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回去就再也回不去了……”严景双手插进头发里,闷闷的出声,“我从小就是孤儿,是师傅带我回来养育我长大,那里就是我的家,我除了回家无处可去。”
“我现在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二哥你,但是我知道我无法干涉你的想法,不管我说的再多你都只会坚持自己的想法。”严景的手握了握拳头,拿出一块手表放在段慕衍的床头柜,“这是二嫂留下来的手表,是我前几天去悬崖边的时候找到的。”
段慕衍终于愿意睁开眼睛,不怎么适应光线的眼睛骤然接触一大片的光线有点刺痛,生理性的分泌出了几滴泪水,他觉得可笑,心痛的几乎窒息的时候,一滴泪水也哭不出来,可是现在因为这小小的刺激反而流泪。
他僵硬而缓慢的伸手拿过那块表,冷冰冰的,一点余温也没有,顾盼的体温早就已经消失在上面。
他认出这块表是第一次过情人节的时候顾盼买来的,一对一模一样的手表,只是顾盼的手表上刻着希腊字母,段慕衍的手表上什么也没有。
现在看着那几个希腊字母,分明就是自己名字的缩写,那一刻,倾泻而出的情绪几乎淹没了他的所有思绪。
狠狠的抓住这块手表,仿佛在大海上漂流的人终于抓住了一块浮木。
“我要吃东西。”
严景还没反应过来。
段慕衍面无表情的重复了一遍。
严景这才欣喜若狂,站起来的时候膝盖撞到玻璃茶几痛的倒抽了几口气,“好、好,我现在就去准备,你想吃什么?这附近什么都有,你想吃什么我现在就去买。”
他摸了摸自己的膝盖,勾起的嘴角还是放不下来。
“不用了,早上不是有一碗粥吗?”
严景看着段慕衍大口大口的喝粥,好像要把失去的所有都弥补回来一样,心终于放了回去。
他之前不知道这块手表这么好用,之所以一早没有拿出来就是害怕段慕衍睹物思人,情绪更加极端,但是今天他终于知道段慕衍已经心如死灰,早就没有了活下去的**,他想,这么久以来不管什么方法都用尽了,是不是真的放他离开才是最好的,所以才把这块手表拿出来。
看见段慕衍终于渐渐的恢复的时候,严景热泪盈眶。
段慕衍不修边幅,虽然闭着眼睛但是从来没有睡着,就连平常最难忍受的洁癖在这个时候仿佛通通不重要了,失去了顾盼就等于失去了一切,他能够有现在这么振作的时候严景想都不敢想。
站在镜子前的时候,看着胡子拉渣,眼下青黑,嘴唇苍白开裂,有丝丝血痕,颧骨削瘦,站都几乎站不稳的男人,他沉默了几秒之后,才开始刮胡子,然后一一的脱去自己的衣服,站在淋浴下,任由水流划过他的身体。
身体各处的青紫已经消失的差不多了,左手慢慢的抚上右手的手臂,那里曾经有一个印记,是顾盼留下的,有一次实在是被他气的狠了,然后狠狠的咬在他身上。
他现在抚摸着,回忆起来,顾盼鲜活的脸还在记忆中栩栩如生。
严景忐忑的站在浴室门外,虽然段慕衍看上去是已经站起来了,但是之前给他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以至于严景害怕段慕衍又忽然之间想不开。
但是段慕衍完好的走出来的时候严景又开始嘲笑自己了,段慕衍的心智不是一般人可比,当他下定决心的时候就再也不会犹豫,反而是他变得疑神疑鬼起来。
“二哥,我们现在要去哪啊?”
