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玉做了两年皇帝, 废了。
但他不认为是自己的问题, 一心要查出真相,最后死活都非得定在洛久安身上。
认定了肯定是洛家心怀不轨,一定要将洛家满门抄斩。
晴深在深宫里握紧了手, 她虽然明面上没有被剥夺皇后的权利,但是实际上已经被变相软禁了。这就是逼着洛久安服软了。
但他和洛相的争斗归争斗, 可是这时候皇帝都废了,朝堂一片慌乱, 还听他的把洛久安这个重臣砍掉这不是胡闹吗?
洛久安也干脆釜底抽薪, 直接就言明,皇帝如今不行了,但是国不可一日无君, 不如让小皇子当皇帝, 皇上就是太上皇,慢慢养着吧。
墙头草的大臣们当然一边倒的附和, 直接反驳皇帝, 没有证据,怎么能随意砍杀朝廷重臣?这不是让天下人寒心?
秦玉众叛亲离,他将希冀寄托在纪寒笙身上,可稀奇的是,一直和洛久安作对的人, 这回竟然和他站到一块儿去了,就连吴文志,都在考虑许久后, 觉得还是另立新帝为好。
晴深凭着记忆画了一副海棠,看着便笑了,“真好看,往后,还是拔掉那片牡丹,种上海棠吧。”
魏紫一愣,娘娘莫不是疯魔了不成,她们如今被软禁了,恐怕老爷一倒台,她们就得完呢。
“魏紫,很快就是娘的生辰,做女儿的没本事,当个皇后都穷得很,亲自作了这幅画,你替我跑一趟。祝她永葆青春,健康长寿。”晴深慢条斯理的装好画,交给了魏紫。
魏紫带着画送回了洛相府,中途果然被几波人打开查了,不过都没看出什么。
“怎么,深儿又有什么消息?”孟河看着洛久安。
祝华觞安慰着曾锦娘,抬头道:“深儿聪慧,这回还是她聪明,直接下狠手弄垮了皇帝。否则,洛家一直被惦记,总有不慎的一天。”
洛久安皱眉,叹了口气,“那丫头说,让咱们扶了小皇帝上位,她垂帘听政之后,便让我辞官。”
“那她往后,一个人面对朝堂那么多老狐狸,可如何是好?还有那纪寒笙,为着当年的事,一直和你作对,他能放过深儿吗?”曾锦娘不同意。
“深儿也是为着咱们好,洛家又没有造反的意思,小皇帝一上位,她权利更大的同时,我们退后才是最好的,否则,往后才真的无法脱身。”
“深儿说了,她自有办法,只是洛家最好暂时退出。”洛久安揉揉额,“我也觉得这样好,我可以退,也好陪陪你,不是还有她弟弟几个嘛,到时候,我洛家还是要起来的。”
曾锦娘后来又为洛久安生了个儿子,由此才引起皇家更大的警惕,谁让之前就晴深一个女儿,现在又有了儿子。
选来选去,最终决定让四皇子秦臻登基,他是一位侍妾的儿子,不过一直养在晴深名下,今年才六岁。
韩家早就没落,张家现在根本不敢和洛家别苗头,只能眼睁睁看着晴深名下的儿子登基。
小皇帝登基,洛家将晴深捧上垂帘听政的位置,一个月后,一切安定下来,洛久安上书辞官,皇帝准了。
接下来纪寒笙自然接任了下一任的宰相,在朝堂上一呼百应。众人都等着看好戏,纪寒笙可和洛久安一直不对付,而且他比洛久安年轻得多,更有野心。
也不知洛家脑子哪儿去了,这个节骨眼退了,不过他们也看出来了,洛家的确没有霸权的意思。但是这样一来,护持小皇帝长大也就是晴深了,还有韩家张家等有皇子的一众人盯着,她能保得住吗?
但很快,晴深让所有人大吃一惊,这个过去十年都安安静静,做好了太上皇贤内助的皇后,她竟然,如此有政治头脑!
皇帝就是个摆设,她每日批改奏折,下达政令,通商,修路,兴水利,减赋税。
国库空了,她大肆砍杀贪官,连根拔起,充盈国库,为百姓做主。
过去上位者都不敢擅动,生怕触动国之根本,她呢,不动声色,说杀就杀,然后将纪寒笙推荐的人才一个个安了上去。
“触动根本?一派胡言!这肉烂了,便整个儿挖出来!否则,便会一直烂下去,连同好肉,全都腐败!”她冷声道。
堂下臣子垂着脑袋全都默默无声,她冷厉的眸光扫过朝堂,微微一顿,纪寒笙胆大包天,竟然一直抬起头来直视她。
她假作不知,牵着小皇帝,“该抓的抓,怎么着,本宫心里有数。”
“你说怎么就这么奇怪?”散朝了,几位大臣嘀咕,“太后娘娘这深藏不露也就罢了,怎么纪相不和她对着干哪?”
“怎么没有?我看哪,还是纪相高一筹,你没看这回挖了那么多人,可接任的,都是纪相推荐的!太后愿意?肯定不啊,可能有什么办法,除此之外,上哪儿找人去。”
“太后娘家不是有祝华觞吗?”
“嗨,之前洛家被惦记,祝华觞三年前就被先皇给找了由头退了山长一职,现在的洛家又倒了,这几年的出来的学子,哪会是太后的人?”
