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容一手拿水果刀, 一手拿苹果, 低着头,专注地将果皮削成长长的一条, 然后丢进病床下的垃圾篓里, 再将苹果切成小块小块的,放在盘子里, 推到沈母面前:“妈,吃点苹果吧!”
沈母看着隔壁的空床,过了几秒, 张了张嘴, 用沙哑的声音问道:“我什么时候出院?”
抢救回来三天了,除了前天警察来做笔录,她就再也没说过话, 问她吃什么, 她都点头,一副无欲无求的样子。沈容心里有气,可一想到她是病人,受不得刺激,又只好按捺住脾气, 好好哄她。
沈容努力扬起平和的笑容说:“不急, 医生说再观察一两天,我明天去问问医生。快中午了,你今天中午想吃什么?”
沈母的目光从隔壁床挪了回来,落在沈容的脸上, 停留了一会儿,黯然地说:“阿容,是妈没用,拖累了你。妈什么都做不好,也什么都没给你留下,你跟着我就没过一天好日子,从小到大,你受了欺负,我也只会告诉你,你没有爸爸,忍一忍,现在你长大了,出了事妈也帮不上忙,还是只能你一个人扛。妈没用,妈只会拖你的后腿,没有我,你可能过得更好一点。等出院后,我还是回去扫地吧。”
沈容总算明白沈母为什么会自杀了,孟母的蛮横砸店毁了她的心血和希望是主因,但压垮最后一根稻草的是,她心里的内疚和自卑,还有自己当时对她的态度。
也就是今天同病房的两个病人都出院了,还没有新病人住进来,否则,她恐怕还不会跟自己说。
找到了症结,那就好办了。沈容握住她的手说:“你这是要赶我走?孟军家的房子都是婚前买的,离婚肯定没我的份儿,你这是要我睡大街啊?”
明眼人都听得出来,沈容这是在开玩笑,但沈母最近精神恍惚,竟当了真,忙摇头道:“没有,我没这个意思,咱们家的房子就是你的,不管你结婚还是离婚,家里那间屋都是你的。”
这还像话。沈母纵有千般不是,但她对女儿是一片真心,只是她自己性格天生软弱,而且受封建思想的荼毒,很多观念过于老旧和保守。但这也不是她的错,一个人的眼界受限制于她所受的教育和成长的环境。沈母只是一个平凡的下岗女工,不能对她要求太高。
“那就好。妈,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怕住院花钱,所以急着出院对吧?放心,这些钱孟家会出的,还有店里的损失,孟家也会赔。我那天说话太急,太冲了,是我的错,对不起,你别生我的气了。”沈容拉着她,认真地跟她道歉。
沈母连忙摇头,眼泪又滚了出来:“不关你的事,阿容,是妈妈没用,是妈妈无能,什么都给不了你,以后还要拖累你,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沈容真想说,既然有寻死的勇气,那干嘛不去找仇人同归于尽,好歹拖个垫背的也不亏,既然连死的勇气都有了,还怕孟家人吗?
但经过这事,她已经察觉了,沈母有点一根筋,心思敏感,容易钻牛角尖,搞不好会把她的这气话当真,那麻烦可就大了。
轻轻拍了拍沈母的手,沈容哄她:“话可不能这样说,都说有妈的孩子是个宝,没妈的孩子是棵草,你那天要真出了事,你想过我吗?我爸已经走了,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也不在了,仅有的几个远亲也没什么来往,你再一走了之,我就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了。在外面受了欺负,回家连个关心我的人都没有,就是失踪个十天半月,或者生病躺在屋子里死了都没人知道,这是你想要的吗?”
