,却得堂堂正四品侍卫大人有这般礼遇,若不知进退,那就太不识时务了。
阿部宽看了眼乔伊然身旁的绵勤,温和笑道:“今日一别,日后便不知何时能再见。二位姑娘请好好把握时间。”说着转身后退,目视远方,神魂好像都随着他的目光到了另一个地方。
乔伊然感激的笑了笑,随即回身,拉着绵勤手,嗫嚅良久,方忧心忡忡道:“我这要走了,往后我不在庵里,你可要好好保重自己。凡事切莫冲动鲁莽,做人也莫娇蛮任性,遇事隐忍,方能安身立命。”
说到此,乔伊然不免想起了她初见绵勤时的模样。那时的绵勤还很瘦小,却能为了一个馒头和一群年纪、身形都比她稍大一点的比丘尼打假,这让乔伊然惊叹不已。
转眼一年多过去了,而今的绵勤虽然比初时健壮了不少,但还是小小的个头,像是总长不大似的。每每笑靥骤开,两颗洁白的虎牙就会向乔伊然闪烁着女孩天真的光芒。
这光芒同乔伊然眼中的沧桑相比,着实幸福太多。
乔伊然抚摸着绵勤的小脸,“真不知将来没我在你身边的日子,你会过的怎样……”眩泪欲泣。
“姐姐请放心,绵勤长大了,而且现在绵勤也从姐姐这儿习了一身的功夫。绵勤会好好保护自己,不会再让人欺负我的。”绵勤握过乔伊然的手,恳切宽慰道。
乔伊然瞧着绵勤这样,不自鼻间一酸。若说乔伊然对这冷漠凉薄的青云庵,还有什么留恋的,那便是绵勤——这个伴她不知多少岁月的可人儿,只可惜宫里不比他处,不是旁人想说进就能进的,更何况……
“咳咳……”浓浓的离别情伤早已让魂飞九霄的阿部宽尴尬回神,清咳两声,温和的打断道:“时候不早了,伊然姑娘咱们还是早些上路吧,免得误了回宫复旨的时辰。”
乔伊然深吸了口气,免自收敛起心中的伤感,“大人提醒的是,伊然这就启程。”又与绵勤话别了几句,便等车起行。
车轮咕咕的转,在山林间发出平和的声响,伴着马蹄的清脆引来了不少鸟儿的围观。
兀地,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大人?怎么?”乔伊然静坐在车中,轻唤道。见许久无人应答,心中疑窦丛生,打帘一看,赶马的车夫和随行的小太监皆不见了踪影,而一路相护的阿部宽一人一马也消失的无了踪迹,唯剩马车前一个样貌俊朗,身着松花色衣衫的年轻男子。
一瞬间,乔伊然提高了警觉,权衡眼下的情况。
但见那男子友好的笑着向自己伸来了手。
乔伊然犹豫着,可还是鬼使神差的将手放到了那男子手中,顺势从马车上下来,“你是……”
“是”字还未出口,那男子便淡淡的戏言道:“三年不见,你清瘦不少。握在手里,近似羽毛般轻盈。”
乔伊然心头一紧,心想:“听他说话的口气,此人定与豁尼沁伊然是旧相识。幸亏刚才那话未问出口,不然就麻烦了。只是……此人是谁呢?”
见乔伊然神情漠然,男子眼中不免划过一道沮丧,“看来这么多年,你在青云庵的修行当真是精进了。忘断红尘,你做到了,对么?”男子语气平和,却略带有自嘲的味道,嘴角抿起一丝冷笑,暗暗地将刚才扶过乔伊然的手背到了身后,攥成拳。
然而,他审视的目光却没有一刻离开过乔伊然的脸——灼热的像是两道火苗,锐利的犹如两把白刃,逼得乔伊然双腿不禁软了起来,眼睛更不敢同他有半刻的对视。
“天啊!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他到底是谁?有谁能告诉我!阿部宽,阿部宽你这会儿到底去了哪里!”
