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就是小年了,薛忆这些日子都跟在鹄大奶奶那边帮着办事。虽然不是十分的得心应手,但多一份力量,鹄大奶奶也略轻松了些。
范氏则谋划着年初将府里的女眷们请一请的事,酒席、戏文,以及给晚辈们年下的压岁钱也都考虑到了。
范氏自己算了回账,皱了眉头,心想只怕一天的花销也要二十几两。还不带年下孝敬秦老夫人的礼,以及曾家的两位太太,晚辈们的压岁钱。想到钱她就肉疼,这出去了,就不会再回来了。
她手上还捏着二房卖了田产和铺子的钱,她以为薛愫不会问她要。那次向她提起过要算账,这笔钱暂时不能动。回头要是她姑母问起来,她该如何应答。
范氏又想到薛愫是个抠门的,只怕从她那里也要不到什么钱来办这个酒。想来想去,最终还是将主意打到了薛愫那里,她不想过去再受薛愫的冷脸,便叫来了翠环吩咐道:“你去问问二小姐,问她正月里的年酒打算怎么办?”
翠环答应着便回去了,很快又回来了,回了范氏的话:“二小姐说,她还在服中,不便办这事,让太太做主。”
范氏冷笑道:“她倒会拿这个来搪塞我,也是个光明正大的理由。竟让我找不到反驳她的理由。”
翠环又拿出了一锭银子交给了范氏说道:“二小姐说,这个算是她出的份子,让太太全权处理。”
“你这孩子既然拿到了钱怎么不开始就拿出来。”范氏见这块银子的成色还好,又忙让翠羽拿了戥子来秤。一看有四两八分。范氏立马又偃旗息鼓了,嘟囔道:“还不到五两银子能做什么。她还真是小气!”她知道能从薛愫手中拿到钱已实属不易,虽然嫌少,可也没有还回去的道理。紧紧的握在了手中。心中又一面谋划着年初请曾家女眷的事。
薛愫不管范氏怎么折腾,她送了几两银子过去应景,反正她可以用守服来推脱,不到跟前凑趣也成。
上午的时候看着薛恒写了三百字,又到薛太太和淑苓两处坐了坐。未时二刻的时候,柳氏走来和薛愫说:“小姐,西郊那边的吴庄头来了,说是要给小姐请安。”
薛愫眉毛一挑,心想应该过去见见。既然他是庄头,以后肯定少不了要打交道,再说庄稼交给他打理不得不过问。也不用换衣裳,让柳氏在跟前作陪,到了这边的倒座。
吴庄头端着婆子侍奉的茶正喝着,还没喘过气,就听得小丫鬟报说:“二小姐过来了!”
吴庄头忙站了起来,听得一阵环佩声,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气。直到薛愫进了门,那吴庄头才大量了薛愫两眼,心中一惊,他不知原来薛小姐如此年轻,观其模样还没及笄。心中有些纳闷,在这么年轻的小姐手下做事,只怕这位年轻的小姐都还不晓事体呢。
薛愫坐定后,柳氏捧了个茶盘站在旁边。
薛愫端了茶碗,含笑道:“吴庄头一路辛苦了,请坐下来说话。”
吴庄头不似刚才那般拘谨,大大方方的坐下了,背脊也渐渐的挺直,和薛愫笑道:“年下了,过来给小姐请个安。”又指着地上的一麻袋东西说道:“这是孝敬小姐的东西。”
薛愫说了句费心了,便让个婆子将麻袋抬进了那边屋里去。
这里又笑问着:“不知吴庄头多大的年纪?”
吴庄头一笑,满脸都是褶子:“今年四十有三。”
薛愫见他生得粗壮,又晒得黧黑,头发都有些斑白了。庄稼人自然要老得快一些,又见戴着羊皮暖帽,身上一件羊皮褂子,露出里面褐色的棉袍子。只是袍子有些破旧了,也不知浆洗过多少回。一眼就能望见好几处颜色不一的补丁,薛愫问了些他家的情况,得知家里有一个常年生病的妻子。还养了两个儿子。
薛愫悄声对柳氏说了几句,柳氏会意,出去吩咐了小丫头一声又继续在薛愫跟前侍立。
薛愫含笑道:“我年纪小,又不通农事。庄稼上的事你们是行家。我将地交给你们栽种,还希望你们好好打理。每一季收多少的田租,文书上是约定好了的。别的事我一概不管。不过庄头有什么事要我帮忙的,只要我能帮上开句口就是。”
吴庄头含笑着答应,心里却嘀咕,这么个小丫头能帮得上什么忙。寒暄了几句就准备告辞了,海棠和青柳却各抱了一个包袱过来,薛愫道:“里面有几块尺头,拿回去给大娘和孩子们做身新衣过年吧。还有两件丫鬟们的旧衣裳,虽不是新的,但加下暖还是足够了。庄头别嫌弃才好。”
吴庄头手微微颤抖着,眼中不似刚才的冷漠与倔傲,忙道:“这怎么好意思呢?”