这话说得沈母一愣,仿佛她已经看到了沈容跟孟军离婚后,被孟家扫地出门,凄凄惨惨地一个人回到她们那套老房子,窝在屋子里伤心,难过,哭泣,都没有人关心她一句,就是病了,也没人给她倒杯热水。
想到这个可能出现的场面,沈母就心如刀割,她抱住沈容伤心地哭了起来:“都是妈的错,是妈不好,是妈没用,什么都帮不了你,你结婚也什么都不能给你,才会让孟家人一直看不起你……”
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把压抑在心里许久的苦楚发泄出来后,沈母累了,吃过午饭就睡着了,不过相比之前,她紧拧的眉头似乎松开了许多。看到她的情绪在好转,沈容心底稍微放松。
这些事,还是得沈母自己想开,看开,否则旁人说再多也没用。
叹了口气,沈容悄悄站起来,将水壶拎了起来,准备去水房接壶热水,免得沈母醒来要用水的时候没有。
水房不远,就在这层楼的西北角,沈容拎着水壶打满了水回来时就瞧见耿长河拎着一篮水果,站在病房门口。
她忙走了过来,轻声道:“耿先生,你怎么来啦?”
耿长河连忙回头,看见她,笑了笑说:“正好今天有空,我来看看伯母,怎么样,伯母的情况还好吧?”
“你有心了,她现在挺好的,不过你来得不巧,她刚睡着了。”沈容含笑道。
耿长河听了,非常识趣地把过果篮递给沈容,说道:“那我就不进去打扰伯母了,替我向伯母问好。”
“谢谢。”沈容接过果篮,感激地说。
耿长河笑了一下:“客气了,有时间吗?待会儿我有事要跟你谈谈。”
别人特意跑过来一趟,加上沈母现在又睡着了,沈容自是不会推脱,她说:“你等一下,我把东西放进去。”
她推开病房门,将果篮和水壶放下,又去护士站打了声招呼,让护士帮忙多留意一下她妈那边,有事给她打电话,这才与耿长河下了楼。
因为担心沈母待会儿醒了,身边没人,两人也没去其他地方,就在住院部楼下的小花园里找了处避风的地方说话。
站定后,耿长河从包里拿出一张彩色的宣传单,递给沈容:“我一个朋友正好在旅行社工作,他们旅行社开通了不少老年团。最近国内天气冷,不少老年人去东南亚旅游,他们开通了东南亚半月游的专线,全程有导游领队,安排食宿和行程,纯玩团,安全有保障,价格也非常优惠,只要12000。我建议你让伯母出去走走,散散心,也能避开孟家的骚扰。如果你有意向,可以给我朋友打电话,他手里有最低七折的优惠给你。”
冬天是东南亚旅游的旺季,纯玩团,包括来往机票、门票还有食宿费,住宿标准还是四星级标间,这个价格算是非常优惠了。沈容接过宣传单,详细地了解了一下,这是本市一家做得比较大,很有名气的旅行社,风评不错。宣传单上详细地规划了半个月的行程和食宿安排,非常合理,尤其是找耿长河的朋友还能打七折,连一万块都要不了。
沈容非常心动。沈母辛苦了一辈子,从来没出去玩过,天天就闷在家里,为了生存奔波,让她出去玩玩,体验一下不同的生活,接触不同的人群,也许会让她的思想观念有所改变。而且最重要的是能避开孟家人,沈母本来就是个脆弱,现在精神不大稳定,要是被不死心的孟家人一刺激,搞不好又要钻牛角尖了。
所以把她送出去玩一趟,对大家都好,她也能专心处理孟母的事。
沈容非常感激地对耿长河说:“还是耿先生你想得周道,谢谢,等我妈出院了,我就安排她出去玩一趟。”
耿长河见她接受了自己的好意,也笑了:“不必客气,沈容,咱们也算是朋友了吧,你一直称呼我为耿先生是不是太见外了,叫名字就行。”
好像是,沈容摸了一下脸,不好意思地说:“是我的错,那就谢谢你了,长河。对了,你今天怎么没去上班?”
她没忘记的话,今天是工作日,而耿长河是个工作狂,翘班可不像是他会做的事。
耿长河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苦笑着说:“明天是我和蒋丽妃离婚案开庭的日子,我今天实在没什么心情工作,想着伯母出了事,我都还没来过看过她,所以就过来了!”
