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尔特林一直都信奉物尽其用的原则，既然可以不花一分钱就得到一件袍子，那他有什么理由不这样做呢？

他很快就把自己的想法付诸实现，正美美的享受着蜂蜜牛奶的尼可发现了突然到来的朋友，他吃惊的看着法师拖着一个亚麻布卷走到自己眼前，然后笑了笑，朝着他说道：“你今天穿的袍子很漂亮。”

这句话是出自真心的，老炼金术师今天穿了一件淡蓝色的天鹅绒长袍，袖口边绣着着银色的花纹，扣子上垂着白色流苏是他身上唯一的装饰物，但那却让他看起来睿智而淡泊。

“额，谢谢你的夸奖，”尼可放下了杯子，起身和他打了声招呼，但是老人还没弄懂法师的意思，只能不明所以的答谢道，“薇薇安会很开心有人称赞她的手艺。”

伊尔特林说道：“那她也一定喜欢接受更多人的赞美。”他一面说，一面吃力的把亚麻布卷递给他的朋友。

尼可突然露出了微笑，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一样，接过了那一卷亚麻布，他仔细的观察手上的布卷，惊叹的说道：“这东西被神力加持过！”

“莲花和莎纸草，这是你从埃及弄到的？这么久的时光，却仍然能够完整的保存下来，真是了不起啊！”炼金术师抚摸着布卷上的古老绣花，单纯的赞叹道。

“我还有不少，不过绝大多数都是白色的，还有一点染色面料，不过颜色鲜艳的让我有点受不了，”他又把另一只手里攥着的袋子交给了尼可，“这里面是一些宝石和一点象牙的雕饰，我想女性应该都喜欢用它们来装点自己的美貌。”

“嗯……薇薇安以前也喜欢这些漂亮的小东西。”尼可大方的接过羊皮袋子，打开了它，在光线的照射下，五光十色的珠宝散发着迷人的光辉。它们很美，几乎每一个女人都爱这些价值不菲的宝物。

因为来了客人，所以湖中女仙从厨房中走了出来。

她的穿着很普通，但是这却丝毫不能影响她的美貌，仙女的皮肤白皙的好像湖底的鹅卵石，银色的长发如水一般柔顺，她极淡的瞳孔里很少带有情感的色彩，冷淡的就如同她这个人一样，无暇到了近乎残忍的地步，仿佛只是一副雕刻在大理石上的女神，她是需要仰望的存在，美的让人心生惭愧。

伊尔特林注意到，湖中女仙的身上没有一点装饰物，那些东西对于她来讲仿佛是一种累赘，因为她本身就已经是最美的存在了。

他在心里暗暗的叹息，纯粹的欣赏着这位美的不真实却又真实的和尼可相伴度过了上千年的女性。

“我想我带错了礼物，这世间的任何宝石都匹配不上您的美丽。”法师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

“我年轻的时候也喜欢这些东西，但是时间的流逝已经让它们变得不那么重要了。”湖中女仙走到了尼可的身边，把手里端着的小点心放在茶几上，然后坐到了他的身边。

“你想要一件长袍？”她看着亚麻布卷，很直接的问道。

伊尔特林无声的点点头。

“对于你这样的大的人，这个颜色太肃静了，”低垂的眼帘让她的整个人都柔和了起来，“你也曾穿过白袍么？”

“是的，我也曾穿过。”

“在你年少的时候？”

“不，我妻子喜欢纯净的颜色，”法师诚实的说道，“在她还在的时候，我的衣服都是她缝制的。”

她静静的注视了他一会，然后站起身，向着楼梯走去。只过了一小会，湖中女仙便提着一个小篮子走下来，她把篮子放在小茶桌上，伊尔特林可以清晰的看到那是一个盛针线的小篮子。

“我需要测量你的身材，”她拿起了尺子，打算开始自己的工作，”你想要一件什么类型的袍子？”

“礼服，下周五我有一个宴会，谢谢您了。”伊尔特林有礼貌的回答道。

重新捧起了牛奶杯子的尼可故意笑了起来，他朝着伊尔特林说道：“我会嫉妒的，我记得上一个有这种待遇的幸运儿还是我的学生呢，薇薇安给他缝了一件绿色的披风，穿起来很漂亮，那时候我还没有被这样对待过呢。”

“是亚瑟么？”薇薇安测量起伊尔的肩宽，伊尔特林一边长开着手臂，一边问道。

“他是个好孩子，”尼可回忆着，他闭上了眼睛，好像从黑暗中再次看到了执剑的王者，他脸上也浮现出昔日的荣光，法师盯着他的脸，好像也从那上面看到了同样的过去，“谦卑，英勇，怜悯，诚实……他有一切骑士所应有的美德，除了不能运用魔力之外，他几乎是完美的。”

