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呦,我的大孙子哟!”
一位浓妆艳抹的老太太急匆匆跑进了院子,秦欢诧异得长大了嘴巴,却被老太太结结实实得搂进了怀里,憋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姥……姥……姥……”
秦母随后进来,赶紧去拉老太太,“妈,妈!”
前些日子,秦欢的病情愈见严重,居然被其父母扔进了山沟沟里,任其自生自灭,秦姥姥闻讯后天旋地转,随即被送进了医院,暂时放弃了挚爱的广场舞事业。
秦母两头顾不上,毕竟儿子已经时日无多,只好狠狠心留在了山里。
秦欢的身体日见其好,秦母留在这边其实也帮不上什么忙,也就回城去照看秦姥姥了。而秦姥姥一听大孙子的病情居然有了明显好转,她的身体也就凑热闹似的好转了,并且一定要跑来看大孙子。
这回秦奋带着刘晓春教授进山,也把她老娘俩给捎了过来。
越野车停在瓦屋屯,这段山路还是挺难走的。
架不住刘晓春其情切切,秦奋只好陪着他先来,夫人和老丈母娘则跟在后面……
“乐哥,这是我姥姥。”秦欢略显难堪地看向于乐。
在宁唯事这里,没有医患关系,也不管长幼有序,一直是平等对话闲聊协商,秦欢很喜欢这个氛围,跟宁唯事也有种忘年交的感觉。
可这正谈论着山村精神文明建设和山民富裕过程中的心理辅导问题呢,刘爷爷一进门,秦欢立即就变回了小病号。等姥姥一进门,秦欢则直接变回了小娃娃。
“姥姥好!”于乐笑得憨态可掬。
“好好好,很壮实的大小伙子!”秦姥姥热情地赞扬了于乐,还没等于乐谦虚呢,她就转向了正主,抓住宁唯事的手使劲摇晃,“您就是宁神医吧,您可是积了大德了!老太太我给您当牛做马……”
“咳咳!”宁唯事无奈地站了起来,“我是宁唯事,医治不死病罢了,小欢福大命大,不是早夭之相……”
“我就知道!西医它就是靠不住,还是咱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管用!”秦姥姥一听就觉得这话对路子,神医说得太靠谱了!
前面宁唯事打断了秦姥姥的话,秦姥姥马上就还回去了,也是两不相欠。
早先秦姥姥曾经再三建议找老中医来着,奈何被女婿断然否决,女儿也不站在她这边,秦姥姥是相当的郁闷,不如跳舞。
你看看,早先我说什么来着?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不过也没什么,重要的是咱小欢康复了嘛,多亏了宁神医!
“哈哈!您说得对!”旁边的另一位老太太,刘晓春教授嘻嘻哈哈地附和。
作为一位学习研究运用西医并以此教书育人近半个世纪的医学泰斗,您老这么说话是不是太没有原则了?
同样身为西医专家的秦奋站在后面无奈地撇嘴。
不过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秦欢康复了。虽然来前是死马当活,呸呸呸!只是捞根稻草,聊表寸心罢了,属于“多吃点儿好的”、“有什么心愿就满足他”的范畴。
如今疗效如此显著,秦奋却完全不清楚宁神医是怎么做到的。
刘晓春深为震撼,秦奋同样好奇,所以终有此行。
“宁神医您可太了不得了!我跟您讲啊,我有位老姐妹,花了上百万,眼见得要被医院治死了,多亏找了一位老军医……”秦姥姥的话匣子一打开,几再也轮不到其他人说话了。
宁唯事和秦欢一起沐浴在唾沫星子里,细看有彩虹。
关键是这老太太身上太香了啊,都要把鼻子糊住了……
刘晓春趁机拉了拉于乐,端的是满目热忱,“小于大夫,现在您可以讲了吗?方便的话,您带我实地参观一下?”
“哦,好!”于乐拍了拍脑门,带着刘晓春走进了院门左侧的一间小平房。
宁唯事作为赤脚医生,当然也是备有药品的,这间小平房就是神医的诊室兼药房。
在屯子里看病,宁唯事一般都是上门服务的,偶尔也在诊室里打个针。吊瓶的话,通常是在院子里挂的,还能晒晒太阳,喝喝茶,聊聊天,时间过得快一些。
小平房有门无锁,推门即入。
“就这?”刘晓春满眼疑惑。
“就这。”于乐严肃认真。
小平房只有五六个平方,货架子上的药品一览无余,无非是治疗头疼脑热流鼻涕拉肚子的,OTC居多。
中药也有一些,比如六味地黄丸之类中成药,还有板蓝根,蒲地蓝,银翘冲剂田七片。
秦奋当然也跟了过来,若有若无地摇头。
这些药品不但寻常多见,还物美价廉呢。三五十元一盒的头孢,就是最贵的药品了。
要是靠这些药品治好骨髓瘤,那才叫见鬼了呢。
不过也可以理解,神医的神乎其技,想也不会轻易露底。
神医把一切都委托给了弟子兼经纪人,而这位年轻的弟子兼经纪人,貌似忠厚啊……
“小于大夫,哪儿毕业的啊?”刘晓春慈眉善目地闲聊。
“沧海农业大学。”于乐实话实说,本屯首位大学生这种事咱就不吹嘘了。
“哦,农大是所好学校。”刘晓春笑得就跟老狐狸似的,“小于你想读医学硕士吗?成绩过得去的话,博士也是可以商量的!”