离婚是一辈子的大事,便是看开了,放下了,也没那么快能走出被戴绿帽的阴影,难怪他无心工作。沈容微笑着表示理解,劝他:“往前看,以后还有更好的姻缘属于你,蒋丽妃不珍惜,是她的损失。”
其实经过这一阵子的接触,沈容发现,耿长河虽然没孟军长得帅气,也没他会说话哄女孩子开心,但耿长河真的是个非常体贴,很会为人着想的人。就像这次,他应该是知道她们家的经济状况不是很好,给她推荐旅行团,都还事先托朋友找人情,帮忙打折。为了不让她觉得困扰,他还说朋友手里有这样的名额。就算是有名额,这样优惠的价格,早被亲朋好友各种人情给瓜分了,若不是耿长河事先跟对方打过招呼,别人也不可能给她。
除了长相平凡了点,耿长河那点不比孟军好?沈容实在搞不明白,蒋丽妃脑回路是怎么想的,放着好男人不要,非要去跟一个花花肠子的有妇之夫勾搭在一块儿。等真进了孟家的人,就孟军那鸡贼的性格,还有他那个爱摆谱的妈,不管事好面子的爸,有蒋丽妃受的。
“借你吉言了。”耿长河期待地说,接着话音一转,问沈容,“你跟孟军离婚的事,什么时候提上日程?”
沈容没想到他会提这个,怔了一下说:“我不急,我等得起,蒋丽妃的肚子等不起。”
耿长河面色古怪地看着她,犹豫了两秒劝道:“你又何必跟他们这种人纠缠呢,早离早解脱,也好早日开展新生活。”
沈容有点诧异,今天不是这位大哥要离婚了心绪不宁,所以来找她谈心的吗?怎么最后变成了他来开解她了?他们俩的角色是不是对调了一下?
虽然觉得有点奇怪,不过两人到底是同一战线,沈容也相信耿长河不会害她,索性说了实话:“我要孟军给我四十万,我就答应离婚,否则我跟他耗定了!”
这笔钱是原主该得的辛苦钱,她凭什么不要?凭什么便宜孟军?
耿长河想到自己的调查资料,大致明白了沈容的心思。她跟孟军已经分居大半年了,孟军跟蒋丽妃的私生子都要出生了,要说什么感情,估计是早没了,她这就是纯粹的不甘心。
这种情绪,他在最初知道蒋丽妃出轨的时候也有过,真心付出过遭遇背叛,任谁都不甘心,他能理解这种感受。
因而他也不再劝沈容:“孟军这人非常无赖光棍,他恐怕不会轻易答应出这笔钱,等伯母出国了,你跟文安聊聊吧,实在不行就主动出击,诉讼离婚。”
“好的,我会认真考虑你的提议。”沈容严肃地说。离婚这事哪有孟母害得沈母自杀来得急,她先把孟母送进牢房,再慢慢跟孟军算账。
沈容不想再谈可恨的孟家人,扬起笑脸道:“医院这边我走不开,明天不能去旁听了,提前预祝你一切顺利。”
“谢谢。上去吧,伯母该醒了。”耿长河微笑着对沈容说。
沈容看了一眼时间,已经下来半个小时了,她确实不放心沈母一个人在病房里,便与耿长河道了别。
***
第二天,耿长河与蒋丽妃的离婚案开审。
因为有亲子鉴定书证明蒋丽妃肚子里的孩子不是耿长河的,这场官司没有任何悬念,蒋丽妃败诉了,法院宣判他们离婚,并判蒋丽妃偿还耿长河在她怀孕期间所出的检查费、营养费以及精神损失费共计五万元。
这笔钱对于月工资只有几千,又没了耿长河这个阔绰丈夫买单的蒋丽妃而言,是笔不小的数目。她是有几十万的存款,可花一点就少一点,想到这里,蒋丽妃就觉得肉疼。
法院宣判后,耿长河不想跟蒋丽妃打照面,早早的就走了。
留下了文安微笑着对蒋丽妃说:“蒋女士,耿长河先生的那套房子已经签订了购房合同,交了首付款,等贷款合同一下来,这套房子将归黄女士一家。你还是早点搬出去吧!”
