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又流逝不少。
左北宸看向唐瑾年的次数渐渐增加。
原本一路走来，就已经足够累人。
偏偏来到这儿后还一直没有休息的机会？
站着也是累的吧？
若非此时这机会确实是来之不易，沈梦括的能力也确实不凡，左北宸甚至想要转头就走。
“孙启。”
沈梦括终于说话了，声音还是沙哑的。
“哎！在，在！”孙启精神一振。
原本已经略有些要往左北宸身上靠过去的趋势的唐瑾年这时候也下意识地站直了一些。
“你到外面等待吧。”
孙启愣了愣，到底还是应道：“是。”
屋内只剩下三人。
沈梦括看向唐瑾年，唇边似是添了丝笑意。
“惜时早就和我吹嘘自己有个好女儿，倒也确实不错。”
唐瑾年本已因为疲惫而神色倦怠，此时仍旧只得露出浅浅笑颜。
“长梦君过奖了。”
不知怎么做才能最对长梦君的心意，唐瑾年只好尽量让自己所做的没有什么差错。不求加分，只求不减分。
长梦君也没有继续搭理她，只又看向左北宸。
“太子殿下当初主动前往渡州，可曾想过若自己身死，又该如何？”
竟是这样的问题。
左北宸略微定定心神。
“我虽是储君，但还有几位皇子。他们的能力同样不差。便是我死了，也不必担心国家后继无人。从这方面考虑，我死了，或许还能让原本激烈的争斗缓和几分。至于亲人的担忧……”
左北宸神色黯下。
“我只能说我心中有愧，但在彼时，为了定民心，也为了我自己的未来，我到底要这样选。”
长梦君笑了一声。
他的笑声同样沙哑干涩。
像是一个许久不曾笑过的人，现在才终于要露出一丝笑容。
“惜时先前就已经给我送信，和我说了你们来意。要我出山，并非不行。但我有一个要求。”
“请说。”左北宸心头一松。
虽然能得到长梦君的答应，也很大程度上是借了唐惜时的光，但也没关系啊！目的达成就好！
“我不会听从其他人的命令。而且当我要再次隐居的时候，不得有任何人拦我。”
听起来像是两个要求。
真正算起来却还是只求一个自由。
左北宸毫不迟疑，立刻应下。
“你们回去吧，待我将这儿的事情处理妥当，自会去找孙启。”
唐瑾年和左北宸又应了一声。
离去仍旧是山路。
甚至因为还在沈梦括木屋中等候了不少时间，此刻回程的他们也必须抓紧时间，免得日落后仍在山中。
没走几步路，左北宸却先停下脚步。
几乎是顺着惯性地往前走的唐瑾年下意识地跟着停下：“九哥哥？”
左北宸却在她跟前弯下腰。
“我背你。”
本在前面带路的孙启也呆了，几乎不敢相信这是左北宸说出的话。
“可是……”
“没有可是！”左北宸的声音不容抗拒。
唐瑾年脸上一红，还是趴在他背上，双手攀着他脖子。
此刻的接触，亲密得几乎过分。
还有山路间的颠簸……
左北宸身上散发出来的味道一直往她鼻子里钻。
可这种味道都是如此清晰好闻的。
只是感受得到左北宸额间正在不断滴落的汗珠，总让唐瑾年觉得心疼。
不方便取出手帕，她只好拿自己的袖子来为左北宸擦汗。
总算离开了恨水山，坐上了在山外一直等候的马车。
唐瑾年还没有来得及去问一声左北宸，左北宸已是先问她：“今天可曾累着了？”
唐瑾年只能摇头，眼中流露出的酸楚又让左北宸有些慌了神。
“怎么了？是不是觉得长梦君的性情实在是太古怪了些？说他不好相处的人多的是，你也莫要太在意他的态度……”
唐瑾年忍不住笑了起来，心底的微酸仍在，甜蜜又来袭。
“我当然知道长梦君性格了。我只是觉得，还要你背着我走了那么远……”
而且都是崎岖难行的山路。
左北宸揉了揉唐瑾年长发：“没关系的。”
唐瑾年静静地依偎着他的胸膛，听着他的心跳，思绪却有些飞远。
沈梦括今天问出来的问题，着实有些奇怪。
而且，还只是这么一个问题……
唐瑾年实在觉得沈梦括更像是为了证明自己其实还是有考验左北宸，这才要故意找出一个问题来随便问一下，走一走流程。
但如果说沈梦括当真只是因为唐惜时一个人的关系，就会决定帮助左北宸，唐瑾年又自己就已经先不相信了。
若如此简单，在他们出发之前，唐惜时说的就该是一切放心，而不是让他们一定要多加留意。
在他思索的时候，左北宸也低声问：“可觉得长梦君有些古怪？”
唐瑾年自他怀中抬起头来：“你果然也有这感觉！”
这就证明，并非是她一个人的错觉，而是沈梦括真有问题！
“他态度有古怪，但我实在感觉不到什么恶意。似乎完全可以相信他。”左北宸眉头微皱，“只是又想不出，他究竟有何打算。”
唐瑾年想了片刻，忽然问：“当初长梦君对待曲靖将军的态度是不是特别差？”
“何止是差？都要拿扫帚赶人了。按理说，当初曲大将军……”
说到此处，左北宸已经停下。
唐瑾年拍手笑道：“这就没错了！曲大将军可是取代了荣老亲王的人！“
若沈梦括和荣老亲王有交情，那沈梦括不喜欢曲靖，甚至用那种方式赶曲靖走，都可以解释了！
甚至就连今日，沈梦括在对他们的时候的那种奇怪的态度，一样能找到解释！
荣老亲王，或许就曾经给沈梦括送过书信。
自打唐瑾年与左北宸从荣老亲王那儿得知了与新月州天罗族有关的事情后，荣老亲王就被彻底圈禁。皇帝最终还是没有杀了他，只是让他再也不能离开王府。
荣老亲王的一些旧部，也在这之后开始偏向太子党。
“以前竟然从来都没有人发现他们之间的关系……”左北宸轻叹，“若他们真有关系，这也藏得够深了。”
“从另一种角度看，也能证明荣老亲王是真的从来没有想过要坐上那个位置。”
说罢，两人又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