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孙医者也很为难,陛下很信任她,她的医术也是数一数二,奈何是女儿身。
如今陛下的意思是让她给夜公子换药,夜公子是什么人她也清楚,本就小心翼翼的,可谁知夜公子是自己喝的汤药,也不要她喂,末了又跟她说包扎可以自己处理,便将她打发了。
孙兰平日在军中行医,那些兵士有的害羞,不肯让她瞧,都是红着脸扭过头去,可这位夜公子面色却很是平淡:“谢过先生,夜某自己来便是。”
一句话就给她打发了。
碍于身份,孙兰只得小心退下了。
如此,便大抵把情况给弋栖月汇报了,请罪。
弋栖月闻言愣了一愣,随后却是拍拍孙兰的肩膀:“不妨事,劳烦了。”
入了帐子,一抬眼便瞧见夜宸卿倚在床头,垂着眼给自己手腕上的伤口包扎。
瞧见弋栖月进来,他便要起身行礼。
弋栖月摆了摆手,随后却是颦了眉:“朕有同医者交代,说朕若是回来晚了,便给你把伤口再处理一下,怎的是你竟不允她弄。”
夜宸卿笑了一笑:“臣下的伤已是大好了,自己也弄得来,便不劳烦他人了。”
弋栖月这边挑一挑眉:
“背后的伤呢,自己也弄得来?”
说着拂开他的手去给他重新包扎手腕。
这厮也是神奇,宁愿单手包扎也不让人家医者给弄。
这孙医者是跟随了弋栖月多年的旧人,她的医术可以说是顶尖的,弋栖月信得过她,因此哪怕孙医者是个女子,依旧安排着过来给夜宸卿瞧病的。
夜宸卿点了点头:“弄得来。”
“你倒也不嫌麻烦。”弋栖月低低地说了一句,已然给他把手腕处理好,末了又道:
“人家孙医者的医术是一等一的,朕安排她来给你瞧病,你倒好,药也不让人家喂,伤也不让人家碰,你费劲,她也为难,宸卿,给人家碰一下,能碰掉你一块儿肉是如何?”
夜宸卿在一旁没言语,只是垂下眸子,静静瞧着她,末了摇了摇头。
哦,他的意思是,碰不掉。
弋栖月勾了勾唇,随后一面拽开他衣衫的领口,一面挑眉笑道:“还是说……你不欢喜女孩子碰你?”
夜宸卿那边尚未答话,弋栖月这边却又道:
“当初瞧你救……”
孰知,弋栖月未及说完,便觉得面前一暗,再然后,一个微微苦涩却格外温润柔软的东西覆上了她的唇。
再然后,腰肢也被他的手臂锁住。
弋栖月愣怔了一秒,倒是不曾想到,这厮如今在不曾醉酒的情况下,也会主动吻她。
他的唇温热柔软,在她的唇瓣上轻勾慢吮,从一片苦涩化为了一阵惑人的苏合香。
这香气惹得她心里颤了颤,不知不觉间又想着——
当初淮柔是怎么知道他的气息的呢?
分明是这么近才能嗅得到的幽香。
弋栖月心里忽而起了一阵不快,本是怔愣着任凭他吻,却忽而加了力道,一口反咬了他的薄唇。
夜宸卿应是有几分吃痛的,但是抱着她的手臂力道丝毫未减,牢牢地锁住她的腰身,衣襟半开的胸膛紧紧贴着她的心口……
可偏就在这时候,帐子外面,侍从却小心地汇报道:
“陛下,苍流派了使者过来,说有要事相商。”
弋栖月闻声身形不由得一滞,本已经置在他腰间的手僵了一僵。
夜宸卿自然也是听见了,察觉到她的反应,他抬起头放开她来,声音依旧是平淡而又温柔的:“陛下先去忙罢。”
弋栖月听他如此说心里却有些过意不去,沉默了片刻,却是向着门外道:“让他先去主帐等等罢。”
说着却是抬手示意夜宸卿转过身去,手腕一翻给他把衣衫褪了下去。
大抵还是想着先给他包扎好。
夜宸卿只觉得她有些冰凉的手在他脊背上游走,时不时地,她那右腕上的木镯子便会碰到他,那镯子比她的手要凉上许多。
方才她那反应让他心里瞬间明白过来。
——的确,大概从一开始,她接近他便是因为那个男人。
他第一次见到她,她傻乎乎地为了那个人只身涉险,满身是伤躲在屋里,把他认成那个人,却依旧冲了出来。
如若是那个人,大概同其他女子说一句话,她心里都不会开心。
而到了他这里,她宽容得很。
曾经是想把他送给东国,圣旨都拟好了,如今又毫不介意地在众多医者中安排了唯一个女医者来给他治伤。
孰轻孰重,一瞧便知。
身后弋栖月已经给他将旧的白布带拆卸下来,冰凉的指尖抚弄着他背后的伤,如今已然结成了一处伤疤,不再向外冒血。
“朕还说你力气回来了些,如今这伤终于也不出血了。”
夜宸卿在前面没有声音,任凭她轻轻摸着。
弋栖月这边抚弄着,忽而身形向前倾了些许,面颊覆上他温热的脊背,察觉到他的身形僵了一僵,她又直起身来。
凉到他了?还是他也不愿意给她碰呢?