蒋丽妃咬住下唇,低头看着自己八个月大的肚子,非常不情愿地说:“我这样,能搬到哪儿去?你跟长河说,能不能通融通融,等我生完孩子再说!”
孟军还没离婚,现在她也不好明目张胆地搬到孟军家去。况且,孟军家哪有耿长河的这套大房子住着舒服。
文安笑眯眯地看着她说:“房子已经不属于耿先生了,这个要求,你去跟郝女士协商吧!”
“请问郝女士是谁?”蒋丽妃不死心地问道。
但文安没理她,转身就走了。反正言尽于此,该说的他都说了,蒋丽妃自己不搬,就等着跟郝老太太过招吧,看看最后谁棋高一着,他就不信,蒋丽妃还能斗得过这种身经百战的老太太!
没人搭理她,蒋丽妃挺着大肚子,辛苦地出了法院,站在车来车往的马路边,感觉非常仿徨无依,她拿出手机给孟军打了个电话过去。
孟军这次总算接了她的电话,但口气很不好:“有事?”
蒋丽妃忍住想发火的欲望,低落地说:“孟军,我离婚了!”
撕破了脸,孟军也懒得在蒋丽妃面前装了,直白地问道:“那你分了多少钱?”
这还是个男人吗?她已经怀胎八月,他连问都没问她和孩子一声,就惦记着钱,蒋丽妃很心寒,可她低头看了一眼肚子里的孩子,又不得不妥协,哀求道:“孟军,我在法院门口,风好大好冷,不好打出租车,你能不能来接我?”
接她事小,她是想借此缓和跟孟军的关系,重新拉回孟军的心,否则以后谁养孩子。
可惜孟军现在正烦着,她姿态就是摆得再低,他也没心思搭理她:“你用叫车软件喊个车回去吧,我现在正忙着呢,没空!”
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听着手机里传来嘟嘟嘟的忙音,蒋丽妃自嘲一笑,笑容无尽的心酸,男人哦,没有得到你的时候,天天献殷勤,一旦得手,就弃如弊帚!但她蒋丽妃是这么好甩的吗?孟军给她记着!
倒霉的事情还没完。回到家,用钥匙打开门的那一瞬,她就发现屋子里多了两个人,正是上次看房的老太太和老头,原本空荡荡的客厅堆满了东西,看起来乱糟糟的。
蒋丽妃的脸色猛然一变,想起了在法院门口文安的话,耿长河把房子卖给了这对老夫妻?一想到郝老太太的性格,蒋丽妃就头痛。
郝老太太一瞧她进来,马上拉着张晚娘脸,对蒋丽妃说:“这个房子我们买了,现在是属于我们的了,听说你大着个肚子,怀了个父不祥的孩子,没地方去。算了,就当老婆子我行善心,让你继续住在这儿,不过你得每个月付四千块的租金给我们。饭你自己做,端到屋子里去吃,还有物业、水电、网费、数字电视费平摊,倒垃圾,我们双号,你单号……”
事无巨细,郝老太太定了许多规矩,甚至到几点不能在客厅活动以免吵到他们都规定了。蒋丽妃听得厌烦,嘲讽地说:“你管这么宽,怎么不去做太平洋的警察?”
而且还狮子大开口,一间主卧就要她四千块的租金,心真够黑的。
老太太不服气,站起来,偏头指着蒋丽妃就骂:“你住我的房子,还不服我管?不服气就搬出去,这是我的房子……”
“我就不搬!”蒋丽妃一把摔上了主卧的门,窝在床上生闷气。
但她实在低估了郝老太太这样的退休阿姨。
郝老太太不用工作,也不用带孙子,老年人睡眠时间又少,没事干,不是坐在沙发上把电视的音量开得老大看狗血连续剧,就是开着音响,在家里咿咿呀呀唱戏曲。
到了下午更甚,她还约了几个老姐妹过来打麻将,客厅里全是麻将碰撞的声音。
等蒋丽妃出来时就看见,原本宽敞高雅的客厅经过一整天的□□,已经变得跟菜市场没什么区别了,尤其是摆在客厅中那台绿色的全自动麻将桌,尤其碍眼。
这样嘈杂、吵闹的环境,她一个孕妇怎么能休息好?午睡没睡好,整个人都心浮气躁的,导致她的脾气上来了,不高兴地说:“你们能不能小声点?”
