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门合上。
巍峨宫殿的阴影下, 严景被压抑到近乎窒息的不适感所笼罩。
在他身后的宫殿中,是他所效忠的皇帝,和即将与他订立婚约的女子。
严景一次次握住绣春刀的刀柄, 又一次次松开。
最终, 严景握住刀柄, 猛地转身, 面朝殿门。
“指挥使!”就在严景的手刚刚抬起的时候,一声高喊从他身后传出,是他手下的锦衣卫, 卫初。
卫初用上轻功,飞跃到严景身后, 快速道:
“宫里潜入刺客, 几位皇子都遭遇刺杀!”
严景神情一凛, 道:
“卫初,你们去追捕刺客,我去保护陛下。”
“是!”卫初带领一众锦衣卫离开。
严景骤然推开殿门,大步走入,高声道:
“陛下,有刺客潜入宫中, 请……”
严景的声音忽地顿住,嗅到了一丝极淡血腥味。
快步走入内殿, 猛地掀开明黄的帷帐, 床上是惊恐瞪着双目的皇帝,没有歌姬的身影。
严景竟不自觉地松了口气,很快收敛心神,伸手查探。
皇帝已经没了气息,是被内力高强之人震碎心脉而死, 死前连声音都没能发出。
要么是刺客早已埋伏在寝宫内,且出手极快,要么……是亲近之人下手。
隐隐约约的水声响起,来自偏殿的九龙池,帝王沐浴之处。
严景目光微变,后退远离龙榻,快步朝声源处走去。
白色热雾弥漫,有轻声哼唱的曲调从雾气中传出。
洒满花瓣的九龙池里,一道长发披散的姣美的身影合衣坐于其中,红色的衣裙被水浸氵显,露出隐隐约约的背脊轮廓来。
严景放缓的了脚步,视线紧紧盯着浴池中的人影。
“你来了……”
慕千秋过头,淡淡一笑,笑容中少了几娇媚,了几英气。
不再掩饰自己的性别,温柔清澈的男声从他喉中传出:
“可你来晚了。”
严景死死握着绣春刀,手背上有青筋暴起,“你究竟是谁?”
“我不是早就把名字告诉你了吗?”
慕千秋语气中带着几嗔怪,仿佛是在抱怨对方怎么没记住他的名字。
严景想起了那段对话。
那日,把舞姬送歌舞团,临走前,略有不自在地问:“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歌姬浅笑,缓缓道:“我名千秋,大人可要记住了。”
以千秋为名的武功高手,普天之下仅一人。
魔教教主,慕千秋。
听到那个名字时,严景根本没往魔教教主身上想,众所周知,魔教教主是男人。
虽有传言说魔教教主是天下第一美男,可再美,那也是男人……
慕千秋从浴池里站起,缓缓转过身。
氵显透的红裙贴在他身上,勾勒出他的精壮身形轮廓,和漂亮的肌肉线条。
严景目眦欲裂。
慕千秋走上池岸,素足踩在白玉石板上,道:
“我姓慕名千秋,景慕的慕,万载千秋的千秋,次,指挥使您可得记住了。”
一队沉稳有力的脚步声响起,慕千秋拿起一旁的琵琶,叹道:“来得可真快。”
一众锦衣卫闯入内殿。
为首的卫初拔.出绣春刀,边朝慕千秋攻去,边高声道:
“指挥使心,不是什么歌姬,而是魔教教主!”
慕千秋冷冷看向来人,抬手拨弄丝弦。
含带内力的声波震动开来,以往悦耳的乐声,成了夺人性命的攻击。
锦衣卫还未近慕千秋之身,就被震飞了出去,撞击声和兵器落地声接连响起。
几下拨弦后,整个殿内,只剩慕千秋还站着。
严景和卫初半跪在地,其他锦衣卫或趴或躺。
慕千秋走向卫初。
“你就是严景培养的接替者?还算不错,可惜不是我的对手,白费心思培养了。”
杀意已现。
严景猛地拔出绣春刀,朝慕千秋冲去。
慕千秋骤然回头,倏地拨动丝弦。
趁严景被声所震,一脚踢开手里的绣春刀,白皙的足尖踏在严景胸口,瞬间将其踩到地上。
慕千秋脸上浮现一丝薄怒,“严景,你与我相处天,我有无数机会杀死你,可我没动手,你可知为?”
严景侧头吐出一口血,艰难喘息着问:“为何?”
“不就是怕暴露身份,怕计划失败吗?!”卫初持刀而起,朝慕千秋砍去。
“聒噪!”
