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四下了班,李茂开车来接纪元,买了臭豆腐给她吃。
她说:“我没那么爱吃臭豆腐的。”
他说:“说过的话要算数。”
她好后悔,他笑着说:“我帮你吃一块。”
她打开纸袋子,喂他吃了一块。
他说:“还可以,你试试。”
她也吃了一块,觉得味道是很不一样,问:“你哪买的?”
他说:“我去徽菜馆买的,用毛豆腐做的。”
她说:“你怎么这么聪明!”
他问:“要不要亲一口你聪明的老公?”
她听见老公这个字眼,脸有点红,说:“不要了,嘴很油哎。”
他说:“那我亲你?”
她说:“也不要。”
他问:“元仔,臭豆腐味道很重,你会不会洗车?”
她说:“我不会。”
他笑着问:“那下次还敢不敢乱许愿了?”
她笑着说:“怕你了。”
他这么自相矛盾,真不知道他到底是要惯着她,还是要欺负她。
她看他车子不是开回家,问:“我们是去哪?”
他说:“去海边转转。”
她嗯了一声,车窗外的景色恬淡,红玛瑙一样的云彩,遮住天边的落日。
晚一些,车子上了高速,天色一点点暗下去,黑暗中闪烁的是万家灯火。
夜风里开了好久,车子上了长长的跨海大桥,像开在金色的海上,没有尽头。不远的海岸线灯火璀璨,沿着深蓝的大海,勾勒出曲折的银边。
李茂开慢一点,说:“这一片是伶仃洋,有白海豚保护区。”
她问:“文天祥的那个伶仃洋么?”
他说:“是。”
她问:“晚上能看见白海豚?”
他说:“晚上看不见。白海豚喜欢跟着船走,下次白天带你出海去看。”
她嗯了一声,忽然说:“风烟里的大人物都消失不见了。”
他听见她的感慨,问:“元仔,你知道长生不老的烦恼吗?”
她说:“一个人长生不老,是太寂寥了。”
李茂说:“晚上不该带你出门,胆小,爱胡思乱想,我们现在回家。”
她看他一眼,他也是个疯人,开几个小时车,什么都不为,沿着入海口兜了一个大圈。
李茂打开电台,放音乐给她听,问:“元仔,想不想看怪兽片?我手机还有很多流量。”
纪元笑了,觉得他很富有,用他手机上网,看怪兽打架。
他看她兴致勃勃,问:“元仔,你是哪一种怪兽?”
她头也不抬,说:“至少是食肉恐龙。”
他说:“好巧,我也是,要不要一起生蛋?”
她笑了,不理他。
他微微一笑,专心开车。
她玩着手机,稍微转过头看他,心里描摹他的侧脸,忽然觉得他地位寻常,没人追捧更好。
这样他就变成她独一无二的领略了。
周末,李茂不在家,纪元有点不习惯。她和他在一起,没有别人的时候,最快乐,在家也好,上街也好,常常忘怀别的琐事。
现在一个人有点闷,她进书房看绢姐,发现保温箱里的蛇不见了。
纪元到处找了起来,什么犄角旮旯都查探了一遍,一无所获。
下午,李茂打电话回来,关心纪元有没有吃饭睡午觉。
纪元说:“绢姐不见了,我到处都找遍了。”
李茂问:“你找多久了?”
纪元说:“快找两小时了。”
他笑了,说:“我带绢姐出门了,中午见的这位朋友,是绢姐原来的主人。”
她问:“绢姐还回去了?”
他说:“我这位朋友最近迷上养马了,不养蛇了,让我随便处置。”
她说:“那你快把绢姐带回来,别丢了。”
他笑着说好,还说:“我这个无赖朋友养的马叫喀秋莎,想和咱们家的沙琪玛生纯种小马。”
她问:“你答应了?”
他说:“他手上有一份家传书帖。公司要争取的那位大收藏家,手上最珍贵的藏品也是一幅名帖。这两张帖正好是宋朝一对知交的雪夜酬答之作,一来一往,算是双璧。如果同时拍卖,引人瞩目。”
她想了想,他用沙琪玛换书法帖拍卖权,问:“这样算不算出卖沙琪玛?”
李茂笑着说:“沙琪玛从澳洲回来,只和那无赖家的马见见面,不一定成功。”
纪元哦了一声,问:“万一沙琪玛看上了那人的马呢?”
李茂说:“那就不算出卖了,最多算家长安排相亲。”
纪元笑了。
晚上,两人在书房,她专心做题,他坐旁边看闲书,腻了,拿起一份纪念日历,随手浏览,说:“冬天有个日子,宜动土迁居,宜泡温泉。”
她问:“上面写这话啦?”
他说:“我加的。”
他用钢笔写字上去了。
她忍俊不禁。
他心中的日历,肯定不限于祭祀沐浴,八成是吃喝玩乐,包罗万象。
他说:“明天不想出门见人。”
她抬头看他。
他说:“我这一天不知道你在家做什么,总觉得有什么事不妥当,或是你那里有什么事我看顾不到。”
她说:“我好好的,你自己婆婆妈妈。”
他喜欢看她脸红,笑着说:“元仔,明天我和那位大收藏家喝完茶,你来接我好不好?”
她问:“你这么大的人,还要人接的吗?”
他笑着说:“那为什么某个可爱的人,明明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考试还要人接呢?”
她说:“我不理你了,你就会打扰我做题。”
他笑着说:“我昨晚梦见上辈子的事了。”
她知道他又要胡说,却忍不住顺着他问:“你梦见什么了?”
他说:“我梦见自己变成了一个石人,不能动,大风大雪只能在孔庙里站着。”
她心里有点难过,问:“后来呢。”
他说:“后来,不知哪朝哪代的国子监祭酒,到孔庙拜祭孔夫子,说我是石头成了精,会伸脚拌人摔跤,他去年就吃过亏,今年一定要将我搬走!”
她问:“你之前真伸脚拌过他吗?”
他笑着说:“没有的事!我要是能动,早走了,谁要在院子里罚站?”
她笑着嗯了一声,问:“再后来呢?他把你搬哪里去了?”
李茂停了停,说:“国子监门下有两个力大无穷的学生,按他的意思,用铁链锁了我,要把我扔到孔庙井里沉了。我正危急,有只小麻雀带着一大群麻雀飞过来,凶巴巴地啄那两个学生,拼了命要把人啄瞎了,生生把人赶跑了。那只小麻雀救了我,站在我肩上,霸道地说,她履行诺言,来接我了……”
纪元听傻了。
李茂笑着问:“明天小麻雀会来接我的吧?”
她半天回过神,笑着说好。
他真的很缠人,总能想出稀奇古怪的话来降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