段慕衍看着黄昏,久违的清风中有栀子花的香味,一片粉色的花瓣落在他的肩头,不知道是樱花还是什么花,夕阳照着他削瘦的脸庞,长长的影子落在地上。
生机慢慢的展示在段慕衍的眼中。
但是只有他清楚,所有的东西在他眼中只剩下黑白,因为唯一的色彩已经失去了,再也不会出现。
“去医院。”
严景看着段慕衍的背影,一瞬间,他觉得二哥好像还是那个二哥,但是又更加不近人情了。
“那……”
“我陪你一起回帝门。”
严景的话噎在嘴边。
“你说的没错,欠了顾盼的人那么多,怎么能让他们继续心安理得的活着。”段慕衍的声音清哑,隐隐带着点勾人的诱惑,但是说出来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他迎着没有尽头的长路,刀削似的侧脸仿佛凝固了一样,“我要所有欠了顾盼的人加倍的还回来。”
两年后
悠扬的钢琴声混合着清浊的大提琴曲,一首卡农被演绎的完美无瑕,在场的人听得如痴如醉,直到一曲方停,所有人才回过神来,雷鸣般的掌声轰然响起,顾盼不卑不亢的敬礼,相携着大提琴手退场。
来到后台之后,大提琴手丽思感激的对顾盼说:“盼,你真是我的幸运女神,要不是有你这场开场曲肯定就搞砸了,琳达这个不靠谱的家伙真是太让人生气了,还好有你在,否则我这次真的要被赶出乐团了。”
距离五米后的幕布之后是一场演会的大型演出,在场的名人、政客数不胜数,丽思是受邀而来的开场出演嘉宾,琳达是她的搭档,两人因为高超的技术而得以闻名,但是更为重要的就是丽思所说的背后克里斯乐团,是屈指一数的大乐团,里面的规矩甚是严格,若是得知丽思搞砸了的话肯定绝对会被辞退。
而乐团的工资不菲,又名利双收,丽思当然不舍得离开。
还好偶尔得知顾盼会谈钢琴,并且不亚于琳达,虽然两人交情不深还是厚着脸皮请来了顾盼。
顾盼也没有让人失望,听着台下惊喜的口哨声和欢呼声就知道了。
顾盼微微一笑,“既然演出已经结束了,那我就先走了。”
丽思点头:“我送你出去吧。”
来到展会厅的楼下,大堂中早早就等候着一位绅士,一套黑色的西装,胸前装饰着一枚小巧的胸针,远处看只是一个小小的圆形扣,但是走进了才发现是S&K上次展出的夜莺系列的胸针,有价无市。
杰尼佛转身的时候那双蔚蓝色的眼睛震惊了丽思,俊逸的容颜更是让人无法忘怀。
虽然已经无数次见过这位杰尼佛,但是每每看见他的时候还是会有一种震惊的美感。
“我的未婚妻我就先带走了。”
丽思这才回过神来:“慢走,盼,我欠你一个人情。”
顾盼微微颔首,什么也没说,杰尼佛揽着她的肩向外走去。
丽思一直站在原地目送着两人,外面下起鹅毛大的飘雪,飞絮一般的雪花很快就落了一地,丽思看见杰尼佛把手上的大衣披在顾盼的身上,从西装一侧的口袋中拿出一双手套,给顾盼戴上,在细致的整理了一下围住脖颈上的围巾,才把她的手和自己的手一同放在大衣口袋里离去。
丽思就算再豁达此刻也不由的羡慕起顾盼的好命来,未婚夫不仅绅士,并且细心体贴,眼中的爱意更是轻松可见。
她再一次急性肠胃炎的时候认识顾盼的,她是她的主治医生,刚接近时或许会被她的冷漠吓到,但是稍微熟悉之后就知道她是一个温柔的人,尤其是在面对亲近之人的那种依赖和张扬。
是一个极有魅力的。
这两年间顾盼离开了圣托里尼,来到了格拉斯哥,这里是一个温柔与锋利并存的城市,距离伦敦不远,如果坐火车的话只需要四个小时的时间,格恩和顾盼一同来到了这里,在这里成为了一名远近驰名的医生。
她的身体在日复一日的调养之下已经恢复的很好,在杰尼佛有意的锻炼下,已经健康了许多,只是与寻常人相比还是弱势了一些,并且留下了一些比较麻烦的后遗症。
原本无比期待大脑会恢复记忆的一瞬间,但是两年过去了,之前还记得的一些片段现在也已经消失,她彻底与过去告别,过去留给她的只有一直戴在身上的母亲留给她的项链。
冰冷的项链被炙热的体温温暖,只要握住项链的时候总会有一种安心感。
“饿了吗?想吃点什么?”
杰尼佛找了一家浪漫与美食兼顾的小店,傍晚七点的格拉斯哥依然忙碌无比,街头有人在表演魔术,顾盼靠窗坐下,只要稍微抬头就能把一切尽收眼底。
“我现在还不饿。”顾盼摇摇头,刚才演奏的激情刚刚平复下来,心跳还未缓慢下来,激动地情绪充斥着整个身体,她现在需要的不是食物,而是一杯温暖的咖啡或者饮品温暖一下冰冷的身体。
“这里的蛋糕甜而不腻,先吃点蛋糕垫垫肚子。”杰尼佛征询着顾盼的意见,十二月的格拉斯哥已经步入了最寒冷的时候,瑟缩着身体的乞丐蹲在角落试图挡住风霜为自己寻求一点温暖,路径雷拉大道的时候顾盼总会看见这样的场景。
顾盼微微一笑,苍白的脸色在暖气的熏陶下多了一点颜色。
她点了经常喜欢吃的慕斯蛋糕以及一杯咖啡,杰尼佛换成了牛奶,“已经晚上七点了,这个时间不适合再喝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