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她将软骨香加进去……
她弋栖月和耶律泽,便都会饮下这种药。
然后,趁着这迷乱的药劲……
弋栖月并不敢往下想,可是她知道,这种事情,一会儿大抵是要发生的。
哪怕弋栖月承认,耶律泽是一等一的好男儿,也许世上想同他春宵一度的女子数不胜数……
可是她弋栖月不肯。
如若不是时局所迫,甚至,如若只是关系到她一人的性命,她都绝不会如此做。
但如今——
如若她死了?
南皇耶律拡让她死,肯定是为了在她死后,用她的尸身昭告天下,击溃她北国将士的意志,扰乱她泱泱大国。
然后,南国便可趁虚而入……
届时,铁蹄所踏,皆是她北国子民的白骨血肉!
弋栖月并非圣人,却是帝王。
便是拼尽一切,也要守护自己的国家和臣民。
——那耶律拡不是要让她死掉,祸乱北国?!
好,如若她北国不安生,南国也不要想安生!
她要趁着这软骨香药发作,趁着欢好之际——杀死南国赫赫有名,颇受爱戴的世子!
一国动了根,一国动了本,半斤八两,届时南国伤了元气,便没有实力一扑而上!如此,她的国家便也有足够的时间应对危机……
念及此,弋栖月又狠了一狠心。
随后,咬着牙,手飞快地一掠,那细细的粉末,在她掀开坛子的一瞬间,不着痕迹地飘落而入,难以察觉……
二人各自将酒斟了满杯。
耶律泽执着酒盏,忽而苦笑:“今朝有酒今朝醉。”
“陛下,我……”
“我瞒不住了。”
“父皇让我……”
弋栖月手一停,却只是笑:“谢谢。”
“如若唤做是旁人取朕的性命,朕只怕看不了集市,买不了东西,也吃不到如此丰盛的饭菜、喝不到如此美酒。”
耶律泽苦涩而笑:“你谢我作甚。”
“本是你信我,而我应允了要护你的。”
“如今……是我对不起你。”
弋栖月摇了摇头,咬了咬牙,随后一抬手,执起酒盏来:
“莫说什么对不对的起了。”
“来,这一杯,干了。”
耶律泽的眸底闪过一丝恍惚,他笑了笑,同她碰杯,随后,二人皆是一饮而尽。
弋栖月垂下眼放下酒盏,心下亦是涩涩然。
——耶律泽,对不起。
我本也不想算计你,本也不该算计你……
可是,我的国家……
便当时我弋栖月狼心狗肺,心黑如炭罢……
耶律泽也‘砰’的一声撂下酒盏来,忽而涩涩笑道:
“陛下,我对你不起,但是……”
“如今,若是我能做些什么,还可以满足你一个心愿。”
弋栖月抬眸看了看他,半晌低低而笑:
“朕的心愿……”
“如若世子愿意,以后无论发生什么,都请帮朕护住朕的母亲罢。”
“母亲只是一介礼佛的妇人,没有什么志向,亦没有什么担当,朕早就是她唯一拥有的、在乎的了。”
“如若可以,到时候帮朕护住她,她……不会对你们构成半分威胁的。”
耶律泽闻言一愣。
倒是不曾想过,这美得让人窒息,高高在上、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女皇,竟也有如此的人情味儿。
他涩然颔首:“我……会尽力而为。”
忽而又撑着几分笑意:“是了,谁不想护着自己的母亲。”
“如若……如若泽是陛下,此时真正想护着的,也是母亲。”
而他的父皇……
耶律泽对他的父皇,渐渐觉得心寒了。
“陛下,也许我们本就是敌人罢,如今这番,我竟觉得我们像是朋友。”
耶律泽又饮了一口酒,抬眼看着弋栖月。
他笑了笑,又道:
“如若没有这些身份,我们大致真的会是朋友。”
弋栖月垂下眼去,涩涩而笑。
大致会吧。
可是那里有这么多‘如若’。
她能感觉到,方才那一口酒下肚,渐渐蔓延起的烧灼和燥热之感,这种感觉很神奇也很可怕,仿佛是无底的深渊,却又让人无从拒绝……
弋栖月抿了抿朱唇,心下算计着——
耶律泽,如今他是不是也是这副感受?
她咬了咬牙,抬起凤眼看了看对面的男人。
瞧见他那不知不觉间微红的脸和轻蹙的眉头,心下已是了然。
她忽而笑了笑,站起身来,随后俯身,抬手点了点他的额头:
“世子……”
她说着,自知是在点火,可心里却是无比苦涩。
面前的男人,面容英俊,身材完美,性格也是极好,可是……
脑海里莫名地闪过一个身影去,弋栖月这一瞬间只觉得心口一窒。
她弋栖月不曾突破过那一条‘线’!
可是……
心下一狠,她妖娆的红唇微挑,凤眼迷离间,垂眼看着面前的男子,危险却又绝美,罂粟有毒。
“世子,事到如今……”
“你我之间,仅仅是朋友么?”
耶律泽一愣。
可是不知怎的,她话语一落,便觉得自己浑身燥热燃起。
如烈火一般,无从扑灭!
