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芷紧紧攥着袖口,眉心深蹙冲慕子染扬声道。可她心底却止不住的打鼓,那日的真相,或许除了皇上外,也只有阮文君与她知道了。
“明天的安胎药,由你去送。”阮文君抚着指上掐丝珐琅的护甲,冲岸芷吩咐道。
“小主,可……”岸芷愣了愣,当即反应过来阮文君的用意,她眼神闪烁,显得极为犹豫忐忑。
“听说送药的太监曾与你们起过冲突,自然不会认真对待,届时我让若华事先把药备好,你只伺机调换便可。”
“那药是?”
“以慕子染如今的体质,一碗下去,必定胎死腹中。”
岸芷眼眶一跳,忍不住吞咽一下,面色亦褪成惨白。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哆哆嗦嗦道:“小主,求小主三思啊。”
阮文君挑眉:
“怎么,你突然顾念起主仆的情谊,于心不忍了?”
岸芷摇了摇头,闭上眼道:
“回小主的话,妃子滑胎绝非小事,皇上定会追查下去。到那时奴婢贱命一条死不足惜,只恐顺藤摸瓜,会牵连到小主啊。”
她并未良心发现,只是事发之后接触过药的都难脱嫌疑,这其中自然也包括她自己。
“为了本主……还是为了你自己。”阮文君眉目低垂,朱红色的唇角轻勾起个讥讽般的笑意。她将腕上成色极好的翡翠镯子摘下丟到岸芷身上,不以为意道:
“你只管放心,皇上绝不会查,你的命还稳当的握在本主手上。”
“不,不会查……”岸芷眯起眼,她打从心底认为阮文君只是在哄骗她,这样大的事,怎会就这样不明不白的过去呢。
“你不信?”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也罢,本主告诉你真相也无妨。”阮文君展了展腰身,将一旁桌案上的燕窝饮下几口,一边拿丝帕轻沾嘴角,一边说道:
“这名为安胎的八珍汤,从始至终可都是一副慢性的堕胎药。”
“什么!”岸芷心中惊道,瞳仁霎时收缩,一句话也说不住来。
“而这背后操纵的人,正是当今圣上,也是那无辜孩子的亲生父皇,楚越宸。”阮文君说着说着便笑了起来,像是再说一件有趣又荒谬的故事一般:“只不过几句话就能将一个人的疑心勾起,所以说冷血不过君王,真是半点不错。”
听到这样惊人的秘辛后,岸芷周身皆在发颤,停顿了许久,才怯问道:
“那真相究竟是?”
“全部都是捏造而出,可惜,那孩子还未出生,便要被他的生父所怀疑厌弃了……”阮文君抚着自己的肚子,目光温柔,却令人有种不寒而栗的阴森可怖。
岸芷低下头,
“可近来几次都不是从前的公公送药,可是出了什么问题。”
“许是他突然于心不忍,又或终于顾念起往日的情谊,竟命院判重新配了真正的安胎药送去。”她不屑的努了努嘴,叹道:“真是多此一举,若非如此,那里用得着本主费这个功夫。还要寻同样的药材加大份量,这样一来,皇上也只会以为是自己导致慕子染滑胎,怪不得别人,更心虚的不会再查。”
……
凛风吹得支窗阖下,积雪簌簌抖落,不大不小的一声响,正好让岸芷的思绪回到当下。她含着怒意的紧盯慕子染,只觉无名火起。
最后那碗药,是阮文君送来的,害她滑胎的也是阮文君才对。可她并不打算将这个真相告诉给慕子染。
冷笑一声,岸芷扬起下巴:
“怎么,你心痛吗,那便好好品味这般心痛的滋味!杀死你腹中骨肉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父皇,你一直爱慕信任的皇上!”
“啪。”清脆的一声响,回荡于狭小的屋内。一时间鸦雀无声,除了窗外的风雪,其余皆化为死寂,一股紧张的氛围,轻刻蔓延其中。
岸芷捂着红肿起得右脸,震惊的瞪大眼睛,来不及反应。
慕子染神态依旧冷漠而坚毅,额前的发丝垂于脸侧,笼下阴霾。用足了力气打下的一巴掌,如今还微微发麻,毫无知觉。她脸上没有多少悲伤,似乎也算不得憎恨,散发出的寒意却让沈夙也为之震撼。
“小主,小主你没事吧。”香菱回过神来,赶忙焦急的上前扶住岸芷。岸芷通红着双目,胸腔剧烈起伏,咬牙颤抖道:
“你疯了!竟敢对我动手,我这便告诉皇后去!”
说罢转身就要往外走,汀兰一惊,再怎么说慕子染这一巴掌打下去也算以下犯上,尤其是落在本就敌对仇视的皇后手上,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要去便去。”慕子染忽然随意道,无波无澜,掷地有声。
“现在嘴硬,一会可有你哭的时候。”岸芷回过头,激动道。谁知慕子染半点惧怕之色也没有,反而缓步向她走来,一边走,一边镇定道:
“何必只告诉皇后呢,皇上如今这般宠你,告诉给他不是正好?”
“你以为我不敢?”比慕子染低些的岸芷稍稍扬起下巴,捂着半边脸:“你动手在先是事实,我脸上的就是证据。”
慕子染皮笑肉不笑的望着她:
“我想皇上更会好奇,我为何要冒着以下犯上的罪名去掌掴一个正当宠的贵人,比如这样。”说罢她又出乎意料的扇了岸芷一个巴掌,笑意更深了些。
“慕子染!”
接连的两下让岸芷匪夷所思又惊又怒,当即暴跳如雷起来。正欲还手,却被慕子染捉住手腕,冷下脸,幽幽吐字:
“然后你正好可以将皇上如何下毒谋害自己的妃嫔龙裔之事再讲一遍,知道了这等不可告人的密辛,你我二人谁先死,谁死得更惨,尚是个未知之数。”
岸芷被这话点醒,目光游移不安,渐渐闭上了嘴巴。她这时才反应过来,这件事关系重大,或许是楚越宸生命中的一个污点,他是至高无上的帝王,怎会允许有人手握着他难以启齿的把柄。
她缄口不言或许能安于现状,但若透露一点,定是难逃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