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晨和豹哥胆战心惊地看着金重用沾血的手指打开一个包装精美的金属雪茄盒,敲出一根橄榄型的玻利瓦尔雪茄,豹哥机灵地弯腰上前给金重点火。
金重翘起腿,双手就搭在沙发上,留下两道殷红的血迹。
陈晨低着头,生怕对上了这疯子的眼神,下一秒就把他像打狗一样打死。
金重吐一口烟,烟圈一层层地往天花板上飘去,然后再向四面散开。
金重的眼神也往天上看着,仿佛上面有什么好玩的东西。
三个人的书房就这样沉默着。
豹哥微微侧过头看了陈晨一眼。
他现在很后悔,早就听说金重最近情绪有点不大对劲,他还没当回事,想到刚才金重空手打死猎犬的画面,他浑身上下就忍不住发抖。
“古川前几天过来求我了。”金重终于开口说话。
陈晨和豹哥吃了一惊。
“古川他真的——金少果然厉害,那小子现在才知道金少的厉害,只怕已经太迟了。”陈晨本想问古川怎会无缘无故地跑来求饶,可是一看到金重那沾满鲜血的双手,就变了方向,转而吹捧金重。
金重仿佛没有听到陈晨的声音,只是对着天花板又吐出一个烟圈。
他现在的心跳很快。
只有之前把那三个不听话的猎犬打死的时候,他才有些平静。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他内心深处流淌。
不行!他一定要做些什么!
否则——
否则他一定会发疯的。
金重也觉察到了自己的不对劲,不是因为早上打死的那三只猎犬,也不是因为下人们偷偷看他时流露出来的恐惧眼神,只是单纯的一种自我感觉,好像这几天他活的不像是原本的金重。
可当他在想原本的金重应该怎样活着的时候,脑袋里又是一片空白,想不起原本的样子。
这种类似失忆般的矛盾感让他焦燥不安。
“我要古川死。”
“嗯?”陈晨和豹哥都没听清金重在说什么。
嘴里含着雪茄,金重又重新说了一句:“我要古川死!”
这回豹哥和陈晨听到了,两人对视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中的不解。
并不是说他们二人就怕杀人。
陈晨反正是不会自己亲自动手的,豹哥也有手下一帮小弟去帮他办这个事。
问题是现在杀古川一点意义都没有,混黑道杀人不说是家常便饭,也算是例行工作中的比较重要的一环,但从来没有电视电影上演的那样,在吃早饭的时候,叫一个小弟把某某杀了这么随意。
如果不是深仇大恨,或是欠了对方百八千万的,很少会有人用杀人这么极端的手段。
“金少,古川他已经认输了,而且小陈古玩商行都已经这个样子了,杀了他似乎没这个必要吧?你要是看他不爽,我找帮人收拾他一下就好了……”豹哥居然劝解起金重。
金重突然瞪向豹哥,那眼中的凶芒让见惯了道上狠角色的豹哥也是颤栗不已,“金少,你听我说——”豹哥被金重扼住了喉咙,再也说不出话来。
“你刚才说什么!”金重厉声尖叫道。他刚才仿佛看到了古川那副讨厌的笑脸挂在了豹哥的脸上,嘴唇张合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自己竖起耳朵来听,却仍是听不到什么。
他此时烦燥地只想抓住“古川”,狠命地摇晃着他细弱的脖子,问他:“到底在他妈的笑什么!是我赢了,你笑他妈的什么!”
可是“古川”没有说话,一张脸涨的通红,就是不说话。
金重似乎又听到了了另一个人的声音,但是那个声音遥远地仿佛隔着水从岸上传来一样。
他在水底下只能看到岸上一层晃动的光影。
金重烦燥地将雪茄抛出,疯狂地摇晃着手里的那个一直在笑的家伙。
“着火了!着火了!”
不知从哪里的叫声传来,金重听得不是特别清楚,只觉得身后一股热浪袭来,他转身一看,沙发被刚才抛出的雪茄点燃,烧了起来。
那火越烧越大,但是金重却没有一丝慌张,越是这样的画面反而越让他平静下来。
火光之中,他又转回到那个可恶的笑脸身上。
“古川”挣扎着,脸已经被憋成了紫红的猪肝色,双手如溺水将死之人在金重的手上乱抓乱挠。
叮当当当的一连串散响。
金重只觉手腕上一痛,那串爱若性命的血龙珠手串被“古川”弄断,掉在地上。
金重忙把“古川”甩到一边,跟着在地上四散的珠子拣了起来。
此时整个书房都已经被点燃。
书房外传来了老金惶急的叫声:“少爷!少爷!”
金重的背心被火舌舔了一下,痛得他叫出声来,原本狂燥的心境略微清醒了一点,他拣起一颗血龙珠捏在手里,抬头正看见那醉道图也被火点燃,烧了一半,还剩下那醉道人的一双醉眼看着他,六颗鸽眼石在火熊熊火势中却是丝毫未损,只是发出的毫光被火光压住。
金重整个人如遭雷击,定在地上,一动不动。
火舌已经添到了他的脸上,金重的鼻子闻到一股烧焦的皮肉香味,脑海中飞快地闪回许多画面,最后定格在了古川卑躬屈膝拿出五颗鸽眼石给他安上的画面,还有嘱咐他戴好血龙珠手串的话。
金重大叫一声,将手里的血龙珠扔到火里,大叫道:“古川!你好——”
整个人终于支持不住,往地上倒去。
在失去意识的那一刻,他被一只手拉住,听到了一个惶急的声音:“少爷!”
古川哼着小曲,一步三摇地踱回小陈古玩商行。
陈千雪正坐在柜台前,看到古川这个样子,问道:“什么喜事啊?”