慕千秋低喝一声,急速拨动丝弦,夹带着磅礴内力的声波震动开,所有锦衣卫无不吐血倒地。
伤得最重的,是离慕千秋最近的严景,猛地吐出大口鲜血,几欲昏死过去。
数滴血落到了慕千秋赤着的足背上。
慕千秋手上动作一顿,眉眼间闪过一丝懊恼。
在他身后,倒地的卫初挣扎片刻,再次抓住一旁掉落的绣春刀,猛地跃起。
慕千秋感知极为敏锐,指尖本能地抚上丝弦,却没能拨动下去。
严景离太近了,一手下去,对方必死。
噌——
一刀砍在慕千秋的右肩上,刀刃轻易破开纱裙,没入皮肉。
“嘶……”
慕千秋搭在丝弦上的手无力垂下。
与此同时,一名倒地的锦衣卫吹出了一枚银针。
银针没入慕千秋额心。
——
那张檀香紫檀木琵琶落地。
严景瞪大了眼,嘴唇张合,却说不出任话语,只有止不住的鲜血溢出。
慕千秋朝下倒去,重重摔在了严景身边。
严景挣扎着靠近,手碰到慕千秋的肩膀,沾染上了满手的鲜血。
……
随着导演的一声“咔”,迟阮凡立刻睁开眼,拥抱住身前不断颤抖的锦竹。
“没事了,只是演戏,现在戏拍完了。”迟阮凡急促道。
锦竹没有应,僵硬拥着,双眼毫无焦距,似乎已经感知不到外界的一切。
一幕戏,是他们唯一没有预习排演的一幕。
因为在这一幕里,指挥使会饱受各种刺.激,情绪波动很大。
很可能对锦竹种沉浸式表演的演员,造成无挽回的伤害。
陈林导演也考虑到了一点,将一幕放到了最后拍。
“锦竹的情况怎么样?”陈林快步靠近。
“不太妙,”迟阮凡将锦竹打横抱起,道:“我先带他离开里,换个环境。”
里到处都是戏里的场景,还是慕千秋的“死亡现场”,不利于锦竹出戏。
迟阮凡将锦竹抱出剧组,放进车里。
“酒店。”迟阮凡对驾驶位上的特别助理道。
“好。”特助目视前方,启动车子,半点没往后边缠在一起的两人身上看。
迟阮凡拥着锦竹,在不时映入车内的霓虹灯光中,应着锦竹的亲吻。
离开剧组后,锦竹的状态就正常了一,不再对外界毫无反应,转而开始疯狂亲他。
嗯……这个状态似乎也不太正常。
车停下,迟阮凡按住锦竹,取下身后的黑色披风,罩在对方身上,将人带进酒店。
“竹子,别贴着我,我身上全是水,把你衣服都弄氵显了。”
迟阮凡身上穿着的还是那件从浴池里出来的纱裙,种天气,一出水温度就全散了,宛冰块一样黏在身上,冻得刺骨。
“我先去洗个澡换件衣服。”迟阮凡把锦竹拉开,往浴室走。
一步还没迈出,就被锦竹抱了住,颤抖的吻落到了的眉心。
低哑的声音响起:
“我们成亲,今晚就成亲。”
“……”
锦竹显然还没出戏。
不过……在知道慕千秋是魔教教主后,居然还想跟慕千秋成亲吗?
迟阮凡从恍惚中回过神,深知想要锦竹快速出戏,就绝不能跟对方谈论戏里的话题,于是道:
“你先放开我,我身上太凉了,会冻着你。”
“是啊,你的身体已经没有温度了……”
锦竹垂下眸,怜惜地亲了亲迟阮凡的嘴角,道:
“我带你去冰室,在那里,你的身体可以保存很久。”
迟阮凡:“???”
身体?保存?
在锦竹的眼里,已经是一具尸体了吗?
锦竹刚刚是想和一具尸体成亲???
细思极恐。
迟阮凡忙打住自己乱飞的思绪,道:
“我要泡热水澡,你……你也一起泡吧。”
锦竹一直黏在他身上,也差不氵显透了,个天气,穿氵显衣服绝对会着凉。
而且,也不放心让没出戏的锦竹一个人待着。
锦竹急道:“不能泡澡,热水会加速你的腐化。”
“……”
迟阮凡不吭声了,强行把锦竹往浴室带。
太冷了,迟阮凡冻得哆嗦,也施不上什么力。
好在锦竹脑子里现在大概还有个“重伤”的设定,反抗得比还无力,迟阮凡轻易将人带了进去。
酒店的浴室里,也有个不小的浴缸,跟锦竹送那栋别墅里的浴池没法比。
也只能将就下了。
给浴缸放满水。
迟阮凡快速把锦竹身上的飞鱼服扒了。
在全身冰冷、冻得发抖的情况下,迟阮凡根本没心思起什么想法,心止水地将锦竹放进浴缸。
随后,自己飞快除掉身上冰冷的红裙,迈进浴缸里。
泡在温热的水中,迟阮凡长长舒了口气,感觉自己终于活了过来。
迟阮凡正享受着,忽地感受到水浪波动,一道身躯贴到了身上。
“你有了温度,也就没永远陪在我身边,我们只能做一夜的夫妻了……”
锦竹的指尖从迟阮凡肩上划过,看着红色的“血浆”在水中扩散开。
抬眸,眼里暗沉的情绪翻涌,有心疼难过,有悲伤悔恨,又或许还有别的什么。
锦竹缓缓道:
“我知道你很疼,再忍一忍,就疼这一晚。”
迟阮凡一惊。
什么做一夜夫妻?什么就疼这一晚?
锦竹想干嘛?
锦竹低头,轻轻吻上迟阮凡肩头的“伤口”。
忽地,顿了住,微微蹙起眉。
迟阮凡侧头看去,无奈道:
“你吃什么‘血浆’啊,红酒加色素调的,很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