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瑾年尴尬一笑，多少有点不好意思。
左承平轻叹一声：“你就和宸儿一起去看看她吧，顺便将你们准备帮宇儿离开的事情告诉她。让她担心过了宇儿就够了，到底不要再继续瞒着她。”
唐瑾年连忙应声。
“去吧。”
见得唐瑾年要离开了，左承平又补充一句：“刚才看到的东西，暂且不要告诉宸儿。”
出了御书房，唐瑾年很快就看到在不远处站立等候的左北宸。
郭全也在左北宸旁边，轻声说着什么。
见到唐瑾年过来，郭全微微点头，行了一礼，又回到御书房前守着。
左北宸唇边一抹浅笑：“和父皇说完了？”
唐瑾年歪了歪脑袋：“你不好奇是什么？”
左北宸反问：“那你就不好奇我和郭全说什么了？”
唐瑾年一时语噎。
左北宸笑意更深：“去看顾贵妃吧。”
顾贵妃宫中，较之过去已经多了几分冷落。
对宫中的人来说，如今顾贵妃虽然还顶着贵妃的名头，但已经不再是那个隐隐还能和皇后争风头的人了。
甚至，顾贵妃现在还未必有其他几位妃子地位高。
不过空有一个名头，又如何能让宫中见惯权势的人在意？
顾贵妃自己也无心再理会这些。
唐瑾年和左北宸进来，看到的便是歪在榻上，目光有些呆滞的她。
娇媚可人的顾贵妃，到底在这时候失去了过去一向的美艳。
她病着，宫中却没有什么药的味道。
倒是熏着香。
这香气让唐瑾年有些熟悉。
多闻一点，唐瑾年不由皱起眉。
左北宸发现她的不对劲，连忙吩咐宫女将熏香换了。
歪在榻上的顾贵妃听得，却有了些反应。
“别……”
她制止的声音虚弱。
宫女一时间迟疑不决。
一面是太子。
现在已经谁都能看得出以后一定能继位的太子已然是宫中最不能得罪的人之一。
一面是顾贵妃。
她在顾贵妃宫中当差，若不听顾贵妃的话，还不知道会有什么等着自己。
还是唐瑾年解救了她。
“换了。”
听得唐瑾年坚定的声音，小宫女不再迟疑。
太子加上瑞郡主。
她要是还只想着自己是顾贵妃宫中的人，那就真要得罪惹不起的人了！
宫中谁不知道，在太子那儿，得罪太子还好，要得罪瑞郡主，才真会被太子记仇？
顾贵妃从榻上坐起，看着唐瑾年：“瑞郡主为何非要将我宫中的熏香都换了？”
她语气冰冷。
唐瑾年却不恼，坐下后便悠然一笑：“娘娘可知这熏香的来历？”
顾贵妃轻哼：“不过是熏香，难道我还非要去探寻我宫中每一样东西的来历不可？”
左北宸却道：“内务府分发到各宫的用品中，从来没有这种香。”
他对宫中各方面的东西，都熟悉至极。
正知这香并非按例分发的东西，他又察觉到唐瑾年不喜，才会如此果断命宫女换走。
顾贵妃脸色略有变化，旋即又是冷笑：“你们果真要连我点什么香都管？我已经无所牵挂了，如今不过要闻一点熏香，这也不成？”
她语气中的冷意并不强。
倒是那份酸楚，令人听了就有些难受。
顾贵妃分明自己都自暴自弃了！
唐瑾年在她眼中，看出一份麻木。
甚至看出一种在麻木中，还主动寻求着痛苦，然后刺激得自己利用痛苦感受到活着的苦涩。
“熏香是舒元庆送给你的。”唐瑾年将顾贵妃怎么都不肯说的东西道出。
左北宸眉头轻扬。
他只知熏香来历有些不寻常，却料不到会和舒元庆有关。
顾贵妃脸色又是一变。
“你……”
她倒还想否认。
但唐瑾年都已经这般肯定地说出舒元庆的名字，她就知道，就算她否认也没用。
她干脆承认：“是又如何？”
她就是要点舒元庆送来的熏香！
原本在知道舒元庆早就成为毒师的人，并且在十皇子起事之前，就1逃离京城的她，对舒元庆只剩下恨意。
她已经不愿再用舒元庆送来的东西。
只是，现在，她就想点这种香。
能让她想起舒元庆。
能让她想起自己做了什么错事！
一心想着该要弥补左北安的她，竟然在不知不觉间，让自己对左北安的疼爱，对左北宇造成了伤害！
错误，都是左北安酿就。
但左北宇也逃不掉。
她……更是无法否认自己的错！
哪怕没有人来找到她，要在她这里追究，她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
“也没什么，不过不知道娘娘是否清楚，这香有毒。”
唐瑾年轻轻闻着空气中已经极淡的香味。
前世的她，正是在这种香中死去。
只是这些事情已经有些久远了。
今生再闻到，她都恍惚了一下才回忆起来。
左北宸瞬间紧张了。
“有毒？瑾儿，可需要传太医？”
顾贵妃古怪地看着他。
唐瑾年忍不住笑：“我就比太医都厉害啊。而且这种毒，如果没有遇到别的毒物不会生效的。晚些回去煮一碗汤药，或者服一颗师父留下的解毒丹，就能将它解了。”
左北宸这才松了口气：“也是。”
他关心过头，竟连唐瑾年医术更高的事情都忘了。
顾贵妃唇边挑起笑，只是渐渐地，笑意冷却。
她这时候已经意识到唐瑾年刚才说的话的意思。
“当真有毒？”
舒元庆送给她的熏香中……有毒？！
她本来只想要靠这种香，让自己更清晰地记住犯错后那种痛苦！
结果，现在才发现，自己要记住的痛苦还多了一层。
“对。而且以他的医术，肯定知道其中有毒。”唐瑾年毫不留情地将顾贵妃仅剩的还能用来自我安慰的可能打破。
顾贵妃喃喃道：“他……他果然是……”
当年，和舒元庆有过真心。
但她一度听闻，舒元庆知道她决心入宫后，就开始恨她。
只是后来，舒元庆成了太医，还主动帮助她，再加上一些传言，又让她觉得，舒元庆其实始终都忘不掉她。
两人应该还有真情。
可这一刻，她明白了。
舒元庆，果真对她只剩下恨了！
所以，舒元庆才会明知道左北安做的事情，依旧在帮助左北安！
舒元庆是故意让她在终于可以得知一切后，痛不欲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