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耘控制不住自己周身的颤抖,只能狼狈地、如同一只蛆虫一样在地上,不可抑制地扭动。
而面前的北国女帝,睥睨于他,她那一对眼睛绝美却又骇人,带着嗜血的凛冽。
“弋栖月……你这个狼心狗肺的毒妇……”
“我跟随你这么多年……就落得如此下场……如此下场……”
“弋栖月,狗皇帝,你不得好死……”
蒋耘咬着牙断喝。
弋栖月勾起唇角来,足尖嫌恶地踢开他落在地上的右耳:
“蒋耘,口下留德。”
“朕尚且打算留下你这条性命,你何苦以怨报德诅咒于朕呢。”
她眯着眼睛,这眼神里,似是有烈火和寒冰相互交迭。
蒋耘咬着牙,周身在颤。
可他说不清,自己究竟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害怕。
弋栖月笑了笑:“你也不必太过担心。”
“你瞧瞧,除了这么一只耳朵,蒋耘,你身上还有太多的东西。”
“要记住,死不认账的话,这些东西,于朕而言……”
“便都是无用的。”
她面上的笑意更甚。
蒋耘却在闻言的一瞬间瞪大了眼睛。
他张开嘴,惊诧地盯着她,身子剧烈地颤抖着。
这个女人,这个女人……
她难不成是要……
弋栖月几步上前,低头瞧着他,唇若染血。
“无用的东西,朕是不会留的。”
蒋耘一咬牙,随后,破碎地嘶吼出声。
却是因为恐惧,连声音都提高了许多。
“杀了我,杀了我……”
“弋栖月,你就是个畜生!”
“畜生!”
弋栖月敛了笑意,眸光又冷了几分:“背主求荣,连一条狗都不会这么做!”
可是蒋耘依旧咬着牙大喝:
“弋栖月,你个畜生,你不得好死!”
弋栖月复又低下头,眯起眼睛来。
“好,蒋耘,既然你挂念着朕,朕便来陪你。”
“方才是右耳……好,这次,朕便取你的左眼。”
她勾起唇角,手腕一翻,执着那个簪子向着蒋耘的左眼直戳而去……
“等等,我……我说!”
蒋耘眼睁睁看着这尖利的簪子闪着寒光向着他的眼睛刺来,只这一瞬间,方才因为疼痛而产生的悲壮的胆量便悉数卸掉了。
弋栖月手一停,眸子一眯,闪过三分狡黠和得逞的快感。
看吧,就是这样。
所以她不仅痛恨这个人,也瞧不起他。
每一个背主求荣的人,他的脊梁天生就是弓起打弯的。
“说。”
她手腕一翻,蒋耘便只觉得那骇人的簪子一直在眼前晃。
吓得战战兢兢。
弋栖月瞧着他却又笑:
“说不出实话来,朕瞧着,你这舌头也不必留着了。”
“至于牙齿……等去了舌头,一并去了便是。”
蒋耘这边只是一听,便吓得打颤。
弋栖月笑:“你不必怕。”
“朕会让你明明白白的,至少……也该让你知道自己有几颗牙。”
蒋耘一愣,随后却是几乎舌头打结地、破了音,急急道:
“是……是南国……南国世子……”
弋栖月一愣。
她对这件事情进行过分析。
只觉得应该不是东国人,应该也不是夜氏。
但是没准是易无书,更没准是墨苍落。
再或者,是什么外来之人……
但是真的没有想到,竟是南国之人。
更没有想到,会是如今正为了国内之事奔波的耶律泽?!
弋栖月颦眉立在原地,一言未发。
蒋耘这边可是慌了神,见状以为她是不肯信,只怕自己的舌头和牙齿要齐齐保不住,急得忙道:
“陛下,陛下,奴才绝无虚言!”
“南国世子用……他威胁我替他做事……我只能……”
他咬了咬牙,眼眶通红,又道:
“他还给了我前往南营的令牌……就在……就在我房间外的枣树下面……”
弋栖月颦一颦眉,随后回头对湛玖道:
“玖,派人去取来。”
蒋耘吓得颤抖连连。
弋栖月却眯了眼睛:
“他拿什么威胁你?”
