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然。”胤礽喃呢念着,只觉怀中的她还是那么小,绵柔的腰身,滚烫的面颊,细腻的肌肤,无不夹带着当年销魂的温存,让他神魂俱醉,忍不住复又紧了紧他的臂弯,让他们两个贴的更近了。
乔伊然垫着脚,僵直的身子被紧紧按在胤礽坚实的胸膛上,一下一下,随着他的心跳深沉地呼吸着。渐渐地,只觉得原本寒凉彻骨的身子好似春回大地般,正被一点一点温暖。
在来之前,她曾想过自己该以怎样的心情,怎样的状态去面对胤礽——是怨恨,是仇视,还是宽容。
她不是豁尼沁伊然,痛不在她身上。她虽然在梦中一次又一次经历那种耻辱的画面,但那终究是梦,终究是一件发生在别人身上,被她所见的惨剧。
感同身受不过是安慰人的客套话,它永远都不及切肤之痛来的刻骨铭心。
乔伊然曾经以为她会恨,会怨,可当她满载敌意而来,远远望见那一抹凄雨中孤身遥立的绀蓝色身影时,她心中的怨恨憎恶便已被倾盆而落的大雨冲刷的干净,剩下的就只有怕。
她怕胤礽,从他们还未相识起,就已经根深蒂固。且不说她最开始对所有数字党的反感和逃避,就单说她刚从青云庵出来,在路上遇见疯癫绝望的胤裪之事起,她对他就已心有余悸。试想如果当时不是有阿部宽在场,如果当时胤裪再稍稍暴走一点点,之后会发生什么?她真的无法想象,也不敢想。大概也就是从那时起,她对康熙数字党的反感和逃避逐渐演变成了怕,怕与他们相识相遇,怕他们可能带给她的危机。
可在此之后,她还是与胤礽在琼花树下相遇了。
她忘不了她一而再再而三的那些奇怪念头和那些身不由己地莫名回答。这一切的一切无不让她陷入恐慌。她曾一度以为自己疯了。可事实上,她并没有疯。同样的事,除了在面对胤礽的时候有发生过,在面对其他人的情况下,便再也没有发生过。如果说,她真的疯了,又或是撞鬼了,那一切的根源定然会与胤礽有关。
所以她怕他,怕的是因他而起的种种出乎意料的事。只因当一个习惯掌控自己生活的人,突然失去了掌控生活的权力,那种不安,那种随之而来的惶恐,真的会让人寝食难安。
然而这一切其实对乔伊然而言,都只是一些外在因素。事实上,最令她害怕的还是近日来晚晚纠缠与她的噩梦。
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个一个女人,在经历了那样不堪的梦靥之后,会不对梦里的那个男子心生畏惧的;也没有那个一个女人,在遇到那样的事,险象环生之后,会不产生后怕之心的。更何况她做的梦是一个她从未经历,从未遇到过的事,一个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而这个人又是她现在身份的主人。
倘若问她再看见胤礽与豁尼沁伊然那段恩怨之后,她对胤礽的看法——答案肯定除了愤恨,便是后怕。只是愤恨是出于道德良心与社会公义的外在因素,唯有害怕才是出于她自身本能的条件反射。
所以她怕他,她对他的怕远多过对他的恨。
也正因如此,她今日才决定来见他。
她很清楚恐惧只是一种人们企图摆脱、逃避某种情景而又无能为力的不良情绪。既然逃不掉,那就把它干掉。与其日日守它的折磨,让它在自己那些不良的情绪汲养,成长,倒不如将它连根拔起,长痛不如短痛。
然而令她做梦都没想到的是拔掉她心中恐惧方式居然不是勇敢的面对,也不是决然的归还,更不是毅然的拒绝,而是胤礽温暖的怀抱。
