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兄，跟秦老走吧？”秦清明笑了，温和有礼貌，“现在，我算是信了，冥子的生死轮回录也不是万能的。”

秦老上前，绑了李玉，将李玉带到之前关押上行村与苟不且一起逃出来的那十九人之中，秦老。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为李玉松了绑，转身走了。

那些人见李玉进来了，却一个个该做什么做什么，没人来理会李玉。李玉安静地坐在角落里，看着醉生梦死的十九人。

这些人中的唯一一名女子身上一丝不挂，横躺在沙发上。李玉看到这里，眸子彻底暗淡下来。一婉，你不要出事才好。

女子面色蜡黄，涂着浓厚的脂粉，在沙发上搔首弄姿。旁边有三名男子，一边对女子上下其手，一边吃着茶几上的水果，女子很快便有所反应，扑倒一名男子，熟练地撩拨着，二人很快缠绵起来，声音令人作呕。

李玉觉得异常，从角落站起来，审视着这间豪华的地下大堂。

之前这些人不是这个样子的，他们带着不甘和勇气，闯出重重封锁逃出来，只为了揭发那些不堪的内幕，不过短短几月光景，这些人怎么如此醉生梦死？

李玉审视着这些人，这些人一个个生无可恋，对他的打量视若无睹。

“别看了，他们都活不了多久了。”一个干涩的声音从角落里传来，李玉转头看去，只见一个衣衫褴褛之人缩在角落里，“本来还指望你回来救我们，没想到你也进来了，哎，死定喽。”

“他们怎么了？”李玉试着运功，无奈没有丝毫内力。怪他太轻信于人，怪他空有一番武功。

“那狗官，给我们送来的食物里，不知道下了什么，他们一顿不吃就难受得死去活来，啧啧。”那人摇着头，“看看进来时候，一个个的精神头，在看看现在，还不如死了，都成什么样了。”那人一脸惋惜，“我们怎么会相信狗官呢，被骗了一次还不够，还相信他们。”那人发出一阵笑声，诡异至极，“死了也好，做鬼去缠着那狗官，猪狗不如的东西。”

李玉狐疑道，“你为什么没事？”阿虞骗了他，秦清明暗算了他，原谅他再也没办法轻信于人。

“狗官吞了赈灾的粮食，我娘和小儿子都饿死了。”那人倚着墙角，“我不愿意碰狗官给的东西，衣服也没换过，大鱼大肉没碰过，呵呵，造化弄人，没想到我却是因此活了下来，若我像他们那样，生不如死，不如死了干净。”那人忽然想起来什么，“上次我见那狗官对你毕恭毕敬的，怎么你也进来了？”

“我有个朋友，我教她我的功法，把我的权利都给了她，结果她背叛了我，我就进来了。”李玉神色暗淡，“不知道我夫人怎么样了，我夫人还不知道她的背叛。”李玉忽而笑起来，温柔似水，“不过我夫人要比我聪明很多，不容易被骗，我现在就等着我夫人来救我了。你怎么称呼？我姓李，单名玉。”

“孙壮。”那人站起身，“你夫人会来吗？”他双腿因太久没活动过，此时猛地站起来有些颤抖，“我家中只剩一个妹妹了，我想她了，到时候把我也带出去，可以吗？”

“会的。我夫人人聪明又善良，等她来了就好。”李玉笑着去扶他，他在李玉的搀扶下慢慢活动着，“我已经很久没动过了，我以为我会死在这里。我倒是希望在那些逃跑的日子里就死去，起码还能落个好名声。”

李玉安慰道，“你妹妹还在等你，我们好好活着，等我夫人来了就好了，到时候我功力恢复，我就能救所有人。”

“你就别安慰我了。”

“我是冥子。”

大堂有一瞬间的安静。所有人的目光投向李玉，不可思议，难以置信。

李玉重复道，“我是冥子，只要撑到我夫人来，我们就都能活下来。我能治好天下间所有的病。”

李玉是他们的光，是他们所有的希望。自此，尽管秦清明总是派人送来大堆的山珍海味，也没有人贪吃，只求不饿死。有了希望，再多的困难好像都能看得到边际，再努力一下，再忍耐一下就好了。只要现在撑住，以后会好的，都会好起来的。

古武城冥府，冥府管事跟在秦清明身后，向秦清明介绍着冥府中傀儡铸造的流程，很简单。，把人送进一个管道，再出来便是傀儡，再多的便是管事也不知道。

秦清明望着用来投放尸体的管道，“那里面会是什么呢？”

管事赔笑道，“将军有所不知，这铸造傀儡的过程，除了建造的人，没人知道。”

