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走’字里有能证明我不是老母鸡控的铁证！”

众人哗然。

“拿自己的梦当证据？你逗我们玩呐。”

“我没说梦是证据，但证据藏在梦里。”

在场警察们的好奇心一下子被提了起来。

“‘走’字最后没写完缺一横，我一直认为阿洗笔划顺序错误。正确的顺序是第一笔就写那一横。但刚才我又想到另一种可能——会不会阿洗本来就不打算写‘走’字，而是想写另一个字？那个字不需要上面那一横。”

“于是我很快想到这个字——”

我在黑板上写出阿洗真正想传达的汉字。

警察们看不懂汉字，所以也不知道我在写什么。但我发现男生的脸色正从刚才的得意洋洋逐渐转变为不自然的疑惧。男生自己可能还没意识到——他的右手指在抖。

没想到他也懂一点中文。

那么抱歉——我要将军了。

“各位可能不了解，中文一个汉字自成一个独立表义单元，相当于我们的单词。比如这个字代表的意思是……”

男生拍桌打断我：

“这哪里是只少一横！你写的这个字比‘走’字还多了六个笔划！”

“我没说过这个字就是‘走’字少一横形成的字，况且汉语里好像也不存在那种字。而且当时阿洗没把字写完就断气了，所以这六笔都是她没来得及写出的笔划。”

“不是写没写完的问题。你看这一横的尾端还多了一钩，‘走’字里是没有钩的！”

“既然已经少了一横，多一钩为什么就不行呢？我也没说过这个字的偏旁里一定要有走字旁。而且现在再仔细回忆一遍当时阿洗的手迹，那第二横确实不像一横，更像一横加一钩。你就当垂死的阿洗手劲虚弱没把那一钩写清楚吧。”

“其它笔划就更离谱了，跟走字完全沾不上边。”

“还要我强调几遍，阿洗字没写完。那些都是阿洗没来得及写出的笔划。”

“没写完？照你这样说，那符合要求的汉字可就有成千上万了。反正剩余的笔划没写完，你可以随意想象捏造。就算那些和‘走’字无任何相似之处的字，你也可以说是因为垂死的阿洗手劲虚弱没把字写清楚。这样一来中文全部几万个汉字都在猜测范围之内——你又凭什么说阿洗写的一定是你黑板上的这个字？我看随便哪个字都可以吧。”

我呼了口气，突然把整个上半身都压到讲台上，弯下腰，将脸逼到男生眼前咫尺：

“没错。就是随便哪个字都可以。”

“啊？”

像老师在教训笨学生。我撩开长长银发，大声地、一个字一个字地告诉他：

“因为这是我自己的梦！”

“……”

“全世界只有我一个人见过垂死的阿洗，只有我亲眼见过她留下的汉字。你又没进过我的梦里，你拿什么东西质疑我在梦里的记忆？”

藏在梦里的证据是永远无法被他人质疑的。

男生起先一愣。随即笑了：“我居然一本正经地跟你辩论这么久……”

“先别笑。我知道，不止你，在场的大家都觉得我疯了，你们认为梦这种东西不可以作为证据。对此我的回答和之前一样——梦不是证据，但证据藏在梦里。说得更具体一些，我梦里的内容提示了证据是什么、证据在哪。而经过这些提示，我已经在这间教室里找到了真正有说服力的物证。”

“你只是在玩文字游戏。”

“梦可不是一场游戏那么简单。不要小看你自己每天晚上做的梦，它是人类最具信息量的意识状态，混乱的认知元素在梦境中重组，产生全新的信息结构。而且睡眠原本就有帮助大脑整理信息的功能。正如我前面说过，梦是伪装的欲望。或者说，梦是被压抑的欲望与被伪装的满足。清醒时被你忽视的信息在梦中披上伪装，以另一种具体意象重新出现在我们眼前——这其中就有能提示证据所在的关键信息。”

“我原本就知道自己不是老母鸡控，而且也清楚能证明自己不是老母鸡控的证据是什么。但后来这层信息沉入我的潜意识里，我的表意识将其遗忘。于是在梦里，披上伪装的潜意识再次将信息呈现出来——通过阿洗留下的汉字。”

“只有你一个人能目击到的东西根本不能作为证据！”

“所以我说啊，这个汉字不是证据，但证据藏在汉字里。”

“那还不是一样嘛！”

“母鸡吐不出蛋黄，但蛋藏在母鸡肚子里。”

“你说你要靠梦境取证？听起来就像新派推理小说封面的噱头。”

“你一定要继续反驳，我可以问你——你凭什么能确定自己不是别人笔下的小说人物呢？”

我想起男生家大院前的那扇雕镂华丽花纹的昂贵铁门。

“一派胡言！法官我抗议！这个人已经疯了，没有再谈下去的必要。”

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众人指定为法官的老警察咳嗽了几声，用警棍猛拍一下桌面。

“抗议无效，请被告继续陈述。”

“谢谢法官。梦里的阿洗临死前还说过一句话——‘太太炒了这么久……为什么还是做不出好吃的蛋炒饭呢’。我姨妈的炒饭确实难吃，有一股极怪异的味道，第一次吃的时候我差点吐出来，后来还有几次真的吐了出来。我本人不懂料理，所以也不明白姨妈炒饭的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但阿洗其实知道问题在哪。”

我用粉笔敲黑板：

“问题就出在这个字上。这个字能解决今天这间教室里的所有问题。我姨妈炒饭难吃是因为这个字，我跟踪成濑遥的真正动机也是这个字。后来我迟迟不杀成濑遥，原因也在这个字上——这个字同时也代表了一件能证明我不是老母鸡控的物证。你们请看——”

我高举右手，将刚才获得的足以证明我不是老母鸡控的强力证物拿到众人眼前。

“这个字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