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第三日,怀化将军与宜春郡主需入宫领宴。
这一日一大早,阿顾起身装扮,将一头青丝高高挽起,系在头顶之上挽了一个华丽的瑶台髻,一身大红缭绫散枝花叶衫子,银红满绣襦裙,胳膊上挽披着一条五彩渐变泥金披帛,抿了一抿鲜红的口脂,整个人便显得娇美生动起来。
孙沛恩骑了高头大马等候在府门之处,见了阿顾出来,松了口气,策马到阿顾跟前,低声道,“郡主,夫妇闺房之中如何闹,到底是咱们自己的事,若是让旁人知道了,对你也没什么好处?”
“敢做就应当敢当,”阿顾仰着头道,“将军既然做下了这等事情,难道连为人所知,承担后果的勇气都没有?”径自登上了朱轮华盖车,华美的车帘落下来,遮住了少女美艳的容颜。
孙沛恩面色阴沉,“呸”了一口。
车马碌碌,一路往太极宫方向而去。
太极宫在晨光之中依旧威严肃穆,象征着大周皇朝皇权昌盛。阿顾行在宫道之上,瞧着熟悉的宫景,只觉物是人非,一切都已经变了模样。天子与王皇后在千秋殿中等候接见孙氏新婚夫妇。孙沛恩与阿顾进了殿,朝着上首的天子与王皇后道了礼,“臣拜见圣人,拜见皇后殿下。”
姬泽坐在上座御座之上,瞧着阿顾立在殿下,颜色宛然,一头青丝挽起为成妇发髻,与以往少女发髻甜美风情决然不同,一时之间觉心中涩堵,也不知如何反应,听得自己声音,“免礼吧!”
玉真公主担忧阿顾,一大早就入了宫,此时坐在王皇后身边,瞧着下头阿顾装扮,不由热切,召手将阿顾唤在身边,殷殷问道,“这几日,孙沛恩待你如何?”
阿顾道,“就那个样子吧!”她面上虽泛着笑意,却犹如戴着一张完美的面具,笑意不入眼底。玉真公主却是过来人,握着她的手唇儿微微抖索,片刻之后,方吐声道,“难为你了!”
宫人们连排而入,摆下盛宴,帝后坐了主座,孙沛恩与阿顾做客席,玉真公主作陪。一身鹅黄团花礼服的王合雍笑着道,“孙将军,宜春郡主可是咱们皇家的一只明珠,如今落到您的掌中,您可要好生珍惜呀!”
“多谢皇后殿下垂爱,”孙沛恩欠身谢道,转头目视阿顾,眸中露出喜爱之情,“宜春郡主蕙质兰心,我得此娇妻,着实不甚之喜,自当珍惜。”
阿顾坐在一旁,殿中众人目光都落在她的身上,阿顾转过头来,对着孙沛恩微微一笑,神态宛然娇羞,
“阿顾多谢夫君怜惜了!”
二人执手相望,俨然一对恩爱夫妻模样。这等模样落在姬泽眼中,垂下凤眸,过了片刻,方举起案上的翡翠玉盏,笑着道,“孙爱卿,你既与阿顾成婚,咱们便算是一家人,就此满饮此盏!”饮了满盏的石洞春,笑着道,
“阿顾是朕爱妹,孙爱卿可别委屈了她!”
孙沛恩笑着道,“多谢表兄,”转头瞧着阿顾道,“郡主柔婉可人,沛恩心中爱戴都来不及,如何舍得她受一点委屈去?”
阿顾坐在一旁,听得孙沛恩话语甜蜜,却含满着虚情假意,只觉得无法忍受,略点了点头,道,“我去更一下衣。”
从千秋殿中出来,阿顾被兜头的风一吹,心情舒畅了一些。
孙沛恩也从殿中度了出来,瞧见少女的背影,行了上去,立在阿顾身旁,嘲讽道,“从府中出来的时候我还有几分担心,怕你性子莽撞,不管不顾的在宫中嚷了委屈出来。如今瞧着,你倒还有几分懂事,知道遮掩了去。”
阿顾冷笑一声,“脸面真大!”姿容冷艳的如同凌霜春花,美艳到了极处,也冰凉到了极处,“若不是不愿意让圣人皇后和小姨为我担心,你以为我会替你遮掩么?”