秦清明温和地笑着，“就没有人进去看看吗？”

管事面色瞬间煞白，“没人能活着出来，从来没有。”

秦清明笑着点点头，没再说话。

管事偷偷把满是汗的手在袖口上蹭干净，他真怕秦清明让他进去看看。

这时，厂房门外响起一群脚步声。图轮进门禀告，“小将军，人都到了。”

“让他们进来吧。”

图轮挥挥手，示意兵士放那些人进来。

进来的是一群即使穿着华贵衣裳也遮不住憨厚气息的老幼妇孺。

“小将军，真是麻烦你了。”一位六十岁所有的阿婆向秦清明道谢，“我们这些人，什么也帮不上忙，还要麻烦小将军为我们张罗吃的，穿的，住的，真是...”

“阿婆，这是我应该做的。”秦清明扶着阿婆，俯身轻声道，“我为大家找了一个住处，只是入口很窄，只能一个一个进去。”

“没事没事，只有有个住处就好。”阿婆笑得满脸褶皱。

“是啊，真是麻烦小将军了。”

“小将军为我们费心了，日后做牛做马，我们也要报答您。”

一群妇人纷纷感谢着秦清明。

秦清明羞红了脸，“大家快进去吧，看看喜不喜欢。”

秦清明扶着阿婆，将阿婆推进管道。

一个接一个，每个人在进去之前都会跟秦清明道谢，秦清明一一回应着，礼貌有加。

直至将所有人都送进去，秦清明才去洗手，拿帕子擦了又擦，“怎样了？”

管事低头恭敬道，“快则五日，慢则十日，就能全部做好。”

秦清明满意地点点头，带着自己的人走了。

管事站在原地，愣愣地望着管道口。有人看不下去了，忽然哭泣起来，没有任何理由。像是引燃了导火线，厂房里陆陆续续响起其他的啜泣声。

“为她们立一个牌坊吧。”管事心中也极为不舒服，压住心中的恐惧，道，“这不是我们能决定的，就算我们不帮他，结局无非是这个管道里，多塞进去我们几个的尸体。”

无人应他，管事叹了口气，离开了厂房。

秦清明回到将府，进了书房，正打算部署一下之后的事情，又看见那幅字画，画中，一名女子笑意盈盈，男子温文尔雅，桃花纷纷扬扬，满天飘撒，她说，‘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秦清明笑了，笑得开心而又满足，愈发觉得与钱如虞合作是自己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情。

与冥府有渊源者，其一言一行，都能被一个千里眼的工具监控。冥府有两个，一个在钱如虞那里，一个在李玉那里。李玉的空置不用，被钱如虞送给了秦清明。

而且，钱如虞熟悉李玉的功法，针对李玉研发的药物让秦清明轻而易举地拿下了李玉。这一点，钱如虞也没有让秦清明失望。

而最让秦清明在意的，则是李一婉说得这几句话。他一个人奋斗实在是太累了，背负着所有仇恨和伪善，他也有些厌倦了，他需要找一个人。像这样一个宜其家室，宜其家人的女子。只是，这世间爱读书的女子太少了，而现在，终于让他遇到了。

想到这里，秦清明去了地下，见到了李玉。

“李兄，我想问问你，一婉喜欢什么？”秦清明笑得羞涩，像极了情窦初开的毛小伙。

“一婉喜欢我。”李玉同样笑着。

“只可惜一婉喜欢的是以前的你，而不是现在的你和以后的你。”秦清明还是笑着，只是眼中。泛起丝丝寒意，他想阉了眼前这个男人，他想扒光他扔到乞丐堆里被人折磨，让他变得肮脏，让他变得癫狂。

李玉好似没有听到秦清明的挑衅，“你只听到了那一句，便对我家一婉念念不忘，我可是听了好几年，早就对我家小婉儿死心塌地了。”

秦清明的笑容僵在脸上，既而很快缓和，扯起嘴角，“和我作对是没有好处的，李兄，不要闹小孩子脾气。”

李玉回忆着，带着浓浓的温柔和爱意，道，“婉儿曾经这样对我说，她说，‘这里荒芜寸草不生，

后来你来这走了一遭，奇迹般万物生长，这里是我的心’，自此以后，我的心便也住在了那里。婉儿开心，我便高兴，婉儿难过，我便痛苦。”

秦清明收了笑容，冷冷地看着李玉。习惯了秦清明的笑容，李玉一时不适应这样的秦清明。

李玉试着去劝说，“清明，这世间，不是只有你一人，承受了痛苦。你既然知道这痛苦的滋味，又何必要让千万人和你一起，体会那种痛苦。”（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