在他的怀里,她竟然出奇的平静。她仰面望着天,望着雨点儿自天而降,像流星一样拖着长长的星穗,落到他们头上,身上,无声无息的落着,万籁俱寂。
天上厚重的铅云愈来愈沉,千丝万缕的雨丝将她的神思带进了一个开阔清雅的院子。
院子里有山,有水。碧绿的清水上,静静的卧着一座通体莹白的曲桥。曲桥转折处,柔婉含蓄,有着几分江南园林的婉约。
桥上,缓缓走着一个绀蓝色身影的男子,容质修伟,仪表不凡。身后跟着一个淡绿色衣衫的小女孩,瘦小的个子,长长的头发,怀里抱着一个灵巧的金丝笼。笼子是两只缩成一团的小刺猬。小刺猬在她飞快的奔跑下,左摇右滚,像两个可爱的小球。
未几,小女孩追到了在她前面徐步而行的男子,拉了拉那人飘逸的衣摆,“为什么要送我这个?”清甜的声音让乔伊然觉的很耳熟。
男子回头,转身,英俊的脸庞被他身后明亮的光晕笼罩。乔伊然看不清他的脸,只知道他绽放在两颊的微笑好似阳春三月桃花林间带着的花香的阳光,让人看着很温暖。
“上次的紫檀木剑和翡翠扳指,也是你送的对么?”天真稚气的声音再一次撞击着乔伊然的心,翻滚起她血液里一种莫名的东西,刺激着她的泪腺。
男子怔了一下,露出欣喜的笑容,“这些东西,你喜欢么?”笑容里带了一点点苦丁茶的味道,让乔伊然看的心头一紧,只觉得有些似曾相识。
小女孩肯定的点点头,粉嫩的小脸上绽放起芙蓉般腼腆的笑。笑容很甜,也很干净。可男子深望着她的眼神中却晃过一丝苦楚。小女孩儿的眼眸动了一下,似是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表情。
男子深吸了口气,重重的吐出,缓缓的放下不知不觉见抬起的手,转身,离开。
小女孩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处,不解的望着那人黯然离去的背影。半晌,忽然笑着喊道:“谢谢你的礼物!”声音依旧甜美动人。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乔伊然看清了这女孩的脸——一张和她有着十分相似的脸!
而那个绀蓝色身影的男子……
乔伊然一把挣开了胤礽的臂膀,蹙着眉,细细的打量着胤礽身上被雨水淋得暗沉的衣裳——一样的纹缕!一样的质地!甚至连腰间的玉带都分毫不差!
“是他,真的是他!”乔伊然不可思议的摇着头,不断向后倒退。如果说第一次在遇见胤礽时,出现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和回答,她可以误认为自己是疯了;第二次在梦里,接连做着自己与胤礽相好的画面,她可以告诉自己是撞鬼了;那这一次呢?
现在是白天,她自问自己也很清醒。更何况如此清晰的画面,如此微妙的细节,就连小女孩说那声谢谢的时候,心里淡淡的甜蜜她都可以感觉的到!这说明了什么?
“难道我可以看见她的过去?”乔伊然在心底倒抽了口气,惊悚的不知将她的视线放在那里为好。
胤礽从她的眼里看见了审视,疑惑和渐渐远去的灵魂。不安从他空落的胸膛像毒素一样迅速蔓延至他的四肢百骸。他惶恐地抓起她手,生怕一不留神间她将化作青烟飞走。片刻,他复又将她揽在怀里,可这一次他的动作是那么的轻柔,就像他怀中抱着的是当年那个千百次令他心痛不已的小女孩儿。
乔伊然的下巴被抵在胤礽宽阔厚实的肩膀上,心里软软的,耳边忽又响起那个清甜的女童声,“哥哥,我可以叫你太子哥哥么?”
“当然可以,只是不能让你三叔的知道。”
“为什么?”
