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慈安阁
“祖母如此匆忙的将言奚唤回,是所谓何事?”
看着面前这个仿佛对一切都淡然的女子,老太君可谓是气不打一处来。朱氏见状,连忙拍了拍老太君的背,替她顺了顺气,一边还小声说道,“姑母,咱们还是把正事儿解决了再说吧。白露这几天明显是清瘦了些,侄女儿怕这么下去……白露的身子会受不了啊……”
朱氏说着又哽咽住,颇为伤心的捏着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珠。朱氏说的,正是杜白露被贬为妾的事情。想杜白露曾经风光京城的国公府嫡女,一朝不甚被杜言奚设计成为庶女也就罢了,终了还成了个妾。
这让杜白露怎么可能受得了。正妻乃八抬大轿从正门抬入,妾却只是能从偏门入府,见不得人……
朱氏越想越是心痛,那泪水更是止不住。老太君知晓朱氏是联想到自己贬为姨娘的事了,便勉强按捺住心下的不耐,在脸上挂着和蔼的笑容,“七丫头,你准备好礼物了吗。”
月华国的使者来访那天,也正是太后娘娘的七十大寿。那日,每府都会准备献给太后的礼物,这礼物的准备自然也要问问杜言奚那个嫡女的意见。
“言奚倒是有点构思了。”
“哦?说来听听。”
杜言奚轻瞥老太君一眼,默不作声的低头。
“你这是什么意思?”
老太君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下巴微微上扬,浑身上下散发着不可质疑的气息。杜言奚稍显犹豫,这才开口说道,“言奚想的是献舞……”
“献舞?”
这回老太君还没开口,朱氏倒从鼻间发出了一声耻笑,“你可知去年白露可是费尽心思从南海寻来的珍贵蛟珠。”
蛟珠?
杜言奚不由得想起前段时间进宫之时曲解衡送来的那幅头面……敢情是杜白露献上的,又被曲解衡借花献佛送到她这儿来了……
难怪那日杜若素一看到她发上的蛟珠便主动与之交好……
原来这中间竟还有这么一事儿。
“去年的蛟珠应是庶妹下令从南海购来的吧。”
杜言奚微微一笑,轻飘飘的便将朱氏所言驳回,“太后娘娘是整个大温最金贵的女子,什么样的金银首饰不曾见过,这些身外之物在太后娘娘眼里也不过尔尔罢了。”
“嗤。那也总比你那烂大街的舞蹈
来的强。”
朱氏搀着老太君微不可见的翻了个白眼。她是打心底不待见杜言奚此人,没对上杜言奚也就罢了,一见到她,朱氏便是忍不住的冷嘲热讽起来。
杜言奚定定的看着朱氏,嘴边若有若无的挂着一丝微笑。朱氏心中也不知为何“咯噔”一下,下意识的松开了搀扶着老太君的手往后退了一步,“你……你看着我做什么?”
“敢问朱姨娘,我是谁?”
杜言奚两眼直勾勾的看向朱氏,刻意加重了“姨娘”二字。
“你自然是……”
说着,朱氏一下顿住,姨娘姨娘,在府中也只是个半奴半主的存在。
杜言奚却是杜国公府内正正经经的嫡小姐,也就是朱氏上头的主子。
“是什么?”
“七丫头。”
老太君瞧着杜言奚这般咄咄逼人的模样,有些不耐烦的“啧”了一声,“老身唤你来是让你提建议的,不是让你来找你朱……姨娘的茬的!”
“可是祖母,正所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自陛下上位以来,便时刻强调规矩一事,我等身为大温子民便像是那建房的地基一般,这地基不稳,大温建设难道不是岌岌可危?”
“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老太君算是看出杜言奚铁定要找朱氏的麻烦了。可她,才是这杜国公府后宅的女主人,怎么可以容忍杜言奚在太岁头上动土!
老太君的脸像阴了的天,阴沉厉害,就好像下一刻便会雷霆万钧,雷打雨闪一般,“老身现在问的是你献礼一事,你若再再次胡搅蛮缠,便休怪老身对你不客气了。”
可杜言奚早就已经习惯了老太君这般,此时更是不在乎的眨着眼睛,“祖母,这十几年来您又何曾对孙女儿客气过。您身为国公府的当家主母,如若光明正大偏袒姨娘,便休怪孙女儿上报太后娘娘了!”
老太君不过是仰仗着苏湘妃当做靠山,可太后娘娘根本就不是个糊涂的,怎么会被老太君一介诰命夫人当枪使。
杜言奚的言外之意,老太君又怎么会听不出来。剧烈起伏的胸膛暴露了老太君此时的心情,她随手抓起桌边摆放的茶盏,也不看里头盛放的正是滚烫的茶水,便往杜言奚的方向砸去。
“你个混账!我杜家养你这么多年,就是为了让你此时来威胁与老身的么?!”
茶盏中的茶水在空中划过一道透明的弧线,杜言奚眼神闪了闪,身子却是刻意往前一进。
“彭。”
陶瓷做的茶盏砸在杜言奚的额头上,很快便在杜言奚的额头上落下一记红印。杜言奚随意的拂开盖在了额头上的碎发,让那红痕落在老太君的眼前。
“多谢祖母还为您这所谓偏颇,给言奚留下了可以上告的证据。”
“你个不孽女!”
老太君粗喘几声,忽的又想到什么似的,再看向杜言奚时,她的嘴角正噙着一丝嘲讽的冷笑,“正所谓口说无凭,为什么太后娘娘要听你一个半大的丫头的一面之词。”
杜言奚蹲下身捡起地上的茶盏,忽的转身往慈安阁的院中跑去。这个时辰,正是杜国公府奴仆交替的时间,慈安阁外皆是来来往往的奴仆。
杜言奚站在庭院中,用力的将茶盏砸在自己有些痛感的额头上。本额头处本是发红,可随着杜言奚的动作,立马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高高肿起。
“你这是在做什么??”
杜言奚仿佛没有听到老太君愤怒的声音,她望着亭院外来往的奴仆,忽的大声说道,“祖母,言奚也是为了杜国公府的名誉着想。您能包庇朱姨娘以下犯上一次,难道能包容她一辈子吗?朱姨娘出去后代表的是咱们杜国公府的脸面,您为何就不愿听言奚一言?”
老太君惊愕的看着来往的奴仆皆停住脚顿在了慈安阁院中的大门外。杜言奚从庶女一跃为嫡女一事后,杜国公府里的奴仆们皆是对这位七小姐好奇起来。
而更多的,是想看朱氏和杜言奚之间的热闹……
正所谓一人难敌八方流言,杜言奚也是如此,想利用舆论的力量逼的老太君颜面无存。她可一直都没有忘记,如若不是老太君在背后默许着杜白露和杜白霜的恶行,又怎么会造成她上世的悲惨。
这一世,她不说并不代表她忘了。
此时,奴仆们皆伸着脑袋往里头探去,议论的皆是杜言奚此话之意。可听着杜七小姐之话,话里话外似乎皆在为杜国公府维护,那这二人怎么会吵起来?
杜言奚冷漠的回身,将额头上的那片血迹显在人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