对于身边的暗卫,弋栖月安排得格外妥帖。
她竭尽全力地去除了每个人的弱点。
因为没有弱点,他们就更不可能会背叛她。
蒋耘吓得颤抖:“这……”
“陛下……奴才……奴才只求您能干脆了断了奴才……”
弋栖月笑:“只要你从实招来,结果未必是死亡。”
“朕最恨——背叛和欺骗。”
蒋耘一怔,随后小心翼翼道:
“此前……此前,我为了钱,冬日大典,给西国人放了水……空出一个位置来,以至于暗器袭了上来……后来我拿着那笔钱,不小心被南国世子撞破了……”
“但是,陛下,陛下……西国的事,奴才真没想到他们能……伤的了陛下……所以才……”
弋栖月闻言一愣。
过往的事情在这一瞬间撞入脑海之中。
冬日大典上,她醉了酒。
宸卿抱着她往回走,这时候冷箭袭来,他便冲上去给她挡下那染着焱毒的冷箭……
他两次命悬一线,一切的开始,不就是那冬日大典。
一瞬间,弋栖月的面色一沉。
攥在手中的簪子都在颤抖。
目光阴鸷,恨不得如今便将这个蒋耘千刀万剐!
思量间已然将簪子抓了起来。
蒋耘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根本来不及出声,只看着那簪子如风一般地落下……
“陛下!”
湛玖急急赶来,赶忙制止。
弋栖月一愣,手一停。
方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竟是迷迷糊糊失了分寸。
差点将重要的线索人杀死。
悻悻搁下手来。
心下却想着……
若真是耶律泽,倒也有可能。
这说明耶律泽有心掌控南国,又担心南国的混乱会引得其他两国趁火打劫,因此便趁机让两国之间出现矛盾……
如此说了,耶律泽此人倒是个有远见的,分毫也不容小瞧。
弋栖月思量间又颦了眉。
“蒋耘,如此说来,这次淮川遇袭,你是不是也动了手脚?”
蒋耘见她搁下手来,心里放松了几分。
可是听见她这句话,他又是心头一紧。
先是小心翼翼地瞧了瞧湛玖,只盼着陛下若是发怒,湛玖还能再拦上一下。
孰知弋栖月自然是瞧出来了端倪。
她回头瞥了湛玖一眼。
却是冷冷道:
“你不要想着他来庇护你,更不要算计着拉他下水。”
“说。”
蒋耘闻言一愣,湛玖亦是一愣。
陛下不如此说,他尚且还没有反应过来。
如今陛下一说,他也意识到了,心里不由得一动。
是了,陛下信他……
陛下如此肯信他,以至于半分都不怀疑蒋耘看他是因为他身上有鬼!还要替他讲话保护他……
“回……回陛下的话,确是……确是奴才报的信……”
蒋耘说得战战兢兢。
预料之中。
弋栖月竟是连惊诧都顾不得了。
弋栖月眯了眯眼睛,随后算计了一下时间,却转身对湛玖道:
“你留下亲自审讯他,该问的都问出来。”
“记好了给朕。”
“审完了留他一命,压好了,朕自有安排。”
时候快到了,今日还有不少事要忙活。
湛玖赶忙称是,却又道:
“陛下,属下约束不利,以至于……”
弋栖月摆了摆手:“你先处理他,你的罚,回宫再领。”
湛玖称是,身旁的蒋耘亦是颤着身形称是。
——不论怎么说,虽说掉了一只耳朵,但是终究,好歹也免了酷刑,还暂时捡回一条性命来……
“谢……陛下不杀之恩……”
弋栖月并未多言,只是举步离开。
心下却算计着……
耶律泽,很好,很好,你倒是个厉害的。
来而不往非礼也,你敢如此算计朕,朕若是不回你一礼,岂不是无礼了一些?
-
白日。
今日夜宸卿倒是亲自来了。
不过他依旧是面上安安静静的,什么也不多说,弋栖月自然也没能开口问他。
关于昨天晚上的一切。
再后来也没什么心思去问了,毕竟……
事情很是复杂。
毕竟如今在弋栖月看来,淮川归国遇袭,归根结底是南国耶律泽控制蒋耘走漏了消息……
如果真的被东国查出来,只怕是麻烦得很。
最好是,能够想方设法,让纠察停留在——
南国身上。
“北国陛下?”
前面,夜宸卿转过身来,略一皱眉瞧着发呆的弋栖月。
弋栖月回了神,随后笑道:“抱歉,失礼了。”
急急几步又赶上前去。
心里却暗暗拿定了主意……
她要用一出‘换脸’。
让蒋耘不再是蒋耘,而是一个南国的奸细,杀掉了原本的北国侍从乔装打扮,然后窥探秘密……
与此同时,至于南国那边……
她会同时安插‘另一个蒋耘’,结结实实地算计南国一笔……
如此,等到那边事发,而这边北国和东国也暗中发现是南国动的手脚,耶律泽和南国,就当真是内忧外患,孤立无援了……
到时候只要她和墨苍落的合作依旧,且不说可以先行收回三州,进展顺利的话,甚至可以和东国一并瓦解南国!
思量间弋栖月几步赶上前去。
却是对着等在前面的夜宸卿低声道:
“夜君阁下,其实……”
“最近北宫,出了些事情。”
“朕查回去,竟是同冬日大典开始,便是相关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