秦奋相当诧异,刘教授可谓是诚意满满了,直接就堆上了最有诱惑力的筹码,争取一把梭哈。
这几年,刘教授已经不怎么带硕士生了,带博士生则看心情,现在还带着三五个吧。
要想读刘教授的博士生,竞争可不是一般的激烈。
刘教授带出来的博士,也无一不是相关领域内的中青年专家。
不过,您老人家这是打算招一名毕业于农业大学的本科生吗,莫非小于同学是动植物病虫害防治专业的……
没承想,媚眼却是抛给了瞎子。
“不想。”于乐毫不迟疑地回绝了,“我跟着宁老师打打下手就行了,也没想着当医生。我在山下还开着饭店呢!”
“啊特这个……”刘晓春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在山下开个路边店,好像是个很有前途的职业?
秦奋也被噎得够呛。
说实在的,如果能得刘教授青睐,如今人到中年,身为副主任医师,已经堪堪挤进专家门槛的秦奋,也不介意改变专业,重起炉灶……那可是刘教授的博士生啊!
奈何明月照沟渠。
全国百强医院顶尖专家的博士生,与山村赤脚医生的助手,这个很难比较吗,一飞冲天了好不好?
“小于大夫,其实吧,在大医院里做专家级医生,也是不少挣的!我在沧海就有好几套房子,加起来都有四五百平了,现如今沧海差不多的地段,都得三五万一平了。”刘教授吭吭哧哧的,其实也是有些难堪的。
毕竟刘教授从不谈钱,当然也从不缺钱。
不过,刘教授觉得自己抓住了重点,这小伙子的眼界还有待于提高。
“不是钱的事儿。”于乐却是不为所动。
“你很有钱?”刘教授佯怒,这小子油盐不进嘛。
“也不算很有钱吧。”于乐谦虚谨慎,那就谈谈房子呗,“我在山下倒是盖了一些房子。”
“有多少?”刘教授笑问。
“征地一千亩左右,一期建筑面积三四万平吧,后面还有三期。”于乐似乎不是很肯定,随后又谦虚了一下,“这里的房价倒是比沧海低多了。”
“啊?!”刘教授半晌没缓过劲来。
我有三四百平,你有三四万平?
呃,房价倒是会便宜些……
唉,谈钱果然太俗气了啊!
刘教授艰难地转向秦奋,我已经很努力了,要不你试试看?
“小于大夫,其实在在大医院工作吧,能让更多人恢复健康。而对于骨髓瘤这种重病,治好了一位患者,也就是挽救了一个家庭。比如要是小欢不在了,我这日子也就不知道怎么过了。小欢他姥姥倒是说得不错,功德无量,甚至是万众景仰!”秦奋只好硬着头皮顶上,还打起了悲情牌。
安全快速地治好多发性骨髓瘤,能造福多少患者及其家庭啊。
貌似宁神医及其助手,也从未谈过医疗费的事情,虽然秦奋早有准备。比如秦欢就建议捐建一条山路来着,这个费用,秦奋承担得起。
感觉上,神医的治疗成本也不见得很高吧?
秦奋这种中年专家,对于身份地位乃至金钱,还是有所追求的。刘晓春这种功成名就的泰斗级年迈专家,就真的只是追求治病救人了,顶多是加一个名望?
老专家其实还是满淳朴的,谈学问谈医术都打动不了于乐,便毅然转向了金钱攻势,也算是诱之以利吧,虽然他其实很不擅长。
秦奋则相反,直接以大义激之。
年轻人嘛,比小欢也大不了几岁的,心中总是有个星辰大海。
“生老病死,人之伦常。”于乐却是无悲无喜,俨然老僧入定,“谁又是长生不老的?”
当然,哥还就不告诉你们,从某种意义上说,哥已经是长生不老了……
秦奋和刘晓春面面相觑。
一时间甚至有种错觉,这位小于大夫,到底是多大年纪?
没奈何,秦奋再次硬着头皮顶上,实在是筹码不多啊。
“小于大夫,其实吧,学无止境。到大医院工作的话,你的医术还会得到全面的提升!”秦奋语气诚恳。
“呵呵。”
听着于乐的笑声,刘晓春和秦奋一起挠起了头皮。
好尴尬有木有?
这对山村里的师徒赤脚医生,如果没有绝顶医术的话,咱这俩沧大附医专家犯得着专程跑到这里来吗?
“其实吧,我只是个经济人,但宁大夫还是治病救人的。”于乐殷勤地推出了两个马扎子,刘晓春和秦奋入乡随俗地坐了。
听见于乐语气中的转折,两人顿时眼里放光,坐得更加端正。
于乐则坐在一张窄床上,床面是人造革的,好几处破痕,漏出了棉花。
“宁大夫治病,有三个原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