打麻将的老太太马上问郝老太太:“这谁啊?你儿媳妇不是长这样的,是你们家亲戚吗?”
郝老太太马上撇清:“呸,我可没这种水性杨花的儿媳妇,嫁了人还偷汉子。这是原房主的前妻,离了婚还赖在这里不走,她不走,我就租个房间给她呗,反正这房子大,我们老两口也住不了,还能收点本回来。”
听完郝老太太的解释,余下三个老太太看蒋丽妃的眼神都充满了不屑,当着她的面议论:“真不检点,是我女儿,我早打死她了。放着好好的大房子不住,非要出轨,现在沦落到租房子,脑子不灵光啊!”
“光长脸不长脑子呗。看她现在挺着大肚子还赖在这儿就知道,肯定是新找的男人不肯认账,只能赖在这儿了。郝大姐,你可小心她赖你的房租!”
郝老太太不屑地说:“她敢,不付房租,我把她的门给封了,天天晚上在她门口放喃阿咪陀佛!”
蒋丽妃气得快吐血了,但她一个人,吵架哪是这群久经历练的老太太的对手,至于碰瓷,这些老太太哪个不是六七十岁,头发都白了的,谁碰谁还不知道呢?这郝老太太又是个拉的下脸,什么都干得出来的。
蒋丽妃回房衡量了一阵后,不得不认清一个事实,真跟郝老太太斗,她讨不了好,因为郝老太太比她更不要脸,更有时间,更豁得出去。
这么耗下去,自己住在这里,恐怕会被气得少活几年。思忖了一会儿,蒋丽妃认命地把自己的东西都收拾进了箱子里,装了满满六个大箱子,她才拿起手机给孟军打电话:“耿长河已经把房子卖了,我没地方住,你过来接我。”
孟军当然不乐意,他妈现在还被拘留,他忙着救他妈出来呢,哪有空管蒋丽妃,便说:“我妈不在,来了我家,也没人照顾你,你先在那边住着,等这边的事了了,我再来接你。”
蒋丽妃一眼就听出了这是他的推托之词,心里恼恨,愤怒地对孟军说:“你就说来不来接我吧?你要不来,我就去警局报案,被人□□怀孕了!”
说罢,蒋丽妃也不等孟军反应过来就挂断了电话。
她跟孟军来软的,孟军还当她怕了他。既然如此,大不了,闹起来,这日子,大家也都别过了,凭什么孟军毁了她好好的生活,还想拍拍屁股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潇洒?
孟军听到蒋丽妃的威胁,气得要死,现在的女人怎么啦?一个两个,动不动就报警,真以为报警他就怕了啊!
别说,他还真是怕了,下班就开车去了蒋丽妃家。因为如果蒋丽妃一口咬定他□□了她,致使她怀孕,他还真是很难说清楚,毕竟蒋丽妃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
看到孟军一脸不情愿的敲开门,蒋丽妃眼底闪过一抹嘲讽,这种欺软怕硬的东西,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她抱着胸站在卧室,对孟军说:“我的箱子在屋子里,你过来帮我提下去。”
孟军走进主卧,看到地上整齐地摆放着六口大箱子,甚是无语:“你东西怎么这么多?”
蒋丽妃瞥了他一眼:“多吗?还有不少旧的扔了。这一箱小心点,里面都是我的化妆品,瓶瓶罐罐的,摔坏了就完了。”
孟军挽起袖子,弯腰用力抱起一只箱子,放到电梯口,又折回来抱另外一只,跑了六趟才把东西搬下去。但东西太多,他的车子根本装不下,后来又叫了一辆面包车,才把箱子都拖走。
这么一折腾,回到家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
这个时间,正是小区里大妈们吃过饭下楼散步跳广场舞的时间,在电梯口撞上孟军搬了一堆东西,还领着个大肚子的女人,大妈们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
“孟军,搬家呢,这谁啊?你的新媳妇?”有个穿红色舞衣的大妈好奇地问道。
孟军扯着嘴角僵硬地笑了笑:“薛婶说笑了,这是我朋友,暂时来我家借住一阵子。”
大妈露出心照不宣的眼神。什么朋友,骗谁呢?这肚子都八、九个月了吧,要不了多久都要生了,还大包小包地搬到孟军家住,没点猫腻谁信?难怪沈容不回来了呢!
