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离真相只有一步之遥。
但她躲开了。
真相便和她没有关系了。
“人一定在船上。”张无忌一脸冷肃, 看着我们说道, “可能是阿大,也可能是潜伏较深的人。不论如何,从现在开始, 谁也不能下船。”
谢逊表示没有异议:“我藏的酒已经喝光了,不再回去了。无忌孩儿, 从今日开始,咱们便回程吧。你需得小心, 如果有人要逃跑, 那人一定是下手之人!”
张无忌点点头,表示明白:“是,义父。”
大船返航。
“若上岸之前查不出凶手, 我要阿大偿命!”我看着张无忌说道, 余光一瞥赵敏,“至于郡主, 她是阿大的主子, 她也逃不脱干系!”
张无忌冲我摇头:“周掌门,发生这种事,大家都不想的。但如果没证据,你不能对敏敏下手。”顿了顿,“东西是在阿大的房里搜到的, 你要杀阿大,我没有异议。但敏敏一直跟我们在岛上,她是无辜的。”
昨晚情浓时, 他告诉我要演一场戏。
演戏的时候到了。
“阿大是她的下人,如果没有她的指示,阿大会偷取屠龙刀和倚天剑吗?”我抬手朝他打了一掌,怒气冲冲地道,“你相信她是无辜的,我可不信!她是朝廷的走狗,六大派当日差点毁在她手里,若说她不想对武林江湖做些什么,说出去三岁的孩子都不信!”
张无忌闪身躲过,拧起眉头,冲我道:“周掌门,你冷静一些!”
“无忌哥哥!”赵敏叫了一声,两步走到张无忌的身边,她抱住他的手臂,看着他的眼睛里满是柔情,“你不要为我说话了。上岸还有一段日子,我一定能查出真相来。”
她的口吻十分自信。
“无忌哥哥,别为我为难。”她柔声说完,便转过头,冷冷地看着我:“周掌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要开始调查了。没事的时候多待在屋里,不然的话,万一留下什么线索,我可是不会留情的。”
她影射我才是真凶。
呵呵。
“这件事还是让张教主来查吧。”我冷笑一声,“郡主目前可是嫌疑人,由你来查,只怕不会找出蛛丝马迹,而是毁尸灭迹吧?”
赵敏的脸色不太好看。
阿大的房间里搜出罪证,让她这个主人如今行事颇受束缚。
“由我来查吧。”这时,张无忌站出来道,“你们如果有心,可以自己查,注意安全。但如果发现线索,务必交由我来处置。”
我点点头,没有异议。
赵敏当然也没意见,抱着张无忌的手臂,柔声说道:“好的,无忌哥哥。”
商讨完毕,便开始分配房间了。
张无忌仍然住在原来的房间,我的也没有挪动,赵敏的房间紧挨着张无忌的,她也不动。
就只需要给谢逊安排一间房间了。
“我住在儿媳妇的旁边。”就在这时,谢逊出声道。
张无忌微微拧眉:“义父,您住在我旁边吧,这样我也好孝敬您。”
“哼,我虽然眼瞎,但我的耳朵好使,我不必你照顾。”谢逊的语气很强硬,“我就要住在儿媳妇的旁边。”
张无忌还有些不同意:“义父……”
“我意已决!”谢逊打断他道,“你和那个蒙古郡主卿卿我我,哪有时间陪我这个老头子说话?我住儿媳妇的旁边,还有人陪我说话!”
张无忌听了,目瞪口呆。
我看着他纠结的眼神,一瞬间想笑。
叫他做戏?这回做得太真,连谢逊都不待见他了。
“好的,前辈。”我上前抱住谢逊的手,“那我带您去看房间。”
谢逊生得真是威武,他的手臂跟张无忌的大腿差不多粗了。
别问我怎么知道张无忌的大腿尺寸。
不可描述。
“前辈,我那边还有许多话本子,讲的故事都精彩有趣,回头我读给您听。”我装作乖巧的样子,扶着谢逊往厢房的方向走。
就听身后传来急急一声:“周掌门”
我转身看去,就见张无忌伸着一只手,朝着我的方向,看起来很着急的样子。
“张教主还有何事?”我看着他,轻笑着问。
他收回了手,抿着唇盯着我。眼睛里涌出乌沉的光,盯着我的眼神像要把我弄死。
哎哟。
他该不会以为我要读那些大尺度的话本子给谢逊听吧?
他想多了。
周颠给我买的话本子,不仅仅是大尺度的,还有好些精彩的武侠故事,品类繁多的。
“烦请周掌门好好照顾我义父。”他眼神一闪,那些不该有的情绪便掩去了,整个人面色如常,沉稳而可靠。他抱着手,冲我深深一礼,“倚天剑被毁之事,我一定尽快查出始末,还周掌门真相。”
我点点头:“那就辛苦张教主了。”
说完,我扶着谢逊走了。
就听到身后赵敏有些喜悦的声音:“无忌哥哥,刚才谢谢你信任我。”
“你虽然行事邪气,曾经伤害我身边的人,但那是你跟我之前。我相信,你跟了我之后,不会再做伤害我的事。”张无忌回答得十分温柔。
赵敏顿时感动得有点哽咽了:“无忌哥哥……”
我勾了勾唇角。
赵敏如今是恋爱脑,她听话音只听后半截。
我是局外人,我听的却是前半截。
张无忌的重点其实是“你曾经伤害我身边的人”,而不是“我相信你不会再做伤害我的事”。
他睚眦必报。
阿大只不过被我调戏了一句,就被他栽赃毁坏屠龙刀和倚天剑。
赵敏却曾经把殷梨亭的四肢捏碎,他怎么可能不记仇?
