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尔特林的解释只引起了库克夫妇更大的担忧,他们突然意识到,由于那位传说中的魔法师,自己的儿子正处在一个微妙的位置,既被人排斥,又被人当作利用目标。这很难平衡,而且相当危险。
“你不能重新做回普通人么?”埃伦沉重的问道。
伊尔特林只能用沉默来回答他的父亲,他不想将这个早就恒定了的答案说出口,尽管屋子里的每一个人都知道那个单词是如何拼写的。
“我就知道那群家伙们没什么好心眼,贵族和政客,”埃伦叹了口气,转过头,瞪向电视里的新闻播报,英国财相约翰·梅杰正在议会中发言,强调着加入欧洲汇率机制的重要性,库克先生指着电视中的财相说道,“就像是他,我不知道他这样做对英国有什么好处,为什么不干脆调低税率,我们的经济不景气已经很久了,难道还要被那些德国佬拖累一次么?”
“可是你看,他仍然在撒谎,就为了少数几个人的利益。”库克先生是玛格丽特·撒切尔的支持者,他同那位夫人一样,对于欧洲共同体打算改制和在决策上行中央集权这件事情上一点好感也没有,可是现在的英国政客都对推动这项变革怀有极大的热情,仿佛那是上帝的旨意,要他们紧紧团聚在一起。
伊尔特林也留意了一下新闻中的内容,他不屑的笑了笑:“他只是盲目自信,思维僵化,就像是张伯伦那时候一样,与其说他是个卑鄙的政客,我觉得白痴这个词更适合他。”
露西安从椅子上跳了下来,她不喜欢看无聊的新闻节目,也不喜欢坐在椅子上无所事事。她敏感的察觉到气氛的严肃,这时候她是不应该说话的,所以小姑娘聪明的朝客厅跑去了。
薇薇安看着电视,但是她却一把将小女儿揽了回来,也许她的心根本不在电视上面:“伊尔……那家伙是我们的官员。”她一边模模糊糊的说道,一边把小女儿抱进怀里。
“不,如果他不是财相,我绝对不会这样形容他。他最大的错误就是做了一个政府高官,而不是他智商低或是思维定势什么的。”法师抿着嘴轻笑着,出于一个阴谋家的敏感,他从这一次的新闻中得到了某种信号,这个模糊的信号触动了他的神经,尽管现在他还知道即将到来的危机到底是什么。
“说的很对,我们的经济持续低迷,他们为什么会认为加入欧洲汇率机制就能阻止这种现象呢?谁都知道东德是什么状况,即使英国能从这场运动中获得利益,那也起码得花费上几倍的代价才能换来。”
他的儿子点点头,男孩也同意埃伦的观点,落后的东德并入西德,只能拖缓甚至滞后德国的发展,尽管它能带来大量的商机与劳动力,但是这也会冲击原有西德的社会链条,以德国目前的国力,自顾不暇可能会持续上五六年,本身便经济疲软的英国在这个时候加入货币同盟,不是一件明智的事情。如果这期间出现了经济动荡,谁来稳定整个欧洲的局势?
“但是我们也没有办法,如果爸爸是财相的话,就可以调低汇率了。”但事实上埃伦既不是财务大臣,也不是读商科出身,全家唯一一个学过经济的,就只有全职在家的薇薇安,但她对于经济的运用,也只限于买东西的时候讨到的折扣了。
伊尔特林站起了身,打算离开结束今天早餐,却被他的母亲给拦了下来,薇薇安并没有因为父子两个偏转了话题而忘记自己的计划:“我们什么时候去买衣服?”
“我自己去,”法师的脸上露出了无奈的表情,他叹了口气,“我保证会给自己买一件既体面又漂亮的袍子。”
“我也想去!”露西安举起了自己的小手,突然发言道,“要买好多好多好吃的糖果!”
“不行,你还太小了。”法师严肃的说道。
可是小姑娘却完全不理会他的威严:“我不小了!我知道伊尔要去哪里,我也要去,露西安也是魔法师,露西安也要去!”
“……我回来和你一起玩,好吗?”伊尔特林不停的揉着太阳穴。
“伊尔老是不和我玩,伊尔都不带我去秘密基地,露西安也想要魔杖!”小姑娘从妈妈怀里挣扎出来,努着小嘴,跺着脚,宣泄自己的不满。
薇薇安饶有兴致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变得焦头烂额,对自己的提议被否决这件事略感欣慰。原本一脸严肃的埃伦也哈哈大笑起来,伸手拍了拍伊尔特林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你看,我们三个人都反对你一个人跑出去,儿子,你才刚到12岁,我可不希望我的儿子再被半路上冒出来的黑巫师给拐跑了。”
他仍然对尼可诱拐了他的儿子这件事耿耿于心,尽管这只是法师编造出来的传奇故事,但埃伦却一直把它当做真相。
这种状况让伊尔特林无可奈何,他像是逃亡一样跑回了自己的阁楼,颓然的坐在了椅子上一样喘息起来,十足像是刚刚进行了一场艰辛的战争。法师的思索只用了几秒,便消失在了屋子中,过了一会,他就又拖着一大卷白色布料和一袋子东西回到了之前坐着的地方。
那是一卷看上去平平无奇的白色亚麻布,只有布匹的边缘上才绣着一点金色的莲花与纸莎草作为装饰,这完全不英国巫师们的主流审美。他们更喜欢轻柔华美的丝绸,或是细致而有光泽的精梳羊毛,相比之下亚麻是在太寒酸了,也从未流行过。
法师却很满足亚麻布的手感,也喜欢它的轻盈,只是对颜色有点不满意。
“为什么那里堆积的都是白色的布匹?这颜色有什么好的。”他随意的咕哝着,并没有期待有人能理睬自己,他当然知道为什么白色的布匹堆满了仓库,所以这只是一种无害的发泄。
他的咕哝被打断了,埃及人的声音意外的出现在他的耳畔:“因为那是属于神殿的财产,那应该是世界上最干净的地方,而我们通常认为,白色是最洁净的颜色。”
“干净?”伊尔特林撇了撇嘴,不对此发表任何意见。他晃了晃那一羊皮袋子的东西,里面的物品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我得找人缝制衣服,”他自言自语的说道,“可是谁能帮我呢?难道我还要去找一个裁缝来缝纫么?”
大祭司不再说话了,他似乎在静静等待着法师的决定。
“女性,女性,裁缝,衣服,哦——”伊尔特林忽然想了起来,他的老朋友尼可的那件奶油色长袍,尽管它看上去有点搞笑,但是做工还是相当好的。
他低声笑起来,心里有了个好计划。远在德文郡的炼金术师莫名其妙的打了个喷嚏,老人揉了揉鼻子,随手拉上了身边的窗户。
“也许我感冒了。”他对着自己的妻子说道。
湖中女仙叹了口气,摇摇头,银色的长发晃动着,如同风吹过海岸而起的阵阵波浪:“别在做梦了,尼可,你已经有一千五百年没有感冒过了。”
“也许我第一千五百零一年就会感冒了,”尼可的蓝眼睛里堆满了笑意,“这可说不准,我觉得我可能需要来点热牛奶,要加蜂蜜。”
“好吧,如果你想要——”尽管薇薇安知道尼可只是找个借口不想自己动手,但是她还是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向厨房,“那你一定得喝完。”
“没问题。”老人答应的很快,他晃着摇摇椅,愉快的眯起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