get到了真相的大妈们一拉开门就开始议论起来:“这是孟军在外面找的小三吧?难怪沈容大半年没回来,你说,她跟孟军是不是离婚了?”
“应该不会吧,孟军他妈那么不待见沈容,要是离婚了,还不到处宣传,赶紧给孟军找对象啊?”
“这么说,孟军是出轨了,啧啧,还把大肚子的小三领回家,亏得他爸还是学校的老师,怎么教的,连自己的儿子都教不好!”
……
听到这些露骨的议论,孟军脸都黑了。他们家是注定要沦为小区里的谈资了,而这一切都是蒋丽妃给害的。
孟军重重地把她的箱子丢进了电梯里,以发泄自己的不满。
蒋丽妃装作没看见,反正她的目的达到了就成。
***
对比蒋丽妃这边的人仰马翻,耿长河的日子显然要舒心很多。
解决了这桩麻烦,晚上,他约了文安喝酒,以示感谢。
“多的也不说了,我的案子麻烦你了!”耿长河举起酒杯,向文安敬酒。
文安跟他碰了一下杯子,笑道:“不客气,我收了钱的。不过作为朋友,我还是要祝福你,恢复单身,告别过去,开始新生活!”
“谢谢。”耿长河举起酒杯仰头一口干了。
离婚并不是一件多么高兴的事,而蒋丽妃也是个扫兴的人物。过了这一茬,两人也不提她了,一边喝酒,一边说了些工作上的事。
聊着聊着,文安忽地说:“我昨晚听原田说,你特意找他要了什么东南亚半月游的七折优惠,就一个平民纯玩团,原价也就一万出头,你为了三千多块找他,是我听错了,还是原田说错了?”
原田也是他们的好友,是旅行社的股东。
耿长河似是没料到原田会这么快就把他给卖了,很是无语,又不想跟文安说实话,含糊不清地说:“就是帮个朋友的忙。”
朋友?他有什么朋友,作为十几年的老友,自己还不清楚?文安一语就戳破了他:“你是为沈容的母亲找的吧?”
耿长河能想到的事,他自然也能想到,如今这状况,沈母心理太过脆弱,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她支开,免得她受影响。
见他猜到了,耿长河没说话,端起酒杯又喝了一口,算是默认了。
文安无语地摇了摇头说:“我猜你特意找原田,欠人情这事,一定没告诉沈容吧?你啊,就是做得太多,说得太少,现在已经不流行这种默默付出的桥段了。知道小说电视剧中,你这行为是什么角色吗?男二,男配啊,为他人做嫁衣的配角!”
要文安说啊,付出了就该让对方知道,否则怎么打动对方?默默做雷锋,别人怎么知道你的心意?耿长河在上一段婚姻中已经吃了这个亏,怎么现在还不吸取教训呢!
耿长河给他倒了一杯酒:“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你忘了沈容还没离婚呢。”
这时候跟沈容走得太近,对她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文安一想也是,他虽然觉得沈容已经跟孟军分居这么久,孟军连私生子都搞出来了,就算沈容在外面有点什么情况,也不算对不起孟军,但世俗的人不会这么想。
“还是你想得周道。为了兄弟的幸福,接下来我会专注我跟孟军的案子,还有沈容她妈向孟家索赔的事。”文安拍着胸口保证。
两个人喝到晚上十一点多才回去。
喝了不少酒,耿长河还是睡不着,他解开了胸前的两颗扣子,坐在落地窗前看着天空中银白的月光,忽地不知从哪儿冒出一种冲动,拿起手机拨通了沈容的电话。
沈母今天出院,沈容照顾她睡着以后,才回房,刚洗完澡从浴室出来,手机就响了起来。她拿起一看,见是耿长河,划开了接听键,先一步开了口:“我在网上看到了,你的官司胜诉了,恭喜!”