晴深回了后宫,拍拍小皇帝的肩膀,“臻儿,去玩会儿吧,母后去看看你父皇。”
秦臻眼睛一亮,急忙点头。才几岁的孩子,最是喜欢玩的时候。
“跟着皇上,好生护着,别让不相干碰着。”她起身看着他奔跑的身影,冷声道。
“是。”奴才们应了声,跟着秦臻走远了。
晴深揉揉额,直接到了皇帝的卧龙殿,去的时候,里面的人正在给他喂药,见了晴深急忙俯身,“奴才见过太后娘娘。”
“交给本宫吧,都下去。”她接过碗。
“是。”一众人应声退下。
晴深舀了一勺药喂到秦玉嘴边,他紧闭嘴唇不肯喝。
“太上皇这是何苦呢,只知道和自己的身子过不去,多不好?”
“你……你我,十……年,夫妻!”他艰难的说道,“你说,是不是……你害我?”
听着他含糊不清,晴深抬手一勺药硬灌下去,勾了勾唇,“太上皇,十年如一日,你还是这幅德行。害?你呢?利用完了洛家,你就想杀我满门……”
“皇帝果真了不起,可我偏不!那些女人成日里想着讨好你得点恩宠赏赐,我都不稀罕!”她凑近他,眼神冷漠,声音低低的,“你知道吗,你皇家的这一切,我通通都不稀罕!可是你们啊,非要逼人,这么痛快吗?那我也来做做这,天下最至高无上之人!”
附在他耳边说完,晴深退开,眼神甚至连一点恶意厌憎都不带,完全看着他如同陌生人。
“乱,乱,乱!”他张嘴想说那几个字,晴深抬手一勺药喂进去。
皇帝这病,一日比一日重,成日里昏迷不醒,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晴深不过是多请他的那些红颜们吃了几回茶,那茶的确加了东西,但都没毒,还会让女子美容养颜。但对男子就不一样了,秦玉自诩风流,每个女人他都能很好的照顾到,那就照顾去啊,多睡几回呗。
这药很慢,秦玉年轻力壮的,怎么也该多活十年再说,可谁让他从不在意身体,夜夜春宵,只知道彻夜玩乐。连晴深都没想到,他垮的这么快,而这药最大的特效就是,越喝药坏的越快!那些太医就算看出来喝药起了反作用也不敢说,要是不开药,任由皇上病着,太皇太后能生吃了他们。
如此,可不就活活熬死了。
太后出面好几回将太医们保下来,又是丢下朝政,亲力亲为将皇帝照顾着,一时之间就连太皇太后都对她改观不少。原本因为她不能生,还有一个不省心的娘家而起的怒气,这回也平息了下去。
不过即便如此,皇帝还是没能过了这个年。
时隔两年,又一位皇帝去世,还是很丢人的马上风卧倒,然后去世。
太皇太后心如死灰,就此入了佛门,青灯古佛伴残生。
晴深到没有将两位先皇的妃子们赶去出家,反而选择让她们暂时住在宫里,好吃好喝的让人伺候着。
照国从此刻开始,史书记载,便是由如今的太后,往后的南汐皇帝执掌。
“启禀皇上,太后娘娘,近日纪相在民间大肆征伐百姓为其修建房屋,百姓怨声载道,还望皇上太后,定夺!”那御史是个新上任的,初生牛犊,说完还十分气愤的瞪了纪寒笙一眼。
晴深皱眉,秦臻看了看母后,回头蹙着小眉头,“纪爱卿,你说说,此事如何解释?”
“回禀皇上,太后娘娘,确有此事。”纪寒笙出列,沉着回道。
晴深沉声道:“纪爱卿倒是说说,为何如此?”
“房屋并非为下官而建,而是为那些鳏寡孤独者所建,使得老有所依,幼有所倚。照国各地下官都派了人去,只是人手不足,便征集百姓,会按照工期给予酬劳。”他说的倒算有理,只是这种事在这个时代那也就是说说,真正施行起来难如登天,最重要的阶级问题还存在,他就这样急功近利,只会败光了自己那点好名声。
“哼,纪相,下官得到的消息,那些百姓可都是干白工!您倒是高高在上吃香喝辣,那些百姓们,却是衣不裹身、食不果腹!你于心何忍哪!到如今,纪相也当了十年的官了,当初那颗为了黎民家国的心,恐怕早就发黑了!”年轻御史义愤填膺。
“此事下官确实不知,恐怕是下面人欺上瞒下,贪昧了银子,下官一定秉公查办,将欠百姓的银子还上!”纪寒笙仍然淡定。
“纪相”那人还要再说。
“好了!”晴深沉声冷道。
朝堂寂静,她环视一圈,全都低着脑袋,唯有纪寒笙微微垂眸,她看了他许久,最终道:“纪相留下,其他人都散了吧。”
……
“坐。”她眼也不抬的批改奏折。
纪寒笙却没坐,此时书房里没别人,他径直大步上前,站在书桌后,直直的看着她垂下的眼睫。
晴深批好一份折子,“为什么那么做?”
“没有为什么,就是觉得这样挺好的。”他笑,轻声回。
笔尖一顿,“撒谎。”她继续写。
“你是个好人,也是个好官。”
纪寒笙抿唇一笑,“深儿,你怎么还这么傻,十年了,转眼就要十一年,这么久的日子,我一直在官场混。深儿,我能短短时间爬上这一人之下的位置,光是好官可不行啊,好人便更不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