“得了吧,”孙沛恩嗤笑,“若他们当真心疼你,如何会让你和亲嫁于我?”
阿顾闻声眸中闪过一丝受伤情绪,很快掩饰过去,挺起胸膛,“我体恤着大周与河北关系,受了这么大委屈,也往肚子里咽。你却半分不放在眼中。既然如何,我又何必再遮掩?索性豁出脸面,回千秋殿去在圣人面前告你一状,如此我的脸面是不剩什么,可你轻视大周郡主,蔑视皇恩,破坏大周河北双方和亲,我倒要看看最后能落得个什么下场。”
孙沛恩瞧着她转身而去,吃了一惊,一把扯住她的衣襟,怒喝道,“你疯了?”
“孙沛恩,”阿顾回过头道,“这门亲事,你不愿意娶,我也未必愿意嫁,缔结不过是时势使然。我牺牲了自己的姻缘,不是送上门给你践踏去的。如今,你竟连这份和亲基本的尊重都不肯给我。我又何必委屈自己,做这大周和河北沟通的桥梁?”
孙沛恩瞧着她琉璃眸中露出的决绝之色,不由悚然而惊。他乃孙氏嫡长子,并非当真心无谋略之辈,入长安以来,对着皇帝及官员都态度亲和,只是觉阿顾嫁入孙家之后,一应尊荣都系在身为夫婿的自己身上,无丝毫反抗之地,方瞧轻了她,将一腔积郁的怒火皆发泄在她身上,却没有想到阿顾竟是个脾气刚烈的,不肯服软声气,只得软声道,“不过是些许小事,你又何必如此。今日是我不对,我与你道歉便是。”
阿顾回头瞧了他一眼,“孙沛恩,我今日与你把话说个清楚。我如今父族不亲,生母早丧,身边又没有个亲近手足至亲,便只剩下一点郡主的尊荣了,你若肯尊重待我,我便不惧不惘,待在你身边,乖乖做一个大周和河北和平象征的摆设;若你真将我当做是个可欺的,就别怪我玉石俱焚,
她眸子犹如一道火焰在烧,惊艳美丽。孙沛恩为这等光彩所摄,情不自禁倒退一步,心中倒生了一丝敬重之意,诚心实意拜道,“之前是我不敬了。此后我定敬重于你。”
孙沛恩与阿顾重新回到宴上,姬泽笑道,“小夫妻二人怎么离了这么久?”
”圣人说笑了,”阿顾欠了欠身,笑着道,“新婚夫妻自是该当甜蜜的,圣人是过来人,想来理解这等心思的。”
姬泽闻言登时面色变了变,仰头饮了一盏酒水,咽下去了!
从太极宫中回府,阿顾在二门之上停住脚步,回过头来道,“将军,咱们二人虽为夫妻,如今经了这些事情,要说没有隔阂是不可能的,便是想勉强在一处也难。倒不如彼此各退一步,若日后解了心结,一切也可水到渠成。”
孙沛恩眸子不免深了深,笑着道,“如郡主所愿,还请郡主多多保重身子!”
阿顾瞧着孙沛恩背影,露出一丝讥诮之色。陶姑姑愁眉满面,“郡主,如今尚在长安,姑爷在长安之时待郡主就是这般模样,若是他日真的回了范阳,咱们少了助力,岂不是任他们怎么拿捏了么?”
“姑姑放心就是!”阿顾回过神来,淡淡一笑,“这场婚事到底是为政治而结,只要大周和河北尚相处和平,我这个大周郡主就能保有尊荣,立于不败之地。之前是咱们奢求多了,还多额外盼着夫妻和睦,如今既然美梦醒了,风流云散,只要摆正了心态,也就知道该怎么度日了!”
陶姑姑闻言肃然,“郡主说的是。”
“如今婚事已成,”阿顾道,“也不知道咱们什么时候就要去范阳了,长安的产业,也该着手收拢起来了!”
