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瑾年捧起一旁的陶瓷小碟，仔仔细细地看装着的东西。
果真和过去天璇子给她那些无法发芽的种子一模一样！她还将一部分种子给了京城最厉害的老花农，可惜就连老花农都一直找不出让这些种子发芽的办法。
若非天璇子给的时候信誓旦旦，说这些种子却是具有生命力，唐瑾年都快怀疑这些种子本就死了。
“慧真大师，敢问这些种子，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唐瑾年的语气过于惊讶。
慧真表情略有变化。
“这是明远镇附近独有的一种植物的种子。它只在明远镇外的竹石林生长。只要离开了竹石林，就怎么都无法令它发芽。过去明远镇中有群商人，要收这种种子种出的异草，因此明远镇镇长就将竹石林控制住，不允许其他人进去种。他自己，则靠种这种异草，赚了大量银钱。后来人们就干脆将这种异草称作竹石草。”
“曾有明远镇的镇民拿着种子四处寻找适宜种植的地方，还一度来我寺中求菩萨保佑可以顺利找到适宜之地。我正好听到他的祈愿，便向他讨要了一点种子，也在山里尝试过种植，结果当真没有发芽的。剩下的这部分种子，我就留了下来。”
“摆在这儿，不过是觉得有些奇妙，想着也许日夜相对，哪一天就能发现它的秘密了。”
唐瑾年与左北宸对望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惊讶。
左北宸也知唐瑾年先前就要寻找能让一种特别的种子发芽的办法，今日见唐瑾年这反应，已知慧真大师手中的种子与唐瑾年的那种子相同。
竹石林，又与明远镇有关！
实在不得不令人将种子的事情与疫情联系在一起。
慧真大师看两人反应，愈发莫名其妙。
“殿下，唐小姐，这种子可是有问题？”
“不错。”唐瑾年拿起两颗种子，轻轻嗅了嗅。
隐隐的有些香气。
血玉微暖。
唐瑾年意识到这种子带有一定毒性。
可以说用血玉来检验各种毒，最是可靠。
唐瑾年观察种子的时候愈发认真。
慧真大师沉吟片刻：“我曾让寺中沙弥带着种子寻找适宜种植的土地，结果发现越靠近竹石林，这些种子就越有明显变化。到了明远镇，已经可以看到这些种子有发芽的迹象。不过只要没有进入竹石林的范围，它们就绝对不会发芽。”
唐瑾年心头最后的迷惑也被解决。
果真是竹石林的问题！
那里面藏着对种子发芽至关重要的东西。
在此之前，唐瑾年怎么都想不到，困扰了自己这么长时间的问题，竟然会在这儿得到答案。
可惜联系不上天璇子，无法将这个好消息也告诉他了。
左北宸则是感觉到了一种被命运安排的无奈。
他的本意可是陪着唐瑾年休息几天，好歹将唐瑾年那张已经瘦下的小脸给养养，这才继续考虑追查明远镇秘密的事情。
谁知来玩都有线索送上门。
唐瑾年已经悄咪咪地给他抛了个得意的小眼神，笑着他的完美算盘落空。
好在如今还在慧真大师的禅院里，唐瑾年最过分也就这样了，不敢太出格。
唐瑾年有心要从慧真大师嘴里问出更多有关这种子的信息，可惜慧真大师本身所知有限。他知道的，尽数说了，唐瑾年仍觉有些不满足。
但对一个本就不知情的人来说，那是无论怎么做，都不可能问出更多正确信息的。
唐瑾年心中有事，自然无法继续在这里久留。
慧真大师心理清楚，干干脆脆便将她和左北宸送出寺门。
分别前，他只深深向唐瑾年鞠了一躬，吓得唐瑾年慌忙侧身避开。
“住持这是什么意思？瑾儿当不起。”
慧真大师起身，称一声佛号，才道：“唐小姐为解决此次疫情做出的贡献，当得起我这一礼了。还有明远镇竹石林的事情，还需要唐小姐调查。只盼唐小姐早日查清真相，莫让苍生再次受苦。”
唐瑾年垂眸：“慧真大师，我在此之前从未想过这些。”
最初只是听到了左北宸在皇帝面前说要来渡州，她心里担忧，想着自己还有一身医术，就跟着过来了。
再后来发生的事情，都已经偏离她原定的人生轨迹。
“唐小姐应该听说过一个问题。”
唐瑾年微愣，心中闪过一个猜测：“主持指的是……”
“带着恶意做了善事，得的是善因还是恶因？带着善意做了恶事，得的是恶因还是善因？”
唐瑾年所想的也是这问题。
她低叹一声：“我不知道。”
因果太玄，可何尝不在生活中？
而她，则无法回答。
慧真脸上的笑容宁静祥和。
“这世间能回答这问题的人也不多，我自然也不敢答。但……怀着善意做下的恶事也是恶事，怀着恶意做出的好事也是善事。无论唐小姐本意如何，总不会是恶的。至于唐小姐做下的事，更是造福天下的善事。”
慧真再度向着唐瑾年鞠了一躬。
这回，唐瑾年没闪，只看着慧真回到寺中，这才与左北宸一起离去。
坐在马车里的她撩起小窗帘看着山路两旁绿树青草。
左北宸坐在她身旁，手指轻轻缠着她的发。
唐瑾年回头嗔他一眼：“九哥哥，你又放肆了。”
左北宸低笑一声，缩回手：“不然我能看着你一路发呆。”
他和唐瑾年相处几年，早已对彼此的习惯都了然于心。
左北宸知道怎么做才能最快唤回唐瑾年的注意。
唐瑾年放下帘子，舒舒服服地往马车上的靠枕靠去。
“慧真大师让我想起法华大师曾经和我说过的话呢。”
“哦？”
左北宸只知唐瑾年和法华大师颇有交情，平常初一到承恩寺中，总能得到进入后院和法华大师谈论佛法的机会。
“我第一次见法华大师，他就和我说，我能有如今，全靠我爹爹攒下的功德。”
唐瑾年唇边的笑若隐若现，身上的气质也多了几分慵懒魅惑，让左北宸看的有些呆了。
“今日慧真大师没说这些，可我知道，他的意思和慧真大师的意思差不多的。我能有今天，全靠功德。”
左北宸脸色却渐渐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