弋栖月随后又不多想了,只是从一侧将药和绷带取来,给他处理伤口。
“虽说看着好了,但是这些天也好好养着,别乱跑。”
夜宸卿在前面沉沉应了一声,心下却觉得自己愈发没有原则了——本是心下别扭,可是她一触碰,他的心就又软了。
弋栖月不紧不慢地给他缠着绷带,外面的侍从又小心翼翼道:
“陛下,苍流的使者请陛下过去。”
言下之意是,人家等不及了,在催。
哟?
墨苍落派来的使者倒是颇不见外啊。
弋栖月颦了颦眉,手下的动作从容依旧,只是淡淡道:
“备茶,转告他,既是没有提前通知,便无所谓重要与否。”
说着,依旧是不紧不慢地给夜宸卿处理着。
处理好了他背上的,弋栖月又道:“手臂上的,朕也处理了。”
说着把他的手臂又拽了过来。
夜宸卿任凭她拖着苍流的使者,给他把各处伤口处理了一遍。
算下来大概让那使者等了足足一个时辰。
弋栖月终于起身出了营帐,不紧不慢地往那边走。
自从第一句‘要事相商’,她大概便知道来者何人,等到侍从又来催了一遍,弋栖月心里便更为笃定了。
入了主帐,只见烈倾坐在一侧撑着场面,另一边端坐于椅上轻轻浅浅饮茶的,正是苍流的掌门墨苍落。
弋栖月瞧了他一眼,随后从从容容走到前方主位坐下,呷了口茶,淡淡道:“墨掌门,许久不见。”
墨苍落眸光阴晴不定地瞧了瞧她,随后道:“许久不见,如今陛下好生忙碌,在下来的不是时候。”
弋栖月在一旁淡笑:“此言甚对,的确不是时候,若是旁的事,朕自当抽身来见,可阁下也当知晓,有的事情……可是不能一时抽出身来的。”
烈倾在一旁听着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皆是夹枪带棒,陛下这一句话又是暧昧无比,不知不觉间便想歪了,她竟是觉得脸上热了一热。
一旁墨苍落闻言一愣,拢在袖里的手不知不觉间攥紧,表面上却稳着身形,沉声道:“大白日的,陛下好兴致。”
他原本打算派人前来,可是后来听说都城的变故,弋栖月失踪,他便想着来瞧瞧她,本还打算在不经意间问问她现在如何,不想却被三言两语噎了回来。
罢了,看着她格外精神。
弋栖月依旧是淡淡而笑:“谢掌门夸奖,掌门来得这般急,只是为了来夸一夸朕的兴致,朕很是感动。”
一旁烈倾觉得尴尬至极,只得一个劲的喝茶。
墨苍落这边生生咽下一口气,却道:“此番前来的确是有事寻陛下。”
“阁下请讲。”
“还望陛下放过眉山前掌门时过前辈,老前辈武功尽失,已经做不得什么了,陛下不若放他一命。”墨苍落沉声说着。
弋栖月此时正执着茶盏之余唇边,闻言手颤了一颤。
呵。
眉山前掌门,不就是时芜嫣的父亲,墨苍落的岳父大人吗?
果真,师兄,你可真是舍不得你家娇妻受分毫委屈!
如今,她是不是又缩在你怀里嘤嘤啼泣,然后把矛头指向我,求你亲自前来,替她找爹?
眸子里闪过一丝冷光去,弋栖月却道:“掌门这罪名扣得太大,朕可当不得。
前一阵子,朕听说,这位前辈已经被葬月带走了,正所谓冤有头债有主,掌门阁下找人也应当去葬月找,朕无能为力。
对了,尊夫人同葬月前庄主不是‘私交颇深’么,掌门大可让夫人亲自出马要人,想必久而久之,葬月定会‘卖’给二位几分薄面。”
墨苍落沉哼一声:“陛下不必如此,陛下扣押着老前辈,不也是为了有朝一日可以用作要挟?难不成陛下还想着给他养老送终?”
弋栖月冷冷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不错,时过是在她手里,在仇凛将军手下扣着,密不透风,她也从没想过要给这个害过她的歹人养老送终,之所以不说,只是因为时候未到。
可是如今,精明如墨苍落,果真什么都知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