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前些日子修院子时,何素带着月儿去挑院中要种的花草,在一家口碑不错的花坊挑中了好些。何素见这一家展示的盆栽也不错,就想挑几盆家里办酒时厅里放放。她不知道温居酒是怎么样的,倒是知道婚礼肯定是有鲜花点缀装饰的。
“掌柜,我们买了这么多花,能不能送几盆好看的借我们摆两天。”何素不由开口问道。
“借?”掌柜也是头一回听到这样的说话,不由觉得有些新奇。
“算是租的,家里要宴客,想在厅里放几盆,隔天就还回来。”
掌柜听了微微一想,也没有答应,问道:“夫人想要怎么样的?”
“就要在那几天开得正好的。”
“租费怎么算呢?”
何素一听,便觉得眼前这掌柜问得古怪,自家铺子里的东西怎么问她价格怎么算,莫不是古代没这个服务?
“你看着收,要是有损坏,就照市价的两倍赔。”
“行。”掌柜的一口答应,感觉这生意若是能做下去,以后花坊又能添一笔进项。
南方人家都喜欢花,但是真的养得好的却不多,别看这里气候宜人,雨水却多,许多花都不好连日淋雨。便是家里有园丁的,盆栽的花也只有四季房子里摆放的,多的也没有,一到了家里有宴时,盆花就有些不够。
这时侯若是买了,这些花也是只用一次,后面便是白放着,又占地方又得花力气照顾。若是有地方能租,想来会租的人不少。
这间花坊在听了何素的想法后,马上就开始做这生意,里面用得最多的便是喜宴。也有人因家里没有像样的花匠,到花坊定了长期的租约,想要摆在家里正厅撑门面的花能每个月都是开着的。
为了感谢何素的提醒,今天花坊的人给她送来的花都是最好的,还说以后何素去租花都只收半价。何素觉得自己随口说几句能换个半价也挺好,加上花坊这次送来的花都是很美,她看了还想留下一对放在正厅前面,后来想想这正厅也就萧显重来时才有可能会用得上,便打消了念头。
听了刘福的讲述,萧显重也算知道了原委。
倒不是什么坏事,萧显重暗想,就是不知道她下次会不会又不自觉地说出惊人之语,也不知她哪里来的这些念头。
被萧显重感叹的何素这会儿正在厨房,她摸了摸自己有些发烫的耳朵,继续转头盯着王大厨帮她腌羊排。在她想来,烤羊排是再好不过的下酒菜,也算是她的拿手菜。
她听说有些人家办酒,主妇若能亲自下厨做一两道菜是对客人的看重亲近。既然如此,何素也不介意进一下厨房,反正大部分活有王大厨和他媳妇呢,她就是动动嘴。
金陵城中香料齐全,相信加了许多调料腌过的羊排会比她以前烤得都香。
除了烤羊排,她还准备做狮子头,主要负责的就是把勾芡好的酱汁浇上去,还有就是在调味时让王大厨加了一点木耳和虾米,其余都交给王大厨。这道菜王大厨本来也会做,只是原先的主子嫌这菜太油腻,府里并不常做。
到了傍晚,客人陆续来了,因来的都是男客,前厅便只有萧显重一人招呼。大家都相熟,就是没有主人家招呼也不会冷场。
“老肖,发财了呀,买这么大一屋子。”有人一进了院子就打趣道,他们中许多人就住军营里,没有特意去租个院子,来城里时也没有个落脚的地方。
就是租了院子的也羡慕,金陵城里的房价多贵,他们也是知道的,看不出来萧显重这般舍得。
上回一块儿出去剿匪的,分到的好东西都不少,却不敢拿出来花在这种地方,将来如何都还不知道呢。能这样想的还算有算计的,有些人的银钱在出入过几次烟花之地后便剩下不多了,这会儿看到这么大一间宅子,他们才后悔起来,早知道还不如买个宅子娶个小媳妇呢,就像毛副将那样。