乔伊然拼命在心中呼喊,只希望此时此地能有人能解救她,哪怕仅是惊鸿一现。然而,下意识的,她居然想起了阿部宽。至于是为什么?情急之间,也容不得她多想,只知自己心里有一个声音正呼唤着他名字。
“怎么不说话?我在等你的解释。”男子顿了顿,“三年前,你不是总伶牙俐齿,滔滔不绝,让我永远无法辩驳么?三年前,你不是巧言令色,虚以委蛇的哄骗我给你时间,让你解释的么?怎么,今日你一句也说不出了么?难不成在佛门修行三年,已将你伶俐的口齿也给度化呢!”
“施主,请自重!”乔伊然猛然喝止,后察觉自己有些过于激,旋即立掌低念佛偈,以求平复心绪。
男子忽然冷笑道:“好一个施主自重!我在青云庵下苦等你三年,得到的竟是这样一声‘施主自重’?!豁尼沁伊然,你当真是对得起我!”冰凉的笑声瞬时炸开了山林。
乔伊然突然通身一个激灵地对上了男子的眼,心中忐忑,似乎猜到了什么,“南无阿弥陀佛,施主您这又是何苦了?当年的豁尼沁伊然已然死去,现下所剩只有妙法‘一然’(伊然)。往事如烟,既然人已不在,一味的执着,这又何必了?放下便是皈依,也请让逝者安息。”
乔伊然一派超然的模样,激的男子勃然大怒。
但他却仍强忍怒火,冷讥道:“你这是在求我?”狠戾的目光直戳人的心房。
乔伊然深呼吸,再吐气,竭力抑制起自己心中的怯意,垂目不语。
她不想与他争辩,也不知道怎么与他争辩。她对三年前他与豁尼沁伊然的恩怨根本一无所知,她能说什么,她什么都说不了。更何况,不争,是她的习惯。她只觉这世间上的万事万物,是她的,就是她,逃也逃不掉;不是她的,就不是她的,即便是争破头,得到了,也会失去。倒不如一开始就不争,顺其自然的好。
然而男子却将她的淡然视作了不屑,立时被气得颤抖了起来,倏地大力板起乔伊然的脸,死死地盯着她看,一双眼恨不得在她身上剜出个窟窿来,咬牙切齿道:“如果我说不了!”
乔伊然低眉望着地上的沙土,平静的目光中倏地氤氲出冷冷的讥笑,只觉像他这孩子气的心性,却碰上了自己这样一个铁石心肠的人,冷不丁的让人有些想可怜眼前这个冲动简单的他。
嘴角一勾,冷讥道:“可惜你没有说不的权力,这心是我的,人是我的,你锁不住我的心……”
“可我锁得住你的人!”男子粗暴的打断了乔伊然的话。此时的他已然失去了初时的风度。
然而向来伶牙俐齿的乔伊然也忽然哽咽了,眼中满是惊愕。
她突然忘了她先今身处古代,她忘了此刻她面对的是一个尊贵的阿哥。现代的文明与自由保障了她说不的权力,可在古代强权的面前,她的力量太过单薄,甚至可以说的上是根本无力反抗。她知道只要面前的这人想要,什么心,什么人,他有可能得不到的么?
刹那间,乔伊然眼中的对现实的无奈和对命运的绝望让男子心头一痛。他清楚的记得,这眼神,他看过,就在他与她大婚的前夕,也是他们三年前诀别的最后一次见面里,他见过这样的眼神,他也曾被这样眼神生生刺痛。
“大婚前夕,素颜缟衣,服毒割腕,以死拒婚。如此决绝,如斯心狠。既然我这般惹你厌恶,当初你有为何答应下嫁于我!”这问题压抑在男子心头三年,三年之久。每每经过府中那间为他与豁尼沁伊然准备的新房,他便会想起那场闹剧,心就不自觉的撕裂的痛,总想着有朝一日,定要找到那人问个明白。可眼下,到嘴边的话面,对眼前的人儿,却怎么都问不出口。
半晌,男子凄厉苦笑道:“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既然你心意已决,我也不是一个不知脸面的人。更何况,一个心不在我这儿的女人,要回去只会给我自己徒添麻烦。今后你我之间如犹此链。”倏地,从袖中亮出一串通体莹润的血珀隔珠手链。双手用力一扯,十四颗琥珀珠乒乓落地,惊得林间鸟兽四散。
不远处,事先被男子和他的随从支开的阿部宽,见情况不妙,悄悄避过男子的随从,径直赶到了马车边,却陡见男子紧扣住乔伊然手臂激动道:“告诉我,到底是何缘故,让你背叛了我们的婚约,背叛了我们六年来的相濡以沫!说啊——”
阿部宽瞬失颜色,直直的看着远处男子铁青的脸——激动地神情和疯狂的举动。这还是昔日他认识的十二阿哥胤裪么?
