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凌若进到内殿的时候,温如言尚闭着眼睛,一袭秋时用的锦被覆在面色苍白的她身上,锦被原是湖蓝色的,然此刻却被染成了暗红色,且还在往下滴着黏稠的血珠。
凌若僵硬地迈着没有知觉的双脚走到床边,低低唤着,姐姐。
温如言眼皮动了一下,继而慢慢睁开眼来,看到床边的凌若与瓜尔佳氏,苍白如纸的脸上逸出一丝笑容来,伸出同样苍白的手轻声道:你们来了
听到这句话,凌若再也忍不住,抓着温如言的手伏在床边泣道:是,我们来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姐姐
听到这声姐姐,温如言的眼眸再度睁大了些,欣慰地道:我终于又听到你叫我姐姐了,若儿,你可知听着这两个字,我我心里有多快活。
凌若闻言更是伤心难过,一边哭一边道:是我对不起姐姐,姐姐你原谅我,呜我知道自己错了。
温如言摇摇头,望着掩嘴低泣的瓜尔佳氏道:你没错,你与云悦都没错。
瓜尔佳氏强忍着喉咙里的酸涩道:姐姐,你告诉我们,为什么会弄不成这样,是不是温如倾害你的说到最后,她声音里充满了戾气。
那拉氏进来时,正好听到这句话,以她的城府亦微微色变,悄然止下脚步,在一旁细听。
是我想要杀她,却反被她所害。温如言闭一闭目,满面痛苦地道:我怎么也没有想到,原来涵烟远嫁,皆是因为她在背后怂恿皇上,是她害了涵烟
泪,凄然而下,从那一夜起她就知道温如倾不是自己想的那么简单,却怎么也想不到她连涵烟也不放过。
凌若紧紧攥着手,眸中冷意闪烁,从牙缝中崩出三个字来,她该死
瓜尔佳氏亦咬着银牙道:姐姐放心,她害得你跟涵烟这样,我与若儿这一次必要她以性命偿还。
温如言露出一丝虚弱的笑意,能与你们二人成为姐妹,是我此生做得最对的一件事。温家生了我,却从没有让我感觉到一丝亲情,连曾经我以为不一样的妹妹,最终也拿着刀使劲往我身上捅。温家温家我真恨自己为什么要是温家人,为什么要姓温
她一激动,锦被上滴落的血越发急了,凌若忙安慰道:姐姐你至少还有我们,我们就像你的亲人一样。
温如言的情绪渐渐平复了下来,喃喃道:是啊,至少我还有你们,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我此生虽失之姓温,却收之你们二人。她停下来喘了几口气后,眸中升起一丝亮光,微微抬起头盯着凌若二人道:若儿,云悦,其实我一直都相信你们,从未疑过。
凌若泣不成声地点头,在温如言准备继续说下去的时候,瓜尔佳氏忽地走到那拉氏身边,拭了拭泪道:娘娘,能否让我们姐妹几人单独说几句话。
那拉氏虽很想听温如言临死前说些什么,但瓜尔佳氏都这般说了,只好点一点头离开了内殿。
在其走后,瓜尔佳氏走回到床边含泪道:姐姐,你有什么话就说吧,我与若儿都听着呢。
温如言点一点头,痛苦地道:其实那夜你们将准备去向皇后告密的如倾抓到后,我就知道温如倾并不是我心里以为那个单纯的妹妹。她是真的想要去向皇后告密,而非做什么内应。
她的话令凌若与瓜尔佳氏吃惊不小,凌若更道:姐姐既然知道她不是什么好人,为什么还要相信她。
温如言摇摇头,你错了,我不是相信她,而是骗她相信我。只有这样,我才可以知道,她到底想做什么,她是一个很有心计的人,当初若儿你用玉观音上的麝香置她于那么不利的地步,她都可以通过皇后脱身,就可想而知了。
凌若吸一吸鼻子,哽咽道:姐姐都看出来了
是,所以我当时才让你小心。温如言看着凌若,目光一软道:你啊,这个计策真说不上高明,也不像你平日的作风,我知道,你一定是急着要除掉她。
是,我怕她害姐姐。到了这个地步,再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
温如言的目光越发温柔,你怕她害了我,我也怕她害了你们。那夜,就算相信了你们,也拿温如倾没有办法,反而会逼得她狗急跳墙,所以
瓜尔佳氏心酸地道:所以姐姐就宁肯被我们误会
温如言笑笑,抚着凌若的脸颊道:我用了二十年的时间与你们一路走到今日,又怎会相信一个刚认了不到一年的妹妹而不相信你们,更不要说她还做了那么多让人疑心的事,就算我再蠢,也该有所察觉了啊。
听到这里,凌若再也忍不住大哭起来,紧紧握住温如言的手,后悔不已地道:姐姐对不起,是我不相信你,是我误会了你对不起
还有我,对不起,姐姐,你我姐妹二十年,我与若儿却都怀疑了你,让娞了那么多的委屈。瓜尔佳氏同样泣泪不止,心中尽是悔意。
不,怪你们,那样的情况下,任谁都会误会,不过幸好,幸好我还有机会与你们说清,没有一辈子误会下去,这便足够了。哪怕立刻去到阴曹地府,我也没有什么遗憾了。她露出一抹释然的微笑,压在心头许多的大石在这一刻终于彻底消失,然同样的她眼中的亮光也正在慢慢消失。
凌若带着泣意声嘶力竭地大叫道:不会的,姐姐你不会死的
傻瓜,是人都会死的,不过是早与晚罢了。说到这里,她忽地反握了凌若的手,吃力地道:若儿,你可还记得以前在王府里时,我曾与你说过你的命格贵不可言,但又带着大凶之兆。
是,我记得。在无尽的悲意中,凌若点头道:姐姐算得很准,我确实曾遇到过大凶。
不,那不是,你的大凶还在,以后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要应了凶兆这句话似乎费尽了温如言所有的力气,眸光迅速黯淡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