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越下越大,茫茫白雾随狂风挥毫,呼啸盘亘在小镇上空。
不少居民瑟瑟发抖,身上只披了一件薄薄的衣衫,不停地用泛红的双手搓着躯体。
在家取暖的时候,他们被不耐烦的守备军推搡着出了家门,完全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
"肃静!"尖细的嗓音传遍了天际,达斯阴阳怪气的语调中充满了威严:
"瓦尔波陛下下访凯斯达镇,各位国民还不赶快行礼?"
居民们面面相觑,百种不同的性格在强大的压力下,做出了共同的选择。
胆小的人早已顺从,埋在雪堆里的头颅从未抬起,像鸵鸟一般不闻外部的变化。
习惯了的人双膝一软,跟着跪伏在雪地中,向王国的最高统治者表达敬畏。
胸中有怒的人咬着牙,攥紧的拳头上骨节发白,但最终仍弯下了脊梁,燃烧的火焰也屈服在了雪国的深寒之下。
小镇的空地上,跪着一地麻木的人们,一圈圈守备军的包围下,只有王国的高层才有资格站立。
"瓦尔波陛下,日安。"带着颤音的问候声传遍了整个凯斯达镇,七零八落的嗓音从未有过整齐一致的呼喊。
瓦尔波扬着头,倨傲地着沐浴万民恐惧的目光,他一甩坐骑的缰绳,伸出戴着褐色手套的粗短手指,指向最近的一座民房。
"罗布森,去那边,本王要进食。"破锣一般的嗓音炸响,通灵的雪河马迈开四蹄,托着瓦尔波稳步前行,在民房边上停了下来。
大片的居民仍然跪伏在地上,脸颊与冰冷的积雪仅一尺之距。
口中吐出的白气打在雪堆上,厚厚的积雪未有一丝消融之迹。
肩膀死死压在雪中,一名成年男子伸长了脖子,像一只探出头的甲鱼,偷偷观察瓦尔波去往的方向。
绝望充斥在眼底,他清晰地看到了...雪河马停步在自己的家门前。
不!男人张着嘴唇,像一只干涸水潭中的鱼儿,迅速开合的口牙中,没有一丁点声音发出。
脸庞上的五官扭曲变形,他清楚地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脑袋依旧压在地上,额头布满了潮红,一根根鼓起的青筋在其中跳动,男人的眸子里漫上血丝。
瞪大的眼珠死死盯着自己温馨的小家,男人仿佛在祈祷着最后一分不可能的幸运。
瓦尔波从坐垫上站起,大嘴撑出了一个正常人不可能到达的地步,向着最近的屋子咬去。
"咔咔"一副钢筋铁口直接将半个屋顶啃掉,木料、砖石与瓦烁在大嘴中翻嚼。
"咕咚"伴随着一声吞咽声,瓦尔波高举两条手臂,满意地赞叹道:"真好吃!"
"吱呀"断掉的半个横梁不堪重负,屋子开始大面积垮塌,将终其一生奋斗下来的基业全部掩埋。
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滑下,热腾腾的水珠在积雪上穿出几个小洞,透过窟窿眼看去,仍见不到地面原本的颜色。
男子用双手抱住头部,里面翻滚的脑浆,连同绷紧的神经仿佛要炸开一般。
他的身体完全趴在了雪中,发颤的躯壳上渐渐覆盖一层薄薄的雪花。
周围跪着的居民们投以怜悯的目光,任谁都一清二楚,在终日严寒的磁鼓国内,没有一个温暖的住所,根本活不下人。
目光中还夹杂着兔死狐悲的伤感,下一个不幸者,不知又将会是哪户人家?
"听好了,各位国民。"瓦尔波高高地站在雪河马背上,托举着短小的双臂,如同巨人一般,俯视着脚下跪成一片的居民,破锣般的嗓音远远向四方传递:
"这个国家所有的东西,都是本王的点心。"
"本王是最伟大的,那是为什么?"瓦尔波一个转身,指向忠心的家臣,要求道:
"克罗马利蒙,你来告诉他们。"
克罗马利蒙微微弯腰,单手放在胸前,毛发浓密的脸庞上布满了神圣的光辉,没有丝毫迟疑的高喝道:"那是因为您是我们的国王。"
"没错,正是如此。"瓦尔波对这个答案很满意,叉着腰仰天大笑。
一圈圈围着的守备军们卖力鼓掌,更有不少士兵托举着枪械为国王喝彩。
更胜一筹的凶威扫过空地,居民们宛如一只只鹌鹑,畏惧地缩着身躯。
"但近日,一伙狂妄之徒冒犯了本王的威严。"瓦尔波话锋一转,声色俱厉地怒吼道:
"他们闯入了地牢,协助犯下欺君之罪的、前守备军队长多尔顿越狱。"
一双凶恶的眼光宛如刀锋,刮过在场胆寒的居民们,瓦尔波在雪河马背上气急败坏地咆哮:
"但最、最可耻的是,还坐上了本王的车辇,他们竟敢羞辱一名伟大的国王。"
"如今,连同多尔顿在内的这伙人,就藏在磁鼓国内。"
说着瓦尔多突然一愣,似乎在思考什么事情一般,眉头紧皱在一起。
四周的守备军与居民们一片寂静,没有谁敢打扰一国之君的沉思。
半晌后,瓦尔波单手击掌,脑海中灵光一现,吩咐道:"对了杰斯,我想到了一条新法律,快写下来。"
"胆敢窝藏罪犯者,予以同罪论处。"
杰斯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子,认认真真地、一字不漏地全部写下,小丑服饰上两只延伸出地布条抖动着,他忙不迭地称赞道:
"不愧是瓦尔波陛下,您的这个想法真是棒极了!"
"哈哈哈,听明白了吗?"瓦尔波一手指着跪伏的国民们,肆意的大笑压下了漫天的风雪,其中渗人的寒意一展无遗。
"如果有人胆敢施以援手,那就一起上绞刑架。"瓦尔波单手一挥,张开的五指向前一握,仿佛这个国家上空一直笼罩着的厚厚云层,将所有的一切都囊括其中。
名为罗布森的雪河马踏着沉重的步伐,载着不可一世的君王远去。
一名名扣着棉帽的守备军们听令收队,向着下一个小镇再次进发。
跪伏的国民们打算站起,可僵了太久的膝盖有些不听使唤,打着摆子的身躯只能瘫坐在地。
家园被毁的男人在瓦烁前哀嚎,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响彻在小镇上每一位居民心头。
洛奇站在房顶上,拔出酒葫芦的木塞,品一口醇香的美酒,感受胃中一直翻腾着的火烧,断言道:
"这个国家,病得不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