“想到了一个发财的路子,所以开心啊。”古川笑道。
“切,发财!还不给我拣漏去!整天不知道在外面忙些什么,好意思叫我哥这个门外汉去市场上拣漏吗?”陈千雪佯怒道。
古川解释道:“等哥回来,我再跟你们二人说,最近就等着大新闻吧。”
“什么大新闻?”
古川神神秘秘地没有说出来。
陈千雪见他不说,也就不再过问。
最后反倒是古川忍不住,贴了上来,问道:“千雪,你那个等级评定的事忙得怎么样了?”
“已经交上去了。”
“这么快?”
“有什么快的。”陈千雪白了古川一眼,“东西都被砸了,连财务报表,营业额这些都省了。自然是快了,只能把前些日子的血龙珠、醉道图当成业绩亮点写上去,可是现在这两样都不在店里。”
“接下来就会出结果吗?”
“还要再等一段时间,自己递交资料还只是第一步,接下来会有人进行资料核对,然后给出他们自己的判断。也就是说如果这几个星期内,商行要是接了什么大单子,对等级评定还是有帮助的。”
“放心吧。”古川信心十足地拍了拍陈千雪的肩膀,“拿第一是不指望了,但坐三望二还是有可能的。”
啪!
陈千雪拍掉古川搭在自己肩上的咸猪手,嗔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只知道开玩笑!”
这时陈千强拖着步子,没精打采地从外面回来。
“哥,你回来了!”陈千雪站了起来。
陈千强“嗯”了一声,看也没看陈千雪二人,就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陈千雪看千强两手空空,以为他又没有收获,才这么沮丧。安慰道:“又不是天天都能拣到好东西,这种事还是要靠运气的,是吧?古川?”
陈千雪对古川使了个眼色。
古川连忙点头。
陈千强摆了摆手:“不是——我今天看到一个东西,本来已经说好了,可是那——七元商行的人却卖给我!可恶!现在大家都知道我们商行的困难,一个个落井下石!”
陈千强说到气愤处,用手猛拍了桌面一下,震得手掌发红。
陈千雪也耷拉下脸来,之前商行起势时,各大商行的人说不上热情,却也不会这么故意刁难,没想到被砸了之后,反而成了过街老鼠。
古川走到陈千强前,将那贡库布料展平放到桌上。“大哥,你看,我拣到什么好东西。”
陈千强和陈千雪看到一块赭红的布料皱皱地缩成一团,上面还刻了一些类似地图的线条,只是东一块、西一块的只在赭红色上出现,显得破旧不堪。
“这是什么?”陈千强在古玩方面的栎阅历终究还是没法和孔佑真还有周驰相比,他只知道古川不会随便拿块破布出来消遣他们二人,却又看不穿这布料有什么出奇的地方。
古川问道:“你们知道琉球阳王的贡库吗?”
陈千强和陈千雪齐刷刷地摇了摇头,“不知道。”
古川原本期待二人能发出声惊呼,或是陈千雪以崇拜的眼神仰视他,说:你好厉害啊!贡库地图都能拣漏拣到!
不过他却错估了二人在史学古物上的造诣。
古川只好从头开始给二人讲起贡库的来了龙去脉,连着自己和京北博物馆的合作,还有镇海商行周总的交易说了出的。
只是不知道是因为心虚,还是其他什么原因,他只提到了京北博物馆里的朴老,却没有说起孔佑真。
最后在陈千强和陈千雪张大嘴巴静息倾听时,他把自己要趁着市场热炒贡文物概念时,将镇海商行的那批低价古玩借势卖出,赚取商行重新起势的第一步资金。
这个想法一说出来,陈千强皱着眉头想了很久。
“如果贡库没有找到,或者里面的文物都被盗墓贼盗光了呢?”
这些事情也是有的,历史上一些著名的古墓在开墓后,发现除了一些搬不走的古石雕画,基本上值钱的古物都已经被盗眉墓贼偷走。
“不会的。”古川只是简单地回了一句,脸上显出黯然的神色,他想起了孔佑真说起他父母死于墓地毒气的事故,虽然那不是贡库的遗址,只是挖出紫檀木盒的墓地,但由此可推知琉球阳王的建筑风格是多么的狠辣,贡库那里一定是机关重重,一基本上以小团队运作的盗墓贼绝无可能爬进去偷东西。就算有人能进去,能不能活着出来还是一个未知数。
陈千强虽然不知道古川为什么这么肯定,但既然这么说了,就一定有他的理由。
“好!那我们就趁着这股热潮赌上一笔!”陈千强环顾了一下店内空荡荡的货架,事实上现在在小陈古玩商行也没有什么好失去的了。
“不只知道那贡库的新闻什么时候出来?”陈千雪期待道。
“快了,就这几天吧。听说他们已经派专家组去滨海考察了。”古川突然想到孔佑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出发?
第二天,陈千强一大早就吆喝着阿大、阿二开工将商行内的摆设重新布置一番,说是为了迎接贡库之后的客人。
见哥哥这么有干劲,陈千雪也开心起来,在一旁打下手。
古川却一个呆在角落里,出神地不知在想什么。
他捏着手机,,手机的屏幕上弹出编辑短信的画面,他正想着要回复一个短信,却想不出该说些什么好。
这封短信昨天晚上他就收到了。
是孔佑真的号码。
上面只有短短的几个字。
“我走了。”
古川没想到孔佑真说走就走,这是不是意味着贡库的遗址已经被确认了呢?新闻总是会滞后的,估计贡库的新闻最迟就会在明后天播出吧。
只是怎么回复呢?
古川有些苦恼。(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