“因为你三叔会说你太子哥哥为老不尊,带坏他的小伊然啊!哈哈哈……”
“呵呵呵……”
一串清脆的笑声和着另一串温润的笑声仿佛为乔伊然开启了另一片天空。
天空下,是一对一大一小相互依偎的人影,远远的坐落在一汪波光粼粼的湖水旁,垂柳扶风,熏风拂面,小小的那个她蜷缩在胤礽的怀中,安详的酣睡着,幸福且美满。
她的眼睛被雨水淋湿,不自的淌着温热的流水,耳边只听胤礽沙哑道:“伊然,答应我,不要离开我,就算我求你,至少不要躲我到一个令我找不到你的地方。我知道我罪该万死,我知道你恨我入骨。可我求求你不要那么狠心地将你从我的生命里剔除。我再也承受不住好像三年前那样的恩断义绝了。这一次,你骂我也好,打我也罢,甚至让我死在你手上,我都无怨无悔。只要你能留在我身边,即便是让我远远的看你一眼,我也死而无憾。”
胤礽颓然将头埋进了乔伊然颈项间,滚烫的气息在她细腻的肌肤上摩挲,让她彻底失去了反抗力,整个人瘫软在胤礽的怀抱中。她只觉很累,心力交瘁。是连日来的噩梦,还是方才一幕又一幕“不知所云”的画面?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她很累,眼皮像天上浓重的乌云,缓缓盖了下来……
一个啼哭的女声忽然嘤嘤盘旋在她的耳际,“对不起,太子哥哥,请原谅我对你的无情和对你的狠心,但我只有这样做,才能让你不再因我而受到伤害。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我不能……是我对不起你,是我辜负了你……发生那样的事,我从来没有恨过你,我只怨我自己……我不是一个好人,我不值得你这样付出,这样去爱……对不起,太子哥哥……对不起……”
“哥哥……哥哥你快看,姐姐醒了!”熟悉而甜美的女童声再一次在乔伊然的耳际响起。
她以为她又发梦,梦见那个和她有着九分相似的女孩儿拉着一双温暖的大手,开心地笑着,喊着“太子哥哥”。然而当她朦朦胧胧睁开沉重的睡眼时,只见一双明亮而美丽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冲着她甜甜地微笑。
“果雅……”乔伊然诧异道,可一开声,便是干渴的沙哑。
“姐姐,你的烧刚退,还是先喝点水,润润喉吧!”贴心的轻霜端着水来到乔伊然床边,小心翼翼地将她缓缓扶起。
这时,迷迷糊糊的乔伊然方才看清楚原来她是在自己的房间里,只是她是怎么回来的呢?还未容她细想,眼风便捕捉到了一个轻佻的笑容——是胤祥!她怔住了,心想他怎么会在这里?
心念方起,忽听轻霜感激道:“这次多亏十三爷和十格格把姐姐救回来,不然只怕到了这会儿我们都不知道姐姐你出事了!”
说着,轻霜正准备给乔伊然喂水,却见跪坐在乔伊然床边的果雅伸着老长的手,一脸希冀的望着她。
果雅如羽扇般浓密的睫毛扑哧扑哧的冲着她只扇,好像在说“给我,给我,快给我”一样。轻霜忍俊不禁的笑了,将水稳稳的呈到果雅手中。
果雅开心的接过水,发出“啊”的一声,将水杯递到乔伊然嘴边,示意她喝水。
乔伊然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浅啜了两口,只觉让一位这么小的格格亲自喂她喝水,多少让她有种雇佣童工的感觉。
未几,抬眼看了会儿果雅,复又瞧了眼胤祥,只觉他俩长得还真像,一样的浓眉大眼,一样的潇洒不拘,半点主子的架子都没有。同时也有些懊恼,心想她当日怎么就没想到果雅是位格格,还误以为她是个被人整蛊的可怜小宫女。幸亏果雅同胤祥一样不拘小节,不然若是换了其他人,她可就惨了。
胤祥见乔伊然怔怔地看了自己半晌,不由的抱起双臂,倚在乔伊然床架边,调侃道:“我说才几天不见啊,你就这么快不认识我了!咱们好歹还曾同仇敌忾,一致对外过。你瞧你现在看人这眼神,着实有些令人伤心啊!”
乔伊然莞尔一笑,“怎么会,十三爷仗义助人,英雄本色,奴才岂能那么容易忘记。眼下奴才染病在身,请恕奴才未能起身施礼迎接。”说罢,恭敬地伏了伏身子。
胤祥不耐烦地摆摆手,“行了,你就好好安生给我躺着,少给我来这一套,酸不酸啊!”
“酸!”果雅闭着眼,仰头大喊了一声。
噗嗤一下,在场所有人都忍不住喷饭而笑。
胤祥很没面子的蹲到果雅旁边,扯了扯她粉嫩的小脸,吓唬道:“小家伙,你真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我又没同你说话,你乱插个什么嘴啊!”