远处,乔伊然再也经受不住胤陶的纠缠,气急之下,呵斥道:“阿哥为何如此出尔反尔!先前明明说好不再纠缠,现如今又为何执着与我不放!”
“出尔反尔?!是你出尔反尔悔婚在前,为何今日我不可以出尔反尔悔约在后?告诉我!你为什么到死都不肯嫁我?”胤裪终究是年少气盛,心有不甘。再想装的大度,心里那份极爱也会变成极恨。
乔伊然的手臂被胤陶捏的快碎了,一时间根本就没有经历去跟胤陶纠缠这个问题,扯着嗓子喊道:“放手!你弄疼我了!”
话音刚落,胤陶像是被电击了一下,全身一个激灵缩到了旁边,惊恐且颤抖的傻傻望着方才紧捏乔伊然不放的双手,眼中滚着惊恐,翻着悔意,但更多的是痛心。
乔伊然趁胤陶神智混乱,想逃。不料刚一迈步,立即就被胤陶猛地拉了回去,后背硬生生地撞到了马车的车壁上,发出一声沉重地闷响。
林间,只听马儿撕叫不断。这声音惊动了阿部宽,同时也惊动了原处胤陶的随从。
“告诉我……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语气出奇的柔和,可他的手却将乔伊然死死地钉在车壁上,目光颤抖且复杂,“告诉我,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一字一顿,说每一个字,他的心都像是被人剜了一刀似的,鲜血淋淋。
这时,胤陶的随从单丘从远处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见况,当即惊呼,“主子……”话还未说完,肚子上就已被胤裪重重踹了一脚。
“滚一边去!”胤裪头也不回的暴怒着,目光始终灼灼的盯着乔伊然,“告诉我,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再一次逼问,声音较之前,除了可怜巴巴的乞求,再无其他情感,听得乔伊然心头一触,只想着胤裪是怎一个痴情男儿,爱得如此卑微,却仍旧放不下,忘不掉。眼中囫囵起一圈泪水,心中却在冷笑,“豁尼沁伊然啊!豁尼沁伊然!你是何其有幸,得一人如此,夫复何求!”泪水终还是不由自主的落了下去。
落到了胤陶的心坎儿里,酥软了他的身子,撕裂了他的心,“果真如此,你果真爱上了别人。”言语间,他也自哭了起来,但仍旧不忘道:“告诉我,那人是谁?不管怎样,你总该让我知道我究竟败在何人之手,也好让我死个明白,不是?”
他这是在哀求,丧失尊严的哀求。不仅是为了讨个说法,更多的是心底对豁尼沁伊然还抱有一丝希冀。他多么希望她能告诉他,一切已经过去了,不管以前她爱的谁,她现在想爱的人是他,即便仅只是想。
然而乔伊然却垂下了眼,躲开他的视线。她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会回答胤陶的问题。且不说真正地豁尼沁伊然是不是因为“第三者”而拒绝了胤陶的婚事,即便是,她也不知道这个人是谁,谁叫她压根对豁尼沁伊然的事一无所知。
“是三哥?”
突然之间,耳边传来胤陶冰冷低落的声音。
乔伊然再一次无奈的闭眼,吸气,再睁眼时,坚定的对上了胤陶快碎了的眼珠,“事已至此,你再问这些又有何用?难不成被你知道那人是谁,你还想找到他再一决雌雄不成?感情不是战争,不存在所谓的胜败。”有些事,她既已知退无可退,避无可避,那就只有面对,于是她站在了一个旁观着的角度劝解道。
半晌,胤陶凝视不语,样子似被乔伊然说动了,可当乔伊然想要推开他欲走之时,却听他大声悲阙道:“是太子,对么?”