毛副将今日也来吃酒,一进了院子也好奇地四处看。
“不错,你小子,果然是个当老爷的。”
“就是瞎讲究,想让媳妇女儿过几天好日子。”
听他这般说,旁人便都起哄,也不知他时常挂在嘴上的媳妇长什么样。
何素在给萧显重寄过手套后,又送过几次东西,有吃的有用的。萧显重也不是一个小气的,但凡何素寄吃的过来,总是会跟他们分着吃,若是寄来的是鞋袜,他便把旧的分给他们,自己穿新的。军中鞋袜费,就是有品级的脱下鞋子,也不见得里头穿着的袜子就是好的。
不过比起鞋袜来,他们宁可何素寄吃的。鞋袜破了就破了,他们不嫌穿破的丢人,吃的就不一样了,军里伙食单调,又不怎么好吃,何素寄去的肉干就成了最受他们欢迎的东西。
何素也是在里湾村里学会怎么制肉脯,不然这种麻烦的菜式她还不会。她照着别人教她的做,又结合以前吃过的口味加了调料,让肉脯的味道变得更丰富,虽然又干又柴的问题怎么也解决不了,但是嚼上半天越嚼越有味的肉干,反倒合了他们胃口。
萧显重得了肉脯后,总会给他们每个人都分点,他们得了之后也不吃,就喜欢先去别人那里蹭点,萧显重这里是他们蹭得最多的,但是他藏得严,别人都找不到,还不如去找别人的,比如说毛副将的,尤其是在他喝醉之后,他们就是拿了他的肉脯吃了第二天说是他自己吃的他也分不出真假。
“弟妹是不是在厨房忙呢?”等人来得差不多了,便有人好奇问起。
“是呀,在厨房里炖肉呢。”萧显重笑笑说,也不在意。
去兄弟家吃饭多了,男女之防就没有那么严重,只要不是单独相处,就是一起坐下来喝酒的也有。萧显重倒不希望何素如此,但是让她出来跟众人见上一面却是要的。
等所有人到齐了,萧显重便让人上菜。家里的下人也不多,上菜的活便由刘家三人包了。在场的人看到先上来四个冷盘,且都是醋萝卜、糖蒜这样的东西,不由面面相觑。
“我说老肖,你别是昨天跟你媳妇闹别扭了,你媳妇来撒火了吧?”有人打趣道,心里想想总觉得不会,这厅里都摆满了花弄得这般好看跟新房似的,总不会临了开始撒气。
萧显重一笑,何菜跟他说过准备了哪些菜,也说会先上几个腌菜吓吓他们。这些菜都是给他们解腻用的,剩下还没有上的菜基本都是肉菜。何素倒是懂这些人的口味,他们就喜欢吃肉。
很快,受他们喜欢的肉食就上来了,头一道就是狮子头,用的都是脸盆大的碗,里面放着十个比小孩拳头还大的肉丸,上面浇着油亮的汁,香气四溢。
接着蒜泥白肉、烧鸭、小鸡炖蘑菇、红烧肘子、烤羊排……分量十足的肉菜一个个地往外端,让他们吃得满嘴流油。
“好吃,这羊排烤得忒香。”有人忍不住称赞道。
说话这人的年纪要比萧显重小,萧显重便得意说:“你嫂子亲手烤的,能不好吃吗?”
那人嘿嘿一笑,马上又撕了一根排骨下来啃着。
“我们都吃了这么久了,你怎么还不把你媳妇叫出来让我们见见呀。”有人闻言便起哄道。
这些人勉强算是填了肚子,这才有功夫说这事,萧显重笑了笑,就让上完菜要下去的刘娘子去叫人。何素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出,来得也不慢。
进了厅后,她跟萧显重相视一笑。
“来,跟我各位兄弟见礼。”萧显重指着他们说道。
“各位兄弟好。”何素笑着福了福身,起身后便问:“酒菜可还合胃口?”