“如若可以,我又何曾希望是朋友!”
耶律泽咬了牙,随后却是站起身来,他周身滚烫滚烫的,却是顾不得这许多了,抬手便紧紧地扣住她的手腕。
“如若不仅仅是朋友……”
他咬着牙,步步紧逼。
弋栖月看着他眸子里的火焰,咬着半边唇,拼命地压制着自己身体里的燥热!
没有被抓住的手,拢在袖里,却是暗暗攥住了一个银簪……
“耶律泽。”
“朋友,就是朋友。”
弋栖月话音一挑,却是有意地激怒。
她知道,如今在这软骨香药的作用下,激怒便是撩拨!
果不其然!
耶律泽闷哼一声,随后手臂一挥——
‘噼里啪啦!’
竟是连桌面都震碎,菜肴洒落一地。
他狠狠地将弋栖月按到了一旁的墙壁上。
弋栖月只觉得身子燥热,同时,看着耶律泽那一张脸,心里竟然莫名地恐惧。
“朋友?!”
“我凭什么仅仅和你做朋友?!”
耶律泽的声音宛若咆哮。
“他们凭什么这么逼我?!”
“栖月——我要把你变成我的!”
“我一个人的!”
“从今天起,北国的女帝死了,你只是弋栖月,留在我身边——”
他话未讲完,整个人已经向着弋栖月扑了过去——
弋栖月浑身上下燥热得很,被他狠狠扣住又使不上力气,只觉得一阵滚烫的气息扑面而来……
‘嗒’
可是预料之中的迷乱抑或痛苦并没有袭来,取而代之的,只有一声轻响。
再然后,弋栖月只觉得耶律泽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扣住她的手,再然后,有谁将她往后轻轻一带,然后手臂一环,将她整个人抱在怀里。
这个人身上很清凉,还有——
那熟悉的气息,苏合香。
弋栖月愣怔了一秒,随后却是向着他的胸膛靠了一靠。
真的是……
宸卿吗?
此时,那边的耶律泽也是愣怔,奈何浑身上下如同点了邪火,难受,力道也受限,整个人迷糊恍惚,一动弹,还摇摇晃晃。
“你……”他咬着牙,看着夜宸卿。
——就是这个男人,方才竟然用扇子将他挥了开去!
夜宸卿面上波澜不惊,垂了眸子看了看弋栖月,随后,又抬眼看向耶律泽,那目光却是冰冷无比。
“陛下——永远是陛下。”
“不切实际的事,不要想,更不要做。”
耶律泽一咬牙,摇摇晃晃地就要往这里扑过来——
可夜宸卿的身法是何等的灵活,他抱着弋栖月,身子一闪,轻轻巧巧地避开了摇晃的耶律泽。
“孰是孰非,世子心下自有分寸。”
“该不该拦我,自便。”
夜宸卿扫了一眼粗重喘息着的耶律泽,随后,身形一掠,竟是径直从五楼一跃而下!
弋栖月只觉得周身风声骤紧!
下意识地抬手抱紧了夜宸卿,她迷迷糊糊地听着四下的嘈杂。
身体里的燥热却在潜滋暗长——
夜宸卿的清凉的,可是……
为什么她觉得她触碰到他的一瞬间,身体里的燥热,不减反增,频频叫嚣……
夜宸卿将方才这二人的谈话听了个大概,本是心里不快,可如今,当陛下紧紧抱住他,一对纤瘦的手还颇不安分地往他衣襟里探的时候,竟是莫名地没了脾气。
看着飞扑而来的一列侍从,夜宸卿眼底寒光陡现,可一双手臂却是紧了紧,飞起一脚来,将一个旗帜踹落过去!
旗帜一飞,玄色的衣袂一扬——
楼阁之下似是起了风!
‘梭——’的一声!
那些侍从回过神来,却发现人早已没有了踪影。
而此时,夜宸卿早已稳稳落地,凤眼浅浅扫了一眼远处那些愣怔的侍从,他的唇角勾起一抹料峭的笑。
心下算计却着——
这耶律泽如若真的不想让陛下死,哪怕是一分清醒,此时也应当削减追兵!
而他所料有八分应验——
耶律泽不知是有意放水,还是醉得不省人事,追兵来得并不迅猛!
加上夜宸卿本就身法极佳,甩开他们去,只是一会儿的功夫——
而这一会儿,夜宸卿也顾不得说话,便将陛下的头按在他心口,不让旁人瞧出她来,一路抱着她潜逃。
直到,上了一条隐秘的小路。
夜宸卿松下一口气,随后,也放开了按住她头的手。
弋栖月迷迷糊糊地在他的颈窝蹭了一蹭。
而此时的夜宸卿,并没有意识到,如今这究竟是为何。
他以为,只是酒——
那两个人大抵是喝高了。
他看着迷迷糊糊半睁着眼的弋栖月,忽而压低了声音:
“陛下,容臣下一言,陛下今日的宴席,太过冒险了。”
弋栖月的头脑依旧是迷糊不清,闻言,她却是扬唇笑了笑,一对惑人的凤眼挑了挑,却是头一歪靠在他的颈窝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