“他生来便带着神恩，我按照女神的旨意去辅佐他，看着他长大，然后锻炼他，让他成为一位真正的王者。那时候两位神祗的关系还很融洽——”

“尼可，我从十五世纪就开始给你缝制衣物了，”湖中女仙她平静的打断了丈夫的话语，“那时候你还是个年轻的人类。”

“嗯……我那时候的确年轻，到处宣扬自己的力量，认为只有我是独一无二的那个法师，”他顺从的转移了话题，谈起自己年轻的时光，“我一直觉得是自己让梅林这个名字变得家喻户晓，嗯，相当良好的自我感觉。”

他毫不在意的评论着自己，眯起了眼睛，好像心情很好的样子：“所以我对薇薇安一见钟情，但是她那是却很讨厌我。”

“我讨厌你的态度，你觉得自己无所不能。”

“额，是的，好吧，我在爱情上栽了跟头，但是很快我就又爬了起来。”他哈哈大笑起来，抚摸着自己的胡子，“这说明我还是无所不能。”

“你用了三百年来证明自己的无所不能，的确了不起。”伊尔特林微笑着，打趣起他的老朋友。

“那又怎么样，起码我成功了。”他眯着眼睛，把头扭向妻子，可是湖中女仙却根本不理睬他，好像不知道他在看她一样。这个有趣的现象又引得法师轻笑出来。

测量与记录很快就弄好了，尼可在帮助薇薇安把布匹送回屋子之后，独自走下了楼，回到了他的朋友身边。

“别见怪，她不大喜欢和客人待的时间太上，有时候她甚至一天也不会说上一句话。”炼金术师为自己的妻子解释道。

“我当然不会，”伊尔特林坐在茶几边上，拿了一块曲奇，发问道，“她不喜欢亚瑟王么？传说中亚瑟王还没有死，他沉睡在了理想乡里？”

“嗯……这我很难说清楚，那故事太漫长了。”经过妻子的提醒后，炼金术师可能也觉得有些事情不大适合说出来，所以他含糊着回答了伊尔特林的问题，然后絮絮叨叨的谈论起了别的事情，“你要去参加宴会？”

“是的，我收到了马尔福的邀请。”

“那可是个大家族，你认识他？”

“当然不，但是我知道这是一只高傲的狐狸，随时都准备着从傻子身上谋取利益。”

他们谈论了一会贵族们的事情，时间临近了中午，可是伊尔特林却不想留在这里打扰这对夫妻的用餐，他和尼可做了一个道别，就回到了自己的家中。

剩下的几天里，法师的日子过得平淡无奇，他用已经有了新袍子的理由成功的遏制了母亲打算带他去购物的预想，安安稳稳的窝在小阁楼里写他的书，他把自己知道的知识记录在书册中，用心的书写着每一个字母，力求让每一个句子，每一篇文章都变得深刻却容易理解。沉溺在魔法海洋中的滋味是难以抗拒的，他很容易就忘记了时间，除了吃饭和必要的掩饰之外，伊尔特林把一切都扑在了他的责任上面，现在那已经不只是一种责任了，它更像是享受，简单的东西往往蕴含着更多的价值，因为回顾而产生的再次理解，也让法师向真知的彼岸靠近了一步。

直到金翼的猫头鹰带着一个大包裹飞入他的窗子，伊尔特林才记起来自己还有一场晚宴要出席，他打开包囊，摊开了白色的长袍，和它外面的同色开衫外袍。

外袍的样式十分古典，它有着宽大的袖子，背后缝纫着巨大的兜帽，领口下紧密的缝制着三颗宝石扣子，而布料上原有的金色绣花则成了袖口帽边上的天然装饰。里面的袍子要相对紧身一点，袖子很瘦，袖口上各有一颗蓝宝石做的扣子，那是这件袍子上唯一的点缀。

伊尔特林尝试着将它们套在身上，腰间绑上了湖中女仙搭配起来的淡蓝色宽腰带，剩余的部分长及地面，有着美好花纹的蓝色丝绸正好可以做袍子外部的蔽膝。法师在镜子前照了照，拿起了最后的装饰物，那是一条金色的长链子，伊尔特林把它松垮的系在腰间，它们顺从的垂在长袍上，末端是掉搂着金莲花的小球。

他看着镜子中的影像，不得不承认这衣服十分适合自己。

“值得称赞，这样我就更像是一个精灵，而不是某位神祗的牧师。”