薛愫点头笑说:“大过年的哪里有空手回去的道理,还有一盒子的点心,拿回去摆碟子请人也是极好的。”
又将五串钱给了吴庄头,并道:“这个拿去办些年货吧。”
吴庄头却推让说:“是来给小姐请安来着,这不成了打秋风了么。布我收下,这钱就算了。再说我们乡下人,办不了那么多的年货,家里东西已经基本齐备了。”
薛愫却坚持道:“拿着吧,给孩子们买点好吃的,给大娘找个好大夫瞧瞧病。痊愈了还请她到这边来走走。”
吴庄头有些无奈,只好收下,又要给薛愫磕头。薛愫却让人拉着他又道:“我年纪小,还是别拜了,怕折寿。田里的事就交给你了,等到春天花都开了,说不定我会去你们庄上走走看看。到时候还要到庄头家里讨杯水喝。”
吴庄头忙道:“乐意之至。”
送走了吴庄头,薛愫回了这边屋。闻莺和晚霞俩正忙着收拾地上的东西。晚霞又指给薛愫看:“这是老南瓜,这是晒好的豇豆干、茄子干,对了还有一袋干桂圆,一袋红枣呢。”
都是些地里出的东西,虽然不值什么,但难为吴家有这份心。薛愫看毕,便将这些东西分了三分,大一份让闻莺送到姑母那里去,还有一份给了范氏。自己留下的不多。
晚霞将东西送到了明晖堂,回来后笑嘻嘻的说道:“姑太太很喜欢,还赏了我一条裙子穿。”
范氏得了那些东西,见不是什么值钱的,也没放在眼里,连句道谢的话都没来说。回头柳氏夸赞薛愫:“小姐这么做很大方。”
薛愫淡然一笑:“这些东西我也吃不了,不如给大家分了。”
柳氏点头说:“这是一出,老奴夸赞小姐,还有一出是小姐对吴庄头的恩惠。我看他以后也不会再看着小姐年轻说些唬弄小姐的话。”
薛愫道:“是呢,到底我年轻。没经过事。所以以后还得妈妈和王大爷多多提点。”
族学从年二十就开始放假了,过了灯节才开课。这些天曾家的这些孩子们个个没了拘束,每天都有一两拨来约薛恒出去玩的。不过薛愫管得紧,薛恒处处要看姐姐的眼色,也不敢轻举妄动。
后来曾鸣与徐三爷一道来邀,薛愫对曾鸣还算放心,便和薛恒道:“你在家呆了半天,早就不耐烦了。去吧,可别给我惹事。”
薛恒有些不高兴:“我知道了。好像我很爱惹事一样。”
薛恒跟着曾鸣他们走后,薛愫说要歇息一下。想到薛恒身边如今还真没什么人。听雪年纪还小,剩下个念春年纪又大了些,不过好在识字多少也能帮上些忙。外面的小厮就只有虎头和福禧。
以后要有个事,还是得有自己的人脉才行。薛愫想到她身边只有柳妈妈可用,外面竟没什么人,田庄上的她暂时管不了,以后摊子拉大了,只怕事情更多。想到这里,薛愫才猛然醒悟,要想成事,得拉拢几个亲近的人才行。不然他们姐弟被人欺负了,还没人为他们出头。即便有姑母庇护着,旁人不敢怎样,万一姑母不在了,他们姐弟岂不是要任人揉搓,这是薛愫嘴不愿看见的事。再也不能走上一世那条路子了,为了她和弟弟的将来该谋划起来了。
“小姐,鹄大奶奶打发红线送东西过来了。”
薛愫忙走至外间,却见红线领着小丫头正站在屋里。
“薛二小姐,我们奶奶打发我来送东西。”
小丫头将一个匣子呈了上去。闻莺接过了,薛愫在闻莺的手上看了一眼,见是黑漆描金的盒子。红线又笑说:“奶奶说这是宫里出的东西,送给薛二小姐玩。”
闻莺打开给薛愫看了一眼,只见金黄色的丝绒布上躺着一块菱花样式的玻璃镜,那镜面大约七寸,光色如新,里面照出的人影也十分的清楚,比铜镜好了许多倍,又不需要人磨。镜子镶嵌在雕花架子上很是别致,又说:“这么珍贵的东西大嫂怎么不留着自己用?”
红线笑道:“奶奶也有这么一块,二小姐快收下吧。”
薛愫听说便让闻莺拿去好生收着,回头亲自去给鹄大奶奶道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