听到她轻快的声音,耿长河的目光柔和了一些,仰头望着天上的那轮孤月,由衷地说:“谢谢。”
沈容笑道:“不客气,咱们这同一战壕的战友,总算有个人获胜了,等我的官司赢了,我请你和文律师吃饭,感谢你们的帮忙!”
请他和文律师,耿长河的笑容凝住了,半晌嘴角泛起一抹苦笑,都是他的一厢情愿!
“好,期待你的好消息,不早了,晚安!”耿长河说完挂断了电话。
沈容不知道他的心思,也没往这方面想。
第二天吃过早饭,她跟沈母说有事出去一趟,然后就直奔旅行社去了。去旅行社了解了一下东南亚老年团的具体情况,沈容当场就交了钱,报了最近的一个团,后天就出发。
然后她拿着□□和报名卡,回到家,将这东西放到了沈母面前。
沈容看完之后,马上心疼地抱怨道:“你这孩子,花这个钱做什么?浪费,妈的身体已经好了,哪儿都不去,赶紧去把这个给退了。”
沈容就知道她不会同意,才先斩后奏的。
“妈,这个是旅行社的特价活动,事先就讲明了,购买了不能退。你就出去玩玩吧,我爸走得早,你辛辛苦苦把我一个人养大,还没享过一天福,你要不去,我心里难受。”沈容嘴角塌了下来,做出一副难过的模样。
沈母拿着报名卡:“可这是出国,肯定很贵吧,而且我也没护照啊!”
沈容笑了:“东南亚很便宜的,比国内不少地方玩一趟都便宜。护照你就更不用担心了,上次办营业执照的时候,我就帮你办了,本来是想赚了钱,过年关门一个星期,咱们一起出国玩的。可现在家里有事,我走不开,就你先去给我探路了,下次咱们母女再一起去吧!”
左哄右哄,总算把沈母给送去旅游了。
沈母一走,沈容没了顾忌,直接去了律师找文安。
其实这两天,孟家父子也找过文安,想让文安帮忙说情,让沈容同意和解。
文安把孟家父子的意思如实地转告给了沈容:“他们愿意赔偿饭店的所有损失,希望获得你的谅解书,以减轻孟母的刑罚,你是什么想法?”
沈容问文安:“如果我们这边同意出具谅解书,孟母还会被判刑吗?”
文安颔首,客观地说:“如果没有伯母的事,取得了你们的谅解,她很可能免于刑事追责。但差点闹出人命,这个事情非常严重,她肯定会被判刑,只是会减轻处罚,缩短刑期。”
能判刑就行了,至于是三年,还是一年几个月,对沈容来说没区别,她只是要让孟母身上有污点,再遭点罪,而不是把孟母彻底关进牢房。否则,缺了孟母这个主角,孟家接下来这出戏怎么唱?
于是,她说:“你替我转告孟军父子,我可以答应出具谅解书,不过除了我们店铺被砸物品,还有歇业期间的损失,我妈的医药费,精神损失费以外,我还要孟军答应给我四十万,协议离婚。等他给了钱,办理了离婚手续,我就可以给他谅解书!”
顿了一下,沈容脸上露出一个恶作剧的笑容:“不过我估计孟军父子不会答应,届时还要有劳文律师,把我的这个条件透露给孟军他妈!”
文安可是个人精,马上明白了沈容的企图。她这是红果果地挑拨孟父孟母的夫妻感情,孟军母子的母子之情!
掏个五六十万,孟家肉疼,不掏,孟母要多坐几年牢,少不得要记恨这父子俩,出来后,这一家子还能像以前那么和睦吗?肯定不可能,孟家又不是拿不出这笔钱,孟军父子要是不出钱,孟母得多寒心!出了,她心里又会耿耿于怀。
文安朝沈容竖起了大拇指:“我算是服了你,我一会儿就把这个事知会对方律师,你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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