“你这丫头,真实越来越没规矩了,竟然连我都敢捉弄,看我不惩治惩治你……”胤礽温柔的笑声突然在乔伊然脑中响起,恍惚间,眼中胤祥逗弄果雅的笑脸忽然变成了胤礽的笑眼,毫无保留的疼爱,没有原则的宠溺,让她心头一颤。
“哗啦”一下,果雅往胤祥手掌里吐了一个被嚼烂的蜜饯,嘴上还哭闹着喊道:“酸!哥哥,酸!”
乔伊然和轻霜忍不住又同时笑出了声。
原来这个果雅见轻霜为乔伊然送药的蜜饯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便趁着大家不注意偷吃了一个,却不想这蜜饯竟然是酸的。且刚一入口了,就把她的舌头给酸的一惊,哭喊着想要将它吐出。正巧看见胤祥把手伸了过来,于是乎,连核带肉的将嚼的半烂的蜜饯给吐到了胤祥掌中。
半烂的蜜饯上带着果雅的口水,粘滋滋的,看的人眉头不禁一皱。
胤祥手捧果核,愣看了半晌,想哭又想笑。刚想抬眼向果雅瞪去,却见果雅突然很大嗓门的哭闹了起来,紧接着“噗通”一下,钻进乔伊然怀里撒起娇来,全然没给他半点生气的时间和机会。这很难让人不会怀疑,她这是故意的!
可知道她是故意的又能怎样。胤祥依旧是拿她没辙,谁叫她是他妹妹了。
胤祥无奈的忘了眼乔伊然,乔伊然回了他一个安慰的笑容。轻霜恭敬的请胤祥去净手。胤祥望了眼缩在乔伊然怀里耍赖打诨的果雅,长吁了口气,随后便跟着轻霜到外面净手去了。
果雅见胤祥走远,忽然调皮从乔伊然怀里钻了出来,得意的笑着摆弄着脑袋。未几,突然一脸认真的对视起乔伊然的眼睛来,“姐姐,你笑起来的样子真好看,和我额娘一样好看!”
“是么,只是不知道格格的额娘是宫里那位娘娘呢?”乔伊然温柔的笑着顺手整理起果雅凌乱的鬓发来。
不想,果雅突然在床上跳了起来,任性道:“叫我果雅!”嘟着嘴蹙眉的娇嗔模样,让乔伊然很茫然。她知道果雅生气了,可这是为什么呢?
半晌,乔伊然犹犹豫豫的依着果雅的话唤了声,“果雅格格。”
但果雅却偏不依不饶的接连喊着,“叫我果雅!叫我果雅!叫我果雅……”一声盖过一声,一声又比一声凄惨,喊到最后,她那双明亮的大眼睛里咕噜咕噜便开始冒起水汽来。
乔伊然看着果雅泫泣欲滴的样子,顿时慌了神,忙拉着她的小手,哄道:“好好好……叫果雅,叫果雅……果雅乖,果雅不要哭好不好?”
她从来没哄过孩子,更没有同年龄小过她两岁的小孩儿打交道的经验。眼下突然给她这么一个鬼灵精,真的让她有些吃不消。这不,她哄了好大一会儿,小果雅方才扑哧扑哧闪烁着她那那双明亮的大眼睛,满意的笑着腻歪回她的怀中。
“好了,现在果雅可以告诉姐姐,你的额娘是宫里那位娘娘了吧?”
果雅像是被人点到一样扬起手,甜甜地高喊道:“是永寿宫的敏妃娘娘。”她的样子看起来很骄傲,也很自豪。
乔伊然想她定然很喜欢她的母亲,不然也不会以身为她母亲的女儿而感到自豪。只是她多少还是有些惊讶,她想不到果雅会是胤祥的亲妹妹,心想:“难怪他刚才表情是那么的无奈,原来是又当爹又当妈。真是不知他要费多大劲,才能让果雅有这样纯真无忧的笑容。”鼻子忍不住微微有些泛酸。
可紧接着转念一想,她记得在她印象中,胤祥似乎应该有两位同母的亲妹妹,只是不知这果雅是姐姐了,还是妹妹。如果是姐姐……天啊,她都不敢往后想。试想果雅尚且如此令人神伤,要是再多个妹妹……乔伊然忍不住仰天长叹了口气,顿时有种想为胤祥默哀的冲动。
心念间,胤祥已经从外面净手回来,正好听见果雅报出敏妃的名号,不由得好奇道:“伊然,你们俩聊什么聊得这么开心?”
