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团绵软的锦垫,旁边放置着精巧别致的暖手炉,另有青烟淡香自鼎中摇曳而上,虽身处隆冬,仍能感受到玉兰清香,恍如去岁的那个春夜一般。
慕子染仍旧只淡淡的掠过,纵使再温馨的布置,都让她提不起任何感觉。她点燃一根微弱的烛火,转而往屋内推门走去。
自从耶律晴擅自潜入过一次后,许多东西都被翻得凌乱,再加上过去很久,连慕子染自己都不记得那东西究竟放在何处。
轻手轻脚的拉开妆奁,一个个打开分布各处或大或小的箱奁抽屉,终于在靠近窗边的一处反倒,松了口气欣喜的握在手中。
打开那暗紫色的锦囊,置于其中的正是当日于红叶溪畔拾到的墨玉戒指。慕子染虽不知道它到底来自何处,可她有强烈的预感这枚扳指必定大有渊源,内里刻着的‘云’字,想必指代的就是它的主人。
会是宫里的某个妃子吗,究竟为何丢弃于偏僻之地,这一个个未解的谜团都让慕子染好奇不已。
是以在看到那封信的第一反应,就是一定要将扳指拿回。
就在这时,院外“吱呀”一声响,木门再度被推开。慕子染惊了一跳,心想着是楚越宸到了,慌忙将扳指收好合上抽屉,下意识顺着窗缝往外看去。
月色的照应下,隐约能看到一人的身影。
慕子染不仅疑惑,她是戴罪之身要掩人耳目才这般低调,可外面那人可是一国之君,又何必鬼鬼祟祟,竟连个随侍的太监也不带。
‘楚越宸’忽然顿住脚步,似乎再朝自己所在的方向望来,慕子染这才意识到自己只顾着扳指,连烛火燃着也忘记了,她赶忙吹熄,与此同时只听到窗外沉声呵道:
“是谁。”
慕子染目光一动,那分明不是楚越宸的声音。
再贴窗而望,果真没有看到衣衫上的龙纹,一身的墨色披风,好像在刻意掩饰身份。
她的心砰砰直跳,除了自己与楚越宸外还能有谁知道她在此处,莫非走漏了风声,是皇后或者阮文君派来借机铲草除根的杀手?
越想越觉胆战心惊,慕子染这时瞥见抽屉中萧衡崖下所赠的匕首,仿佛看到了希望,赶忙将它紧紧的握在手中,蹑手蹑脚的往屏风后面躲去。
房门果真被推开,伴着风声,可以听到沉重的脚步声,慢而缓的朝自己靠近。每一步落下都让慕子染下意识颤栗,四肢越发僵硬,微微拔出匕首,刀刃折射出的寒光映着她锐利的目光,紧盯着屏风外的一举一动。
突然间她意识到方才的动静悉数消失,荡然无存,只余下风吹帘动的叮铃碰撞声。
那个人呢,去了何处?身形飘忽竟如鬼魅一般。
慕子染下意识吞咽一声,壮着胆子往屏风外探出身子,移了几步。
就在同一时间,身后一只手抓住了自己的肩膀,在这种紧张压抑的环境下尤为可怕,她吓了一跳失声尖叫起来。
下意识便拔出刀刃闭眸向前刺去。
那人一个反手抓住她拿着匕首的拳头,另一只手顺势捂着她的嘴,慕子染只觉鼻息间盈满清冽的香味,竟似在何处闻到过一般。
“嗯……嗯嗯!”瞪大一双眸子,纵使被钳制住还一个劲的挣扎。眼看动静越闹越闹,慕子染只觉耳廓传来一阵酥麻,继而磁性又清冷的声音传来,道:
“莫动,是我。”
只言片语,已让她确定了身份。
慕子染像是愣住一般,安静下来,抓着萧衡胳膊的手却迟迟未松开,她好像当真受了惊吓,胸腔剧烈的起伏,一颗心砰砰直跳。
二人保持着这样的姿势,直到风将门吹得掩上,发出巨大的一声响后才竟屋内弥漫起的氛围打破。
慕子染猛然推开他,转过身轻咳了几声,别开眼道:
“竟会是你。”
萧衡只‘嗯’了一声,眼神却一直在她手中握着的匕首,蜜色的眸子一暖,开口道:“你还留着。”
“嗯……”慕子染忽然抬起头,下意识将匕首护在身后,试探的问道:“原先也忘记了你说的究竟是送或借,便自作主张的带入宫里,你可是要取回?”
“我鲜少能用到,留在你身边用处大些。”萧衡捡起地上的刀鞘,拉过她藏在身后的胳膊,阖上后递还回去。上下打量一番慕子染今日的装束,记忆仿佛涌上心头,他眼中放柔了几分,抬手将鬓发理于耳后:
“此情此景,倒如我初见你时。”顿了顿,竟隐约含了几分笑意:“慕儿,对吗。”
“是啊,总觉得恍若隔世经年,却又历历在目。”慕子染脸颊红了几分,她并没了推开萧衡的手,只垂下头去,喃喃道:“我从未想过,会在此遇到你。”
话音刚落,慕子染沉默了片刻,忽然蹙起眉心。目光飘忽,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又恐转惊再至欣喜后,她还处于怔然的状态,一时也反应不上来。
直到萧衡问她“你怎会在这里?”后,慕子染才如梦初醒,酡红瞬间褪至惨白,脱口而出道:“遭了!”
而后一把拉过萧衡,火急火燎的往外冲,嘴里还念叨着:
“不好,不好,我们是中了计,一会儿皇上带着人看到你我在此,到那时这‘幽会’之名只怕如何也撇不干净了。”
萧衡大惑不解,被一个弱女子拖拽着的模样着实好笑,他皱着眉毛纳罕道:“你究竟在说些什么?”
“你怎么还不明白,幕后主使引你来正是为了人赃俱获,好诬陷我二人的清白。”慕子染咬牙说到,一把推开门,前脚还未踏出便感到一股力量从自己的胳膊传来,轻而易举的便将自己拽了回去。
“啪”的一声阖上后,抬臂撑于门上。萧衡微眯着眼,凝视着被禁锢在两臂之间,后背紧贴于门扇的慕子染;慕子染瞪大双眸,回望着近在咫尺,好似精雕细琢而成的冷清面庞,只觉脑中轰然一响化为混沌。
纵使屋外当真赶来大队人马,等着将她捉拿治罪,她也全部在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