“太合了。”有些人喝多了便刹不住话。
“合胃口就多吃些,以后多来做客。”何素说道,尽管她面上真诚,可是她说的都是场面话,心里可不希望家里常有陌生人来吃饭。
偏有人信了,觉得她是个大方的,已经准备下次再跟着萧显重一块儿来,这里有酒有肉,可比呆在军营里舒服。
“可不能多来,不然咱家不出一个月就得喝西北风去。”萧显重笑着打趣道。
“你个老小子,咋这么抠唆!”
坐在他身边的人听不下去,拉过他要给他灌酒。
何素并不担心,还觉得有些新奇,原来萧显重跟他的同袍在一起是这样的,她以前还老担忧他跟他们说不到一块儿去,现在发现是她想多了。
他们闹了几句后,罚了萧显重了一杯酒,萧显重也不推,一碗干了之后还是笑嘻嘻的。
等他吃下一口菜压下酒气后,便跟何素说:“再去拿些酒来。”
何素点头,又招呼了一句便走了,过会儿去送酒的可不是她了。
萧显重也没想让她送,两人先前便说好了,等她跟众人见过后,他会帮她找个借口让她离开。军汉喝多了说话也没个把门,他怕他们说了什么,让她下不来台。
何素倒是想多看一会儿,甚至还跟他们去干一碗。金陵的酒一向软绵,何素买来的烈酒在她尝来跟她前世喝过的高粱之类的不能比,干上一碗不成问题。这当然只能是想想,她以后还得靠端庄温婉的设定混圈呢,不能暴露。
前面的酒宴一直闹到半夜才停,何素在后院跟月儿用了饭,便没再管着。刘福就在厅里侍候,要是酒菜不够或者有什么别的事,自会来后面叫她。她坐在榻上,等着萧显重回来,一时觉得有些无聊,就拿起了好些日子没做的针线,给萧显重缝起袜子来。
她也只有鞋底和袜子做得好,平常闲着才会缝两针,现在有刘娘子帮着做针线,她已经很久没做成一双了。她听说这些贴身衣物还是得自己人做,可是现代的时候谁会自己去做这些,还不都是买的,她才不讲究这个。虽是这样想,既然闲着,做做针线也好,她的动作也快,一会儿功夫就做了三双,就是针脚依旧不怎么均匀。
算了,穿在脚上又看不出来,何素自我安慰,正在想要不要再做一双,就听到外面院子开门的声音。她起身下了榻,就看到萧显重脚踩棉花般走了进来。
“外面散了?”她一边问,一边上前扶了他一把。
他轻轻靠在她身上,也没有把身体都压下去,直到了榻边才一头歪倒半躺了下来。
“散了,刘福说会安排。”
有些人在金陵没有住处,刘福就会把他们扶到前院的厢房住下。说是厢房,原本却是守夜的下人住的,萧显重想过将来也许有同袍会来,就在里面并排铺了好几张床弄成通铺让他们挤着睡,想来军中那么艰苦都能睡下,他们也没什么可嫌的。
后院有女眷呢,不方便他们来住。
“倒是辛苦刘福父子了。”
家里没几个男仆,这些军汉也不好让妇人来搬扶,只能劳烦他们。喝醉的人死沉死沉的,说不定还会吐,可不得辛苦了。
萧显重一听哼哼了几声,便拉过她的手,把玩着她的手指说:“我也辛苦。”
何素暗暗觉得好笑,顺着他的话说:“是是是,你也辛苦。可怜呀,喝得那么多,胃一定难受了吧?”
“不难受。”他摇头晃脑地说,一说完便干呕了起来,何素连忙去拿了盆子来接,又朝外面喊,“风暖,送些热水来。”
萧显重吐了好久才停,何素举着脸盆不由叹道,“怎会喝得这么多。”
萧显重还能听到她的声音,说:“不多,菜好吃,他们都喝倒了,我还能走,我自己走回来的。”
“真厉害,要是以后都这么厉害可怎么办?”
“我厉害你喜欢吗?”
“喜欢。”何素随口应道,旋即翻了个白眼,看着眼前快要醉死过去的人,也不知要不要再给他灌一碗让他彻底闭嘴。
幸好萧显重在何素灌他之前睡过去了,倒省得何素动手。