陶姑姑黯然点了点头,“郡主说的是。”丹阳公主乃是太皇太后亲女,手中产业无数,过世之后将一切资财都留给了独生女儿阿顾,阿顾历年以来也积累了无数赏赐。此次奉旨和亲,皇帝心中有补偿之意,更是赐下了妆奁无数充作嫁姿,几处叠加在一处,阿顾如今可谓算是大大的富婆,手中资产惊人,比诸一般亲王府邸丝毫不逊。“您如今的资产分作几处,府库之中如今收藏现存的白银珍宝,长安之中尚有好些商铺,郊外也有不少庄子、田地。不知郡主打算如何处置?”
阿顾偏头想了想,开口道,“商铺除了百岁春外,生意旺盛的都发卖出去,剩余的自己做的都收拢起来,出租出去;田地庄子则相反,将收成好的留在手中,产出差的俱都发卖出去。”
陶姑姑听着阿顾的意思,虽是收拢产业,却不是打算全部出卖变现,眸中闪过一丝诧异,“郡主此次若当真去范阳,怕是短时间内回不来了。竟是不打算府中所有资产都带过去么?”
阿顾道,“如今我虽归于孙氏,但这份姻缘随时可能因为两地关系变迁,范阳于我并非日后久居心安之处,不过是客居而已。若当真将所有产业卖了全部携带去那儿,日后战事起了,难说这些资产还保不保的住。所以便是府库中现有的金银珠宝我也没有打算全带去,只打算带一部分,让自己手中不至于匮乏也就是了。”抬头望着陶姑姑,
“就是姑姑您,我也打算留在长安的。”
陶姑姑闻言面色剧变,跪在地上哆哆嗦嗦道,“郡主此去长安前途难料,老奴自当追随在侧,替郡主效犬马之劳,如何可以留在长安安享安逸生活?”
“姑姑,你听我说。”阿顾伸手将陶姑姑搀扶起来,郑重道,“我仗着郡主身份,便是孙府当真是虎狼之地,立足不是问题。赖姑姑也在我身边,总能帮我筹措一点事情。于我而言,范阳不过是生命途径之地,长安才是我的根本,因此长安的资产我都是不打算全部带去,这些资产总是要有亲信之人守着的。姑姑自幼照顾我长大,我最是信的过的。这些资产,你不替我守着,我又要交给谁去?”
陶姑姑闻言登时泪流满面,跪在地上,“郡主说的老奴都懂,只是范阳前途艰险,老奴自幼照料郡主长大,实在放心不下郡主呀!”
阿顾自也情绪伤感,勉强抑制住面上神情,笑着道,“姑姑不必如此难过,世事难料,谁知道以后如何?许是过个几年咱们就再次重会了呢?”几番软语相劝,总算劝的陶姑姑安下心来。既是做了远去范阳的打算,身边的其余的人也必须安置。纨秋、碧桐年纪已经大了,贞莲、慧云几个年纪也不算小,阿顾念着这些年来她们伺候在自己身边的情意,问询她们自己的打算。纨秋虽是舍不得阿顾,但到底今年已经年过二十,不敢再耽搁,便向阿顾叩了头,归家外嫁去了。碧桐却不肯外嫁,只是笑着道,“郡主,咱们既然是一道从湖州来长安的,如今要去范阳,自然是我陪你一道去。”
阿顾瞧着她,眸子里带了一些水意,含笑道,“你如今年纪也不小了。如今我还能帮上一些忙,替你相看一个好人家,若当真是到了范阳,也不知前景如何,我人生地不熟,可就实在照看不过来你的姻缘了。”
“奴婢做什么一定要嫁人?”碧桐昂着头道,“就不能一直守着您么?”望着阿顾,“咱们是过命的交情,若是娘子如今日子过得好好的,许我还能放下一切出去嫁了,如今你既境遇不好,我自然是要一路追随的!”
阿顾听着碧桐的话语,只觉贴心贴肺,握着碧桐的手,“你的这份心意,我一定不相负!”
