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煊回过神来时,已经是月色初上得时刻。山林沐浴在月色之中,显得朦胧隐约,芳草上的露珠圆润可爱。
他独自一人立在林间,想不出是该笑还是该叹。终于找到这一个人,就像姐姐说的那样,一见就心里欢喜的很。可惜自己如此笨拙,连她的名字也打听不出来。
慕煊恼恨自己的无用,这时候山下又传来一阵动静,有火把在山间穿梭。这必定是来找自己得了。
慕煊振奋精神,打马往山下奔去。
果然,没过一炷香的时间,就看见陈进正等在那里。见了他,如释重负的迎上前来,“殿下,宫里来人催了,陛下和娘娘见殿下今日有些迟了,肯定也是担忧了。”
慕煊笑笑,“山中景色迷人,不觉看花了眼,就耽搁了。这就下山吧。”
可是终究还是意有不平,他俯身吩咐陈进,“派人去看看今天都有哪些人住在山上。”
这山上的庙里一般不留客,只在后山有些世家建了些庄园,不过也是有数的几家,只许几个人就能查清楚了。
陈进看看慕煊的脸色,心领神会,“殿下,是要找?”
慕煊看他一眼,慢悠悠说:“一个姑娘,十三四岁左右。”
陈进不再问,只是让几个嬷嬷下去打听。这边也不耽搁,伺候着慕煊回宫。
慕煊知道这些嬷嬷做事最是妥当,不再担心,只要明日便可以知道了,还有什么可着急的呢?
这一夜的梦里,他与她都骑着马,在山间奔驰。
慕煊开心的醒来,发现天色已经明了,立刻做起来,慌得陈进将一直捂着的茶水端上前来:“殿下,先喝杯水吧。”
慕煊接过杯子,眼睛却盯着他。
陈进有些为难,凑在慕煊旁边说:“殿下,几个嬷嬷去打听了。山上只有几户人家,其中只有一家小姐在山里住着。”
慕煊点头,眼神更是迫切。
陈进低着头,小声说:“是王千总家的小姐,年方六岁,并未查到殿下说的那位小姐。”
慕煊一下子更是失望,他忍不住喝道:“怎么会没有?亲眼见到她往山里走的。”
陈进只低着头,不敢看慕煊的脸色。
慕煊却知道这恐怕是哪家的小姐在山里住着,不愿让外面的人知道,才不让家人声张的。也不知道这样一个坏脾气却又善良的姑娘是哪家的。慕煊发现自己居然在想念。
可惜今日是大朝日,不然他必定要再去一趟山里的。如此,过了两日,慕煊终于自政务中脱身,立刻去山里。
宫中之人习以为常,只有陈进知道他的小心思,又张罗了一些过夜的物事,心里清楚自己一直此后的小主子今晚怕是不愿回宫的。
陈福却不清楚,纳闷道:“师傅,带着些东西做什么?殿下这几年可是不曾留宿在山里的。”
陈进看看他,手指点点他额头,“你呀,还得再学着点啊。”
陈福嘟囔了两句,就乖乖的收拾东西去了。
果然,这日,慕煊在山中转了一日。虽然是春天,太阳还是有些毒辣的。杀了一日,只将慕煊的脸都晒的有些脱皮了。
陈福与慕煊自小在一块,便问道:“殿下,您要找什么?奴才帮您找,可别再出去晒着了。”
慕煊不理会他,只是一遍遍的想,她究竟是谁,还会不会来山里了。慕煊不愿意去想,若她家不在京城,只是来走亲戚的,那该如何?
就这样,慕煊在山中徘徊了几日,丝毫收获也无,只得收敛心思,又回了宫中。皇帝皇后好奇儿子最近怎么喜欢呆在山中,也是被他搪塞过去了。
皇后有些不放心,将陈福拉来问了一番,也是不知情。只知道慕煊在山中找什么。皇后这才放下心来,还是少年心性,怕是丢了什么,不服气呢。自此,也不再问。再加上赏花宴日近,皇后一门心思的打点这次的仪式,只想要给慕煊选出几位可心得人。
这之后,慕煊有去过山里两次,却仍然没有收获。他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也不再着急,不再心焦,只是固执的坚持。他相信,终有一日,他能找到她,将她留在自己身边。
半个多月一晃就过去了,赏花宴正是这一日。
陈福给慕煊系腰间玉带的时候,听的慕煊低低笑了一声。但他知道慕煊对于严氏并不是十分欢喜,因此有些奇怪。抬眼一看,慕煊正看着帘外来来回回的宫人。
“你瞧,他们似乎比我还开心。”
陈福不敢看慕煊的眼睛,只是低着头说:“殿下大喜。”
慕煊待穿上新制的紫袍后,便大步往外走去。慌得后面一众侍奉的人暗地里嘀咕,殿下明明是笑着的,可是却不是很开心的样子。
慕煊仍旧如往日一般,去书房看了半个时辰的书,又去给皇帝皇后请安。接着他便一路躲到了安静的藏书阁里。这里是宫里除了冷宫外最冷清的地方,今日必然也不例外。
他躲在那里找了一本藏着的游侠小说,正看得津津有味。却听到几个小姑娘嘻嘻哈哈的聊天声。他不胜其扰,正有些不满,却听到其中一个格外清脆的声音,仿佛是春日间的第一朵花开在了心间。
慕煊忍不住从藏书阁后面的小道走了出来,正好看见面前乃是一堵墙。慕煊一跃而起,站在小小的石头上,扒着墙头往外看。丝毫不在意,自己这个模样像极了书中说的采花贼,登徒子之流。
大周尊贵的太子殿下只想知道那是不是自己想着的那个人。
几个穿红挂绿的闺秀正坐在沁池边的亭子里歇脚,怕是特意过来看杏花的,沁池边的杏花是最美的。
几个人坐在那里谈笑,眉眼并不分明。
慕煊耳力极好,又听到了那个声音,他伸长了脖子,努力的去看。
果真看见了坐在人群中的那个小姑娘,她穿着碧色的衣裙,不同于别家的喜庆明艳,有几分素净。但宫中自有章程,她碧色的衣裙上绣了几支杏花,花蕊都以明珠装饰,衣襟、袖边和裙摆也都饰以嫩色花边,十分清贵。
慕煊想到上次她一人躲在山里哭,穿着也十分素淡,怕是她家中有长辈去世了。
慕煊一时看呆了,又怜惜她,自然不愿意离开。其中几个姑娘便说起了在家中之事。可惜那全是慕煊不愿听见的事情。
其中一个桃色衣衫的姑娘笑着拉着小姑娘去看河里的鸳鸯,“妹妹,你今日见到小侯爷没有?姐姐可是看见了。”
那姑娘并不否认,大大方方的摇了摇头,“没看见呢,当时只顾着看杏花,待姐姐提醒的时候,只看着了衣角。”
另一个姑娘也来了兴致,调笑道:“文昌侯爷怕是故意躲在那里的呢。”
众人哈哈大笑,那姑娘仿佛红了脸颊,微微低下头。鬓边的珠钗晃晃悠悠的在鬓发边,衬得她眉眼分明,无限美好。
慕煊叹了口气,一时间只想大哭一场才好。
原来,她离他是如此的近。原来,找了许久的人在这里。她是姐姐的小姑,是太傅的女儿,是自己堂弟自小定下的夫人。
命运弄人,他与她不曾远离,却已经错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