至于赵敏对他的心意……
谢逊是他义父,从小看着他长大,教他七伤拳,不知多宠他。他怎么对谢逊的?他毁了谢逊的屠龙刀,还把谢逊当傻子瞒。
赵敏的那点心意,对他而言,不值一提。
我曾经有一瞬间很喜欢他。
所以我睡了他。
但睡过之后,那点喜欢便淡了下去。
曾经拥有是很美好的事。要我一辈子对着这么个可怕的男人,我不如去死。
所以我特别高兴谢逊要住我旁边,老爷子的耳朵很棒,张无忌绝不敢偷偷摸摸来我房间了,这样我就可以顺理成章地离他远一点。
安顿下来后,我便扒拉了那两摞话本子,捡了实实在在的热血武侠故事,读给谢逊听。
他叫我儿媳妇,不管是在岛上还是在船上,都毫不遮掩地打了赵敏的脸。
冲这个,我就乐意哄他。
老爷子是个快意恩仇的人,听到兴奋处还会耍拳,威风极了。他也会讲他自己的事,以及身边兄弟姐妹们的事,给我听。
他很通透,对情仇都看得很开。好便好,坏便坏。爱便爱,恨便恨。
“早晚有一天,我要取成昆狗贼的项上人头!”老爷子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嗡嗡的,带着无法磨灭的坚决。
他爱过,恨过,痛过,悔过,苦过……如今只剩下了坚定的报仇之心。
我渐渐有点敬佩他,在他跟前也越来越恭敬起来。
这一世,我身边只有两位长辈。
第一位是灭绝,她宠爱我、信任我,把峨眉派交给我。但她实则没跟我说过多少话,她性格冷漠,又常常闭关,五年中跟我说过的话,甚至不如这几日谢逊对我说的多。
第二位就是谢逊了。他对我很有好感,大概是他瞎了眼睛后精准的直觉,他发觉张无忌更喜欢我而不是赵敏,所以他很疼爱我。会给我讲很多道理,也会讲小时候张无忌的事。
“他小时候很调皮,一点儿不像现在这样沉闷。”谢逊对我讲道,“他爹跟他娘成天腻腻歪歪在一起,没人照看他,他就喜欢跟着我。他还会趁我睡着,在我脸上涂鸟屎。这个混小子,被他爹打了不知多少次。”
“我和二弟根本治不住他,只有三妹能叫他收敛些。但三妹有时候也拿不住他,他鬼机灵鬼机灵的,一旦三妹凶狠几分,他便放声大哭,声音嘹亮,把岛上的野兽都引过来了。每到这时,二弟和三妹就只能对付野兽,还得担心他别被伤着。事后,也没力气教训他了。”
谢逊很会讲故事,比我读话本子要高明多了。他声情并茂,高兴时还哈哈大笑,我听得都入神了。眼前仿佛浮现出,一对神仙眷侣,在漂亮的孤岛上带着一个顽童,有高兴有烦恼,生活平静又不乏刺激。
“殷素素是怎么叫他收敛的?”我就好奇这个。
谢逊便哈哈大笑:“你想收拾他?那可不行,怎么也要等到你们成亲之后我才告诉你。”
“前辈,你就告诉我嘛。”我心里痒痒,“不多说,就说一个?”
以殷素素的手段,哪怕我学来一个,以后也能治张无忌了。
我摇晃着他的手臂,跟谢逊撒娇。
见他不为所动,便站起来,狗腿地给他捏肩捶背。
“哼,就你这点手劲儿,跟蚊子咬似的。”谢逊坐得如山一样沉稳,一动不动,嘴里嫌弃我,却到底还是对我讲了。
“无忌孩儿从小就怕孤单。他静不下来,也不爱一个人待着。三妹气急了的时候,就会找个小山洞,把他关在里面,让他反思悔过。每次关上半天,他就消停了,乖上好几天。”
我一怔。
张无忌怕被关小黑屋?
我忍不住想,他学九阳真经的时候,窝在那么小的山洞里,只有猿猴在其中,没有人和他说话,他不怕吗?
他那时还是个少年,而且是濒死的少年,并不懂得九阳真经能治好他。
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变态不是一日养成的。
我不由得对他起了几分同情。然而这同情在我脑子里待了不到三秒,就散得干净。
我可不是圣母,我没有拯救他的念头。
就这么过了几日,我和谢逊大多时候都在一起,或在房间里读书说话,或在甲板上走走。
张无忌和赵敏则马不停蹄地审讯、查探。
有一天,谢逊不知想到什么,心情低落,不肯说话了,把我赶了出来。
我一个人无聊,便走到甲板上看海。
才走到拐角,蓦地一只手捂住了我的嘴,把我拖到阴暗的角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