还没等乔伊然开口,果雅便先行欢快的抢答道:“哥哥,你看姐姐笑起来的样子是不是很像咱们额娘?”
胤祥似乎没料到果雅会这么问,先是怔了一下,后盯着乔伊然打量会儿,眼中晃过一丝迷离,嘴角微微抽搐的笑了起来,道:“傻丫头,你想什么了。咱们额娘有她长得这么难看么!”一个爆栗砸到果雅的脑门上,“别说‘很像’了,我看连边都挨不上!”
果雅捂着脑门,嘟起嘴,哼哼着撒娇道:“姐姐……你看,哥哥又欺负我!”
乔伊然倒是没太在意胤祥的话,反倒是对果雅的话,甚为惊讶的深吸一口气,后又苦涩的笑着将它缓缓吐出,只觉这两兄妹真够为难她的。他们一个阿哥,一个格格,俩都是主子,她区区一个奴才能说什么,说什么都是错,帮谁都是错。再说了,两兄妹之间打架的,她一个外人管得着么!
既然管不着,那就干脆不管。
于是乎,乔伊然像个木偶一样淡淡的笑着,什么话也不说。
半晌,果雅见乔伊然只是冲着她淡淡的笑,也不陪她玩儿,打闹的兴头骤然沉了下去,一个人闷闷的倒在乔伊然怀里,撒娇似的搅起乔伊然头发来玩。
乔伊然将果雅半抱在怀里,安详的笑了,就像是一位母亲看着自己怀中孩子流露出的温馨笑容。
这笑容很美,美得让人很安心,以至于让胤祥不由自主的坐到了她的床边,痴痴地看着她和她怀中一脸惬意的果雅,良久,都未有出声。只觉时光就像掩埋在了这样一抹简单而温馨的笑容里一样,让人感觉不出它的流逝。
未几,胤祥见果雅似是安静的假寐了过去,便忍不住小声道:“对了,你今天去那儿了?外面这么大的雨,你身上又染着风寒,你怎么就不知道在屋子里好好休息了。”
去哪儿?去了一个不该去的地方,见个一个不该见的人,做了一件不该做的事。可这些话能对胤祥说么?不能。乔伊然缓缓的扬起了唇,无声的笑了起来,笑的很灿烂,却让胤祥心里感觉空落落的,很不踏实。他知道乔伊然不想说,所以他也不想逼她说,只是她脸上的笑太过刺眼,他忍不住伸手想要去搓掉僵硬在她脸颊上笑。
然而当他粗粝的手掌触碰到乔伊然耳后的柔软时,激得她全身一震,但很快乔伊然紧绷的神经就慢慢地放松了下来,眉眼间随之绽放起感谢的温婉。
“下次看见天气不好,就不要再出门。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让其他人去做便是了。我瞧着你身边轻霜、梅妆这俩丫头到挺不错,刚才你发烧昏迷的时候,她们俩一个个忙前忙后的,尤其是哪个叫梅妆的小丫头,差点没急昏过去。”胤祥说着,不禁想起梅妆忙的晕头转向的样子,粲然一笑。
乔伊然笑着打趣道:“怎么着,难不成十三爷看上我们家梅妆呢?”
胤祥白了一眼乔伊然,随手揪起她的脸道:“你呀……”想说些什么,但见乔伊然蹙着眉,涨红的小脸上,扑着娇羞的腼腆,一边小声叫唤着,“痛痛痛……”一边去推他的手,不禁心神一荡,也自红了脸。
未几,轻吁了口气,松开手,复又揉了揉乔伊然被他捏红的小脸,眼神中有心疼,但不多,很快就被薄薄的愠色给席卷,倏地抿起嘴唇,一本正经道:“我跟你说正经的,你跟我说哪儿去了。”
“我也是在跟你说正经的啊!我们家梅妆是不错么,家世干净,又是八旗秀女出身,去你府上少说也可以做个侧福晋吧!”
“够了,你再说,我可就生气了!”胤祥收回手,端坐在床边,睨着乔伊然。
乔伊然咧嘴笑着逗了逗他,“真生气啦!”戳了戳他的手臂,娇滴滴的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气了!”忽见胤祥眉头一皱,严肃道:“我是说真的,如果这次不是我和果雅为了找猫打哪儿经过,只怕你和太子……”
胤祥一时气急脱口而出,话刚说到一半,恍然自己失言了,忙收住口。
乔伊然一脸坦然的淡淡道:“你们都看见了?”
