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吧!你可以问我三个问题。”
青衣人大概也羞愧于承诺无兑现, 决定换一种方式,给予帮助。他衣带飘飘,低头一笑:“你想问什么, 好快一点问,我马上要消失了。”
芮一禾:“……”
她狐疑地看着青衣人。湖底的光线明暗变化,青铜大门的一抹阴影恰巧遮住青衣人半透明的脸, 使得这位身份多半是琥珀川山神的大老爷气质略显阴郁,面容有一瞬的扭曲。
“你不问吗?”
芮一禾回神来,指着青铜大门问:“门内有么?”
青衣人用令人听之心生愉悦的声音说:“人间地狱。”
芮一禾冷冷地看着他。
“你是真心想要回答问题的吗?我有理由怀疑你不是灯神,而是瓶子里的魔鬼。”
“你在说么?听你的语气,是某个我不知道的典故吧。若时间够的话, 想劳你给我讲一讲。一定是很有趣的故!作为报酬, 我赐你一枚玉佩。”
芮一禾只觉槽多无口,玉佩已经有一枚,不需要第二枚。
我要一个有求必不应的山神有何用?
“你还剩两个问题。”
青衣人提醒道。
说好的持玉佩者,能获得帮助呢?摆明不是你求么, 就能得到什么,而是看我能给么,你选择要不要。至于回答问题,你么都可以问, 但我不一定给答案。
芮一禾并未生气,她一个玩家,跟副本boss讲哪门子道理。略一思索, 问道:“门的钥匙在哪?”
“在曾受过我恩惠的一个小子身上。”
青衣人不知想到什么,脸上的笑意变得温柔起来。
“具体一点。”
芮一禾只是随便一说,没想到青衣人沉默几秒后,竟然开口补充道:“那年灾荒, 一个书生带着一家老小来到寺庙之中,老母饿晕,书生欲杀子烹肉以供养其母。我见小子可怜,便丢下干粮和黄金,救下小子的性命。”
芮一禾见他停下来不再继续说,适时接下话头。
“书生儿子的已经懂,且性烈无比。得以活命却无原谅父母,自愿留在寺中,出家为僧。”
“你怎么知道故的后半段?知道小子留下为僧的人,都再无开口说话了。”
“我随便猜的,没想到猜中了。故的结局——书生做官之后,祭祖时途径山神庙,一半的钱财用来修葺破败的庙宇。若非为讨好还不知道是否存在的山神老爷,而是心生愧疚,想要补偿儿子,一切似乎更为合理。”
青衣人只是笑,不说话了。
“我还有一个问题可以问吧?”
“你问……”
爽快的回答着,青衣人半透明的虚影却在飞速淡化。
芮一禾颇为无语,怀疑他想赖账。
“我看舍利塔上的壁画。你身为山神,渐渐无庇佑琥珀川,是生病了,还是受伤了?”
“不,不是生病,也并非受伤。天人尚有五衰,小小石灵又如何能避过呢?不是寿命将尽而已……”
惆怅的话音还未散去,半透明的青衣人已经化为湖中的一道水波,消失无踪。
没有青衣人的“小法术”干扰,钟表和赵清饶恢复理智,不再做无谓的争吵。回神之后,分茫然,发现因为斗嘴而忽略青衣人,俱是一惊。
赵清饶干巴巴地问:“刚刚到底是怎么回?”
“青衣人呢?”
钟表咽了口唾沫。
“他是山神吗?不,他是副本boss吗?”
芮一禾手中的蛇形玉佩变得灰扑扑的,从一块美玉变成顽石。这大概是不能再使用的意思,可惜了。她向上游去,丢下一句:“我对傻站在湖底,叫吃人的水草围观唠嗑没兴趣。”
钟表也向上游,“芮小姐的嘴巴太毒了。”
赵清饶慢一步,差点让水草缠住拉回湖底。心里一惊,没有芮小姐的镇压,水中还是很危险的,不禁游得更快三分。
芮一禾已经能看到湖面,看到遮住天空的绿竹。
外面下雨了。
倾盆大雨。
“噗通——”
一个人落入水中,四肢张开,全无半点挣扎,飞速向水底沉去。
穿着丫鬟衣服的只有两个人,唐香香和莺娇,落水者分纤瘦,绝不是身材火爆的莺娇。
那就只有唐香香了。
芮一禾又往下潜,看清落水者的脸,果然是唐香香。她伸手捞住人,差点被一股吸力往下扯去,忙带着人往上游。
终于浮出水面,她只觉得双腿抽筋,又酸又软。
“哗哗哗……”
斗大的雨点打得人脸疼。
芮一禾有点睁不开眼,抹了额上的水,斜上方一油纸上替她挡住雨。抬头一看,拿着伞的正是怀海大师。
即使伞给芮一禾,他也没有淋湿。
“你怎么还在这?”
怀海大师还在木桥上,像是特地在等人一样。
“这的风景好。”
芮一禾心说乌云遮天蔽日,大雨倾盆,统共就一个湖外加一圈竹子,有么好风景还没看够啊。
她把手上抱着的人往木桥上一丢。
赵清饶还比她先一步上岸,看到木板上的人,玩笑道:“是香香啊,怎么在这?……芮小姐,你动作轻一点啊。”
“人都死了,动作再轻也没意义。”
赵清饶愣住。
“你说什么?”
他忙探唐香香的鼻息,哪还有鼻息。
唐香香的身体冰凉,带着刺骨的含义,像是才从冰箱冷冻室里拿出来的冻肉一样。
“香香……”
芮一禾推开他,检查尸体。
只见唐香香一双眼睛里依旧有墨字“瞎”,两只耳垂有墨字“聋”,掰开嘴巴,一股恶臭袭来,她的舌苔发紫,牙齿上有许多的黑墨。
四肢坚硬,偏偏肚子是柔软的,软得像里面全装着水。
芮一禾尝试着轻按她的肚子,唐香香嘴里流出腥臭的黑墨样物质。
赵清饶坐在地上,如同一根霜打的蔫茄子。
钟表:“谁杀的她?”
环顾四周,湖边只有怀海和尚,其他人不知道去哪了。
怀海和尚……高冷的引路使先生不搭理玩家太正常了。
没得到回应,钟表一点都不奇怪。
芮一禾披上外衣,随口问:“你有看到是谁她丢到湖里的吗?”
怀海大师念一句“阿弥陀佛”,轻叹道:“小沙弥。”
“这样啊……”
钟表若不是个瞎子,习惯瘫着脸,一定忍不住露出惊讶的神色。
故而,看着两人撑着一伞离去,他没跟去讨嫌。倒不是怕做电灯泡,只要能保命,在副本里一直发光发亮又如何?但他不愿意得罪资深玩家芮一禾,更不愿意得罪引路使。
两个人分明不是普通玩家和引路使的关系,那特殊的氛围旁人根本插不进去……灵界有没有引路使和玩家不能相爱的规矩来着?
哎!总之有点眼色的人,才能活得更长久。
大雨中漫步的两人,沉默一路,还是怀海和尚先开口,低下头问:“没用早膳,饿不饿?”
“我不吃饼干。”
“王八汤刚炖好,喝一点暖暖身子。”
芮一禾嘴角噙着一抹笑。
“琥珀川里的那只?”
“嗯,搁有枸杞和参一起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