慧云、贞莲等人也被放了出去。红玉到了阿顾跟前,向着阿顾叩了一个头,恭恭敬敬道,“奴婢家中已经为奴婢相中了香火铺子里的刘三郎,上门说了请奴婢归家外嫁,还请郡主成全。”
红玉精明能干,如今掌着阿顾房中大小事体。她今年不过十七岁,年纪还不是很大,陶姑姑本是打算让她跟着阿顾去范阳伺候的,如今见她请出,不由措手不及,恼火不已。横眉怒斥,“你这个小蹄子,郡主当初看重方将你提拔上来。如今你却在郡主遭事之时临阵脱逃,当真是个忘恩负义的贱坯子!”
红玉闻言面色涨的通红,她如今向阿顾请出,早已有了挨姑姑斥骂的准备。对阿顾的知遇之恩她自然心中感念,只是范阳路途遥远,阿顾前途又着实难以预料,她左右斟酌,着实觉得阿顾此去前景不畅,便不愿陪着前往冒险,正逢家中也为自己打算说了亲事,便顺水推舟求到阿顾面前,寄望阿顾心软放了自己。
阿顾冰雪聪明,瞧着红玉目光闪躲,一时间也明白了她心中念想,一时也有些心灰,只是转念想来,红玉既生了此心,便是强自将她留在身边,也不免生怨恨之情,日后再也难像从前一样忠心能干了。淡淡道,“你既有了好姻缘,我也不好留你。只盼着你日后婚姻和顺,平平安安。”
红玉闻言目中水花闪现,哽咽片刻,在地上向着阿顾叩了几个头,“郡主大恩,奴婢没齿难忘。奴婢此去,日后定在家中日日为郡主祈福,祈愿郡主一生安康,平步青云!”
阿顾淡淡道,“如今府中事多,就不多留你了!”
一时之间,阿顾身边打发掉了这么一干奴婢,登时变的清冷凄凉起来。她眼不见为净,索性独自到了树屋之中,倚在窗前听着园中凄清鸟鸣,回想府邸从前热热闹闹的模样,不由一时泪水横坠!
长安大半个月时日度过。这大半个月中,长安日日宴饮,孙沛恩与阿顾表面上装一对恩爱夫妻,一旦离了众人视线,便冷了脸色,相敬如冰。
这一日宫宴之上,孙沛恩捧了杯盏,朗声禀道,“长安繁华,末将这段日子待的很是喜欢。只是离范阳已久,生思乡之情,今日向圣人请辞,打算便携着宜春郡主归范阳了!”
姬泽闻言面上愀然变色,顿了片刻后,方开口道,“世子曾言久慕长安风情,倒不如在这儿多留一阵子?”
“多谢圣人美意,”孙沛恩笑着道,“微臣倒也想着多留长安一阵日子,只是老父尚在家中等候,不敢久留。”
他的理由冠冕堂皇,姬泽一时之间竟也找不到什么理由再挽留,默然良久之后,只得道,“如今长安暑意尚有留存,宜春郡主身体弱,怕耐不得,不如再缓上个大半个月,待到秋高气爽,气候适宜,孙将军再出发罢!”
孙沛恩虽是打算归去,早晚一个半个月时间却是不甚打紧,闻言笑着拱手道,“圣人竟是发了话,末将敢不从命!”
回到郡主府,阿顾心生凄凉之意,她生于长安,少女时代最华美的时光也在长安城中度过,早将这座繁华城市看做了自己的故乡,如今即将远离,只是她明白自己身上担负的责任,无论前路布满荆棘,只得往前行过去。
孙沛恩道,“郡主,回到范阳之后,你会是我后院之中的主母,我会给你正妻尊荣。”
阿顾唇角一弯,“多谢将军。”笑意未达眼底。
大通坊卫宅
何子明望着卫府门楣,心中五味杂陈。自卫瑶离家之后,他的日子便陷入灾难之中,诸多事情十分不顺手,闲暇之时不是半点不思念卫瑶的,只是自己少年时的旧事被翻出来,亦是又羞又恼,觉得她太过斤斤计较,咄咄逼人,有心冷着她一些,消弭她的气焰,日后方好好好的过日子。只是念着一份旧情,经不住儿女哭求,今日方上门求见。
“叩,”“叩”门庭敲响,齐夫人带着下人迎出门来,面上带着热情笑意,“何妹夫,你总算来了。”笑着道,“妹妹这些日子以泪洗面,总是怀念着你。我这个做嫂子看着也实在心疼,只是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如今你来了,我这颗心呀,也总算是放下来了!”