“我不知道你的‘都’指的是什么,我只知道我们到哪儿的时候,正好看见太子淋着雨,抱着高烧昏迷的你打算往毓庆宫方向去。”
“毓……毓庆宫!”乔伊然忍不住低声惊呼了出来,同时不由得暗自庆幸中途被胤祥和果雅给截住。如果不然,还不知道又要闹出什么是是非非来了,“那后来了?”
“你是问什么后来?是后来我们怎么把你弄回慈宁宫,还是太子后来怎么样了?”
乔伊然笑着叹息道:“其实你说话可以不用这么直接的。”
“我怕我说的太委婉,你意识不到事情的严重性!”
“有那么严重么?”
“当然有!”胤祥斩钉截铁道:“你是身在后.宫,不知前朝的风云诡谲。眼下索额图被囚,当年很多由他经手的案子都在被彻查中。据我所知,你当年的事就在被彻查之列。”
“是皇上让查的?”
“应该不是。”胤祥想了想,“好像是私底下,曾经和索额图有过过节的人自作主张要查的。”
“与索额图有过节……”乔伊然冷讥道:“只怕是这帮人要查索额图是假,想借机扳倒太子才是真吧!”
胤祥毫不掩饰的肯定道:“你既然能看到事情的这一层,那你还在这风头火势上去见太子?”
乔伊然凄楚一笑,心想:“我不见他又能怎样,该烧的火迟早是会烧起来。躲得了一时躲得了一世么?”她心中的悲凉与感触一半来自对后来胤礽身世的同情,一半则是对自己的感怀。不想与他们数字党扯上关系,可一旦进了宫,想不扯上关系都难。倏地,她嘴角亮出一丝锐利的讥讽,“多谢十三爷你的关心。可是奴才不明白,十三爷您为什么要对奴才和太子的事这么关心呢?其实太子如果真的因为这件事倒台了,岂不是能称了很多人的心思么?”悲伤的笑意被浓浓的试探所掩盖。
她竟然用了谦辞!还用了“奴才”二字!她的脸变得未免也太快了吧!然而最伤胤祥心的则是她嘴角毫不掩饰的鄙夷。
“会称很多人的心思,你的很多人也包括我么?”胤祥的脸“刷”的一下黑了,“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我不怕告诉你,这心思我有!只不过我不希望是因为你的这件事而如我所愿。”
“为什么?”乔伊然饶有兴趣的笑着,笑容中直叫人觉着她像是在欣赏一幕好戏。
这样的她让胤祥看着很生气,他不明白刚刚还好好的,为什么现在一下就变了,变得这么恐怖。难道真的是女人心海底针么?上次是这样,这次又是这样!胤祥是在弄不懂乔伊然的心思,烦躁的回了句,“不为什么。”一拍果雅的小腿,沉声道:“小家伙,装睡装够,快起来,咱们该走了,别打扰你伊然姐姐休息!”
看着胤祥怒发冲冠的样子,乔伊然面子上并有没有一样,一直保持着端庄娴雅的微笑,眼中也如静水般纹丝不动,就像一座冰雕,让胤祥觉得很冷。
果雅嘟着嘴一脸沮丧的坐了起来,像是作贼被抓到了一样,看了眼红着脸的胤祥,瞄了眼冷淡的乔伊然,一脸不解的眨了眨眼。
这时,轻霜从屋外端着一碗熬好的药走了进来。刚一进屋,就觉着气氛不对,“十三爷您这是……”倏见乔伊然递了一个送客的眼神,虽然不知道他们方才发生了什么,但因是乔伊然的示意,所以仍旧未有质疑的忙转口道:“奴才恭送十三爷,恭送十格格。”话音刚落,胤祥恨恨地看了眼已经俯下身子送客的乔伊然,一撩衣摆,气鼓鼓走了。
果雅假装跟着胤祥走了两步,复又跑回乔伊然床边,轻轻吻了一下乔伊然的眉心,甜甜道:“因为我们都喜欢姐姐。”说罢,便一溜烟的跑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