法师喃喃自语着，扣上了外袍上的三颗扣子，来回走动了一下，当他走动的时候，轻盈的亚麻布就会产生层层叠叠的美感，略显厚重的腰带也刚刚可以给他带来一丝稳重感。

他穿着这身礼服走出了阁楼，埃伦意外的发现自己沉寂了几天的儿子居然会主动来找他们，但是他还来不及惊讶，一旁的薇薇安便尖叫了出来：“啊！！太美了，这件袍子简直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衣服！”

“你觉得合适就好。”伊尔特林的微笑着回答道。他和薇薇安说了一会话，又被她抱在怀里亲了半天，才满足了自己母亲的宣泄欲，狼狈的跑回了阁楼。

埃及人正站在窗口，向外面望去，当法师回来的时候，他便转回了身。

“很适合你，”他看着伊尔特林绑起来的灰头发说道，“最好换一下发型。”

“我知道，这衣服让我有了一种回到家乡的错觉，所以我也只好多花上几分钟来弄弄头发，”尽管狼狈，但是伊尔特林的心情仍然很好，“我有很多年没有穿过这样的衣服了，这真是久违的感觉。尼可有一个很好的妻子，虽然他花了三百年才娶到了她，但是他仍然是幸运的。”

伊尔特林脱下了外袍，摸着袍子的质感，他并没有注意到自己开始变得爱说话了，尤其是在独处的时候，有不少无关紧要的想法被倾倒出来，构成了他与祭祀日常交流的一大部分。

“的确。”埃及人肯定了他的说法，他习惯性的看向男孩，突然发觉他在这半年里长大了不少，也许过不了多久，纤细的孩子就能恢复成久远的岁月中，那个灰袍的大法师了。

午后的阳光从窗子外照射下来，空气里带着太阳的味道。伊尔特林靠在椅子上，露出了他独有的笑容，那笑容安静而祥和，仿佛窗外就是茂盛的紫罗兰花丛，在更远处，有着白银色树干的古树还在伸展着枝桠，探向湛蓝的天空。

埃及人移开了自己的视线，即时清理好那些模糊的念头。他隐约的意识到自己对伊尔特林的关注有点过多了，但却朦胧的觉得这不是个坏现象。

这种感觉困扰着他，令本来就沉默寡言的大祭司更加消沉了。

周五的傍晚很快就到来了，伊尔特林给自己梳了一个在精灵中很流行的发型，长长的灰发几乎要垂到他的腰上。

他打理它们的时候，四匹白色骏马拉着一辆淡金色的马车停靠在了库克家的门前，在魔法的作用下夸张的效果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小姑娘指着马车兴奋的直叫，但是埃伦和薇薇安却完全无法看到它的一丝身影，这令他们感到有些扫兴。

在和父母告别后，伊尔特林从容的踏上了这辆没有驾驶者的马车，他注视着窗外风景的变化，从出了镇子起，马车就行驶在一条他从未见过的道路中，月亮过早的出现在天空上，两侧的枫树也茂盛的让人惊奇。

法师的视线穿透幻象，看清了车外的真正的景象，环境不断扭曲着倒退，一切都被飞快的甩开，甩远，根本无法分清那里是天空，那里是绿地，颜色也混成一团。只要盯着窗外多看上几秒钟，就能让人晕眩的想要呕吐。

伊尔特林明白了这辆马车的工作原理，他满足了自己的求知欲，也为这项伟大的发明而感到愉悦。

只过了几分钟，马车便停了下来，精致的锻铁大门出现在车窗外，喷泉发出的水声从门内隐隐传来，伊尔特林没有对这些东西表现出太强的好奇心，他安静的坐在座位上，直到在车门打开后，才缓缓的走下来。

大门敞开着，门口已经停靠了几辆马车，从那上面走下来的巫师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一边低声的谈论着，一边朝着门内走去。

魔法的烛光漂浮在庄园四周，当法师走下来的时候，庄园的主人也发现了他。淡金发的贵族露出了一个若有所思的微笑，和他在一起的黑袍的巫师却皱起了深深的眉头。

“爱出风头的家伙。”斯内普教授的声音近乎于耳语，甚至长袍的摩擦声都能盖过他的音量。

卢修斯听着朋友冷冰冰的评论，如释重负的叹了口气：“这也不错，起码我很容易就完成了任务，而不用——”

他的话没有继续下去，因为敏锐的男孩已经注意到了他们，所以大贵族带上了他优雅的笑容，朝着炼金学徒走去。

“教授？真是凑巧，”男孩完美的无视了庄园的主人，在大贵族的尴尬中，他轻笑着，摊开了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