“你别胡说!”乔伊然听得一惊,随手重重将胤裪推开了去。
她只觉她该说的都已经说尽了,可他还是这样不可理喻,遂忍不住出言厉声教训道:“感情的事,是你我两人的事,根本与旁人无关,你又何必强将责任推到他人身上了!这样,只会让人更看不起你!”说罢,拂袖欲走。
不想身后旋即传来胤陶凄厉的笑声,“原来是他,果真是他。旁人与我说起时,我总还不信。今日,你当真让我不得不信了!”又是三声冷笑,带着质问的语气道:“告诉我,是你勾引的他,还是他先诱惑的你?”
“够了!十二阿哥!”阿部宽实在有些看不下去了,“今天您真的是过分了!再说下去,只怕今日您丢的就不只是面子了!”
“你在威胁我!”胤陶眼中赫然露出一道杀机。
“啪——”乔伊然一记清脆的耳光重重的落到胤陶脸上,打得他一怔,“你别在那儿不识好歹,大人是好言相劝。今日的话,若是传了出去,你让外人怎么想?是兄弟相争,还是兄媳**?难道你还嫌这件事闹得不够大,被牵连的人不够多么?亦或是你对我的恨,让你不将我置于死地就不罢休是么!”
最后的话堵得胤陶气噎,无话可说的狠狠咬了咬牙。但当他冷静下来,心里也十分清楚,方才他那话确实是说过了。倘若那话当真传了出去,闹得满城风雨,成为京城内茶余饭后的笑话不说,传到太后或皇帝那儿,只怕豁尼沁伊然非死不可。
要知道三年前事初之时,豁尼沁伊然是本要死,若不是康熙和太后念在自幼养育豁尼沁伊然的苏麻拉姑的面子上,她早已魂归九泉了。可苏麻拉姑那张老脸纵然救得了豁尼沁伊然一次,却保不了她一世,如若再犯,只怕……
只是……
“你说了这么多,终究还是想要维护那个人。”胤陶红了眼眶,心像掉进了个大冰洞。颓然的一步一步向后退着。
单丘忙扶着踉跄的胤陶,心中痛惜不语,怨恨的瞪了眼乔伊然。而在此时,却又听胤陶道:“你走吧。今后不要再让我看见你。从此你我桥归桥,路归路,老死不相往来便是了。”他的话语气平淡,没有任何的情绪,却让人倍感凄凉。
乔伊然扫了一眼颓然的胤陶,没说什么,径自转身上了马车。
一旁,阿部宽吐息沉重,嘴角抿的僵直,目光怜悯的向胤陶摇摇行礼。作为一个旁观者的他此时此刻将胤裪的绝望,乔伊然沉重尽收于眼底,只叹所谓爱恨,大概就是心中那份剪不断理还乱的羁绊吧。随后,吩咐下人赶车启程。
山林间,马车咕噜咕噜的转了起来,和先前的平和无异。
然而,所有人都知道,往昔已不复存在。
车厢内,乔伊然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这是原先便该留下的胆怯的泪水,同时也是满腹的委屈,“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原以为是一个新的开始,可噩梦却来得如此之早。豁尼沁伊然,你还留了多少事要让我帮你了,你还留了多少恩怨让我帮你还!”
双手按在膝盖上,拧死了衣炔,眸子里燃的是微弱的火苗,“虽然这一切我早已预料,但……这一切都来得太快,快到让我应接不暇,心惊胆战。太子?!你和他当真如胤陶所说暗通款曲了么?还有那个‘三哥’?你和他又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会让他将你二人联想?接下来,我又该以何种面貌去面对这两个人?”
然而,恨到极致,心却虚了,或者说是怕了。
马车在山林间欢快的跑了起来。
胤裪知道,她将从自己的世界永远的消失了,一瞬间,泪水模糊的眼,“伊然,你知道么。我从未恨过你,也从未怪过你。只是……让我忘记你比爱你更残忍,失去你比得不到更让我绝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