何子明垂眸一笑,卫瑶的性情他明白,这个女子心性坚毅,某种程度上来说犹胜男子,如何会是以泪洗面的?只是他此行前来终究是来向妻子讲和,并不想撕撸开脸面,笑着问道,“阿瑶此时在何处?”
“阿瑶在客院呢?”齐夫人道,“我命人待妹夫过去。”
何子明道,“有劳。”
卫瑶执笔做画,心绪纵横,瞧着面前画卷竟是不知如何着手,将画笔掷在笔海之中,叹了口气。听着何子明前来,迎了出来,瞧着立在门外的何子明,一时相顾无言。
两三个月没见,何子明形容似乎苍老了些,鬓边生了几丝白发。
夫妻二人隔门对望,一时相顾无言。
许久之后,卫瑶开口道,“你来了?”
“是,”何子明答,“我来了。”
卫瑶退了半身做了个邀请的手势,“到里头坐一会儿。”
炉火上翻滚着茶羹,卫瑶执起茶盏,替何子明斟了一盏茶,“近日你过的可好?”
何子明道,“有些不好。”
“有些不好。”卫瑶念着这句答话,心如炉火沸水一样翻腾杂陈,“何子明,”望着丈夫,“我请你此来,只是想问你一句话:我和江氏在你心中分别是什么?”
何子明梗了一会儿,方慢慢开口道,“你是我的庭前垂柳扪可喜,她是明月梅花梦里身!”
卫瑶慢慢念道,“庭前垂柳,梅花梦身!”眼泪簌簌流下。垂柳清新可喜,可触可摸,是生活中日常抬头可见的意象;明月梅花虽美,却永远存在在梦中,犹如一阵烟云,不可描绘。自己能够得了这样一句话,应该……也是可以满意了吧!流泪道,“替我收拾东西,我么回去吧!”
“不,我不同意。”红裳少女听着少年话语,登时跳起身来,激烈反对。
桓衍抹了一把脸,疲累道,“宜春郡主要随孙将军回范阳,我身为她的侍卫,护送其前往范阳,保卫其人身安全,乃是我应尽的职责,有什么好不同意的?”
“你知不知道范阳是什么地方?”罗珂望着桓衍歇斯底里喊道,“那是孙炅的地方,若是孙炅反了朝廷,那儿就会打起仗来,你那么点人马到时候管什么用,怕是连命都送了。”
桓衍瞧着罗珂,目光失望不已,“照你的话,我就该看着宜春郡主去送死,不管不顾?”
少女一时语塞,登时大哭起来,“桓郎,我舍不得你。我怕你若是去了,日后就再也不会回来找我了。”抓着桓衍的手,急切道,“咱们不要管那么多,将所有的事情丢在脑后,逃的远远的,可好?”
她嗓音殷殷切切,唇角尚自噙着对未来生活的憧憬,却没有注意到男人的目光已经是冰冷,身子一空,跌坐在地上,“阿娘说你人品不佳,我尚为你辩解。如今瞧着,到底是我瞧人的目光比不上阿娘,竟是瞧差了。若不是我们二人,宜春郡主何至于落到如此地步?这是我们欠郡主的,我便是为她送了这条性命,也不过是补偿了些许过错而已。”
“阿娘本是不许我再见你的,我见你可怜,方偷偷收留下你。本想着什么时候瞧着阿娘心软了,再向她求情。如今瞧着竟是不必了。”心灰意冷的回过头来,“范阳这一趟,我是必须去的。你若是怕我此去不回,便自行寻其他去路吧。不必等我了!”
罗珂坐在地上,瞧着桓衍大踏